他的眼球布满血丝,几乎要从眼眶里迸裂出来。
“人……呢?”
他的声音不再是咆哮,而是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嘶哑声。这比怒吼更令人胆寒。
“报、报告大佐!”一个军曹面无血色,声音颤抖,
“院内院外……都、都搜遍了!没有发现任何踪迹!门锁完好,窗户……”
“八嘎——!”
松本猛地转身,军靴狠狠踹在军曹的腹部,将其踹得倒飞出去,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。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他猛地抽出军刀,雪亮的刀光在地窖中划出一道寒芒,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劈砍在旁边的木桌上,留下深深的斩痕。
一个重伤濒死的大活人,在他眼皮子底下,在一瞬间就消失了!
这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。
是障眼法?有他无法察觉的密道?还是……某种无法言说的、属于这片古老土地的……诡异力量?
“鬼……是鬼……”角落里,一个年轻宪兵精神已然崩溃,抱着枪缩成一团,喃喃自语。
这句话像一根毒刺,扎进了在场所有士兵的心中,也扎进了松本理智的最后防线。
“闭嘴!”松本狂吼,但他持刀的手,却微微颤抖了一下。
这不可能是超自然现象,如果是,那就意味着他的失败是注定的,是无法对抗的。
他瞪着眼珠,急速地喘息着,左手粗暴地扯了一把雪白的大翻领,似乎这样呼吸能更顺畅。
随着他的动作,一丝微凉的空气,似乎真的带来灵感。
是内鬼!这个念头如同毒蛇,骤然咬住他的心脏。
对了,只有这样才说得通!这里有一个潜伏极深的内鬼。
他血红的眼睛缓缓扫过地窖里每一个手下…
这一定是个极高明的内鬼,配合外部身手卓绝的反日分子,策划了这次完美的营救!
他们熟悉地窖的换防时间,用了某种未知的迷药或技术制造了集体幻觉,然后在他转头的瞬间,完成了这一切!
对,一定是这样!
这个念头让他重新获得了某种掌控感,他血红的眼睛缓缓扫着地窖里每一个手下,那些跟随他多年、此刻却面露恐惧和茫然的士兵,在他眼中都变成了潜在的背叛者。
“查!”他声音冰冷,带着嗜血的杀意,“所有知情者,所有今日当值者,全部隔离审查!用尽一切手段,我要知道,是谁背叛了天皇!”
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替罪羊,他需要一根能绞死内部“叛徒”的绞索。
然而,就在他刚下达命令,试图将失控的局面重新拉回他熟悉的“内部清洗”轨道时,一个通讯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,递上一份电文。
“大佐!特务机关……吉川少佐派人送来急件,询问……询问关于教会医院陈思明医生失踪一事,他说……他已接到相关报告,认为此事可能引发不必要的‘国际误会’,建议我们……谨慎处理。”
松本一把夺过电文,只看了一眼,脸上的肌肉便剧烈地抽搐起来。
吉川!这个阴魂不散的混蛋!他的消息怎么会如此灵通?
这看似‘建议’的电文,实则是在赤裸裸地警告和嘲讽。
松本僵立在原地,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。他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收拢,勒得他喘不过气。
陈医生的神秘消失与吉川那看似关切实则致命的电文,化作了网上最坚韧的两股绞索。
他站在网中央,脚下已是万丈深渊。
他仰起头,狠狠吸入地窖潮湿阴冷的空气,黑暗中,他仿佛听见了狩猎的号角——这一次,猎物是他自己。
“听说了吗?”一个穿着短褂的苦力凑到同伴耳边,眼神异样,带着说不出的热忱,“城北鬼子营里,闹的是瘟病!治不好的那种!”
他的同伴,一个满脸风霜的老车夫,啐了一口:“我早说了,缺德事干多了,老天爷都看不过眼!听说教会医院的一个医生让他们给抓了,人家还是院长呢,鬼子就是想让他顶缸!”
谣言如同瘟疫,在茶馆的水汽和烟草味中无声地传染开来。
同一时间,几百里外的北平。
一台老式电话的听筒被用力抓起。
接电话的是《华北晚报》一位以敢言著称的编辑,他的眉头随着电话那头的声音越皱越紧。
“消息确切吗?……思明他……好,我知道了!”编辑的声音逐渐低沉、愤怒。
“电报稿我收到了,密码本对得上的。放心,今天的晚报,头版右侧,短评!我知道利害,用‘本报获悉’和‘知情人士透露’……这群东洋畜生!”
电话挂断,编辑恨恨地一砸桌子,立刻转向排字房,嘶哑着喉咙喊道:“老张!撤掉头版右边那篇‘市况分析’,换上一篇急稿!立刻!马上!标题就用——《战时瘟疫与沉默的代价——记一位失踪于沧州的中国医生》!”
而在沧州,跑堂的伙计凑近苦力和车夫,声音压得更低:“我二舅在宪兵队后院瞧见了,那病邪乎得很,人头上长疮流脓,还他妈的冒绿毛!医院的陈大夫就是知道得太多了……”
话没说完,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,周遭的人齐刷刷地缩起脖子。
沧州宪兵本部,松本大佐一夜未眠,眼球上的血丝织成了一片狂暴的网。他刚想召集手下,继续那令人绝望的内部审查,副官就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,手里拿着两份东西。
“大佐,这是教会医院一早送来的正式函件。另外……吉川少佐派人送来了这个。”
副官将一份普通的社交请柬模样的东西放在桌上,但脸上的神色却表明这绝非请柬那么简单。
松本先抓起教会医院的函件,上面“严重关切”“人身安全”“此前报告”“异常关联”等字眼,像针一样刺进他的眼睛。
他强压怒火,将其狠狠摔在桌上。
接着,他打开吉川送来的“请柬”。
里面没有请柬内容,只有一张从便笺本上撕下的纸,上面是吉川那熟悉的、甚至略带嘲讽的笔迹:“松本君:听闻‘老鼠’从笼中不翼而飞?街谈巷议,甚嚣尘上,皆言与‘疫病’相关。恐‘友邦’人士亦将侧目。如需小弟协助‘安抚’舆论,但请开口。——吉川”
这封看似“友好”的短信,每一个字都在抽打着松本的脸!
“老鼠”指的是陈医生,“疫病”则直指他的痛处,“友邦人士”更是用教会来威胁他!吉川不仅知道了,而且已经开始公开看他的笑话,并且试图插手!
“八嘎!这个该死的阴险小人!”松本低声咆哮,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吉川的笔迹勒疯。
就在这时,电话刺耳地响起。是他安插在本地伪政府机构中的一个眼线,声音紧张:“大、大佐……刚才,北平、天津几家报馆的驻沧州访员,都在向通讯社和警察局打听……打听陈思明医生失踪案,还特别问及……军营健康状况是否属实……”
报馆的访员出动了?
松本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。
完了,这不再是那些底层贱民的窃窃私语,这是要被印成白纸黑字,呈送到上司,甚至“友邦”人士的案头!
采集信息?这分明是在搜集给他送葬的证据!
风暴的触手已经缠上了他的喉咙。
他僵着胳膊放下电话,一名通讯兵跑了进来,递上一份刚截获的、从沧州发往天津的明码商业电报。
“大佐,电讯课例行监听到的,内容……似乎只是一封普通的商业电文。”
松本眼神像钉子一样射过来,烦躁地一把夺过。电文非常简单:“津门百草堂:沧州药材一批,因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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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积水,暂缓发运,具体船期容后再告。——永盛和。”
这看起来,就是一封因为下雨导致货运延迟的、再正常不过的通知。
然而——
松本的目光死死盯在“药材”两个字上。
陈思明……是医生!医生就用药材!
“暂缓发运”……
人刚刚从他这里“蒸发”,这封电报就说“暂缓发运”?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?
这一定是反日分子在戏弄他!在用这种隐秘的方式宣告他们的胜利!
“永盛和”?这肯定是个伪装的电报挂号!这条“因道路积水”的理由,更是对他严密搜查行动的赤裸裸的嘲讽!
在他的逻辑里,这封电报的每一个字,都自动翻译成了对他的挑衅和审判:【陈医生(药材)已被我们成功转移(暂缓发运),你的搜查(道路积水)是徒劳的,等着吧,后续还有好戏(容后再告)】
“砰!”
松本的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,震得那纸电文跳了起来。他脸上的肌肉扭曲抽搐,眼神中有狂怒、恐惧和一种被无形对手完全看穿、肆意玩弄的羞辱感。
“查!给我查这个‘永盛和’!查‘百草堂’!所有相关的人,全部抓起来!严加审问!”他对着副官和通讯兵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。
副官和通讯兵面面相觑,他们都看得出这只是一封普通的商业电报,但在松本那濒临疯狂的眼神逼视下,他们不敢有任何异议,只能低头应道:“嗨依!”
松本喘着粗气,环顾着这间压抑的办公室。他感觉每一份文件、每一个电话,甚至空气中,都充满了对他无声的嘲弄和致命的威胁。
他不再仅仅是在搜查一个失踪的犯人,他是在与一个无处不在、却又无影无形的幽灵作战。
就在松本于沧州的司令部内因一封寻常电报而癫狂猜疑时,一声悠长的汽笛在天津卫的空气中拉响。
火车喷吐着白色的水汽,缓缓停靠在站台上。
霍去病随着人流走下火车。他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深色长衫,手提藤箱,目光平静地扫过喧嚣的站台——吆喝的小贩、巡逻的伪军、宪兵、匆匆的旅客、扛着大包的苦力。
这里的气息与沧州不同,少了些潮湿土腥气,多了江海码头的咸湿与若有若无的咖啡与香水味,更混杂,也更莫测。
他没有丝毫停留,如同一条汇入江河的溪流,自然地融入人群,按照胡掌柜提供的地址,向着“会友镖局”的方向走去。
镖局位于天津老城厢与租界交界处的一条不算起眼的街上,门脸不大,黑底金字的匾额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厚重感。
霍去病踏入其中,柜台后的伙计抬眼打量了他一下,还未开口,里间便迎出一个四十岁上下、身材精干、眼神明亮的汉子,正是胡掌柜信中提到的那位核心弟兄之一,名叫赵擎川。
两人目光一碰,赵擎川便抱拳,声音不高:“可是沧州来的林定远,林兄弟?”
“正是。”霍去病还礼,语气平淡。
“掌柜的已来信吩咐过,里面请,另外两位兄弟也已候着了。”
赵擎川侧身引路,动作干脆利落,显然是行伍出身,且对胡掌柜的安排毫无保留地信任。
穿过前堂,来到后方一处僻静的院落。院子里,另外两人早已肃立等候。
一人年纪稍长,面色黝黑,沉默如山,叫石国柱,原是沧州有名的镖师,一手六合大枪罕逢敌手。
另一人则相对年轻,身形矫健,眼神灵动,名叫卫小海,曾是部队里的侦察尖兵,机变百出。
三人,便是胡掌柜为霍去病准备的骨架,也是未来那支“尖刀”的核心。
没有过多的寒暄,霍去病目光扫过三人,开门见山:“某,林定远。承胡掌柜信重,邀三位共图大事。今日起,我等便是一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