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眼神里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…难以言喻的忌惮。
林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她亲眼看着一个大活人的‘魂’，就这么…没了？
如此轻易，如此的…
这比任何血腥场面都更让她感到恐惧。
显然，魂体湮灭，肉身必然死亡。
大黄耐心地舔完了爪子，站了起来，俩前爪伸得长长的，屁股高高翘起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，刚才的‘审案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它跳下桌子，走到那破木板和紫布片旁边，嫌弃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到林卓床边，跳到她洗干净叠好的衣服上，转了一圈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方向，团成了下大大的毛球，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，大黄困了。
林卓本能的要伸手驱赶大黄，又睡到我刚洗的衣服上，讨厌！
随即想到了这是城隍老爷，人家刚审完案，看样也是挺累的。
她：“……”
就是城隍老爷也不能睡我刚洗完，还没穿的衣服上啊。
不过，今天，大黄第一天正式上班，我就，就纵容你一回吧。
对于大黄来说，这城隍老爷的‘班’，今天算是上完了。它现在只想睡觉。
至于后续？那是那两个‘无常’该操心的事了。
俩黑白无常面面相觑！
林卓盯着孙有才魂灭的位置，喉咙发干：“那孙……”
霍去病瞥了一眼团在衣服上已经打起小呼噜的大黄，声音压得极低：“莫管。病床上暴毙，自是恶疾突发。与你我何干？早些睡吧！”说完直接从密道走人了。
“铛——铛——铛——”早祷的钟声穿透薄雾，教会医院青砖墙上的露水正悄悄蒸干。
早班护士张秀芹一手端着消毒盘，一手拿圣经，推开孙有才的病房门——
托盘“哐当”一声砸在地上！药瓶碎了，玻璃碎片、药水溅了一地！
“啊——！死…死人啦！”
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充斥着整个走廊。
闻声冲来的医生猛地掀开薄被，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脸，
最扎眼的是他那双眼睛——瞳孔像墨汁晕开一样，扩散得几乎看不见眼仁，眼白部分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般的鲜红色血丝，仿佛眼球内部炸裂开了。
露在薄被外的手指，指甲盖泛着一种不祥的青紫色。
同病房的另外两个伪军伤兵缩在自己的床铺最里面，脸色煞白，大气都不敢出。
住院部三楼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诡异气息。
一个胆子稍大的，哆嗦着对门口探头探脑的同僚低语：“太邪门了，我半夜醒了一次，就看他瞪着眼，喉咙里咕噜咕噜响…像，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，然后就…”
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，迅速在伪军士兵之间蔓延。
走廊上，几个能走动的伪军伤兵和卫兵聚在一起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却压不住话里的惊悚：“真他妈是城隍爷显灵了，听说昨儿李三他奶奶刚去告了状…”
“放屁！我看就是李三兄弟咽不下那口气！回来把他带走了！你瞅瞅那眼睛！那是活活吓死的！”
“吓死？那指甲咋回事？紫了吧唧的，我看像中毒！保不齐是八路下的黑手…”
“八路？八路能有这本事？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他？肯定是报应！梆梆梆！阎王殿里等着算！唱词都应验了！”
‘报应’二字像毒蛇一般，顺着走廊的墙根，钻进每一个伪军士兵的耳朵里、心里。
消息传到医院附近宪兵检查站处，当值的曹长一听这动摇军心的鬼神之说，顿时火冒三丈。
“八嘎！愚蠢！哪有什么鬼神！一定是阴险的反日分子投毒暗杀！想扰乱我们的军心！”
他对着传令兵怒吼：“立刻封锁住院部三楼！给我查！彻查！”
很快，四个荷枪实弹、表情凶狠的日军宪兵冲进了教会医院，
他们用枪托砸开人群，中日混杂的呵斥声，如刀片般刮过走廊：“散开！不准聚集！违抗者，死啦死啦地！”刺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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闪着寒光，将三楼的病房区彻底封锁。
气氛瞬间降至冰点。恐惧从对鬼神的敬畏，变成了对眼前刺刀和皮靴的实实在在的恐惧。
宪兵们像拖牲口一样，把几个昨晚在孙有才病房附近值班的小护士，粗暴地拽进了腾空出来的医生值班室。
门被重重关上，里面立刻传来男人粗暴的日语吼叫、拍桌子的巨响，以及断断续续的哭泣和辩解声。
显然是在逼问‘投毒’的线索，试图屈打成招。
走廊另一头，靠近楼梯口的地方。一个腿上打着绷带的伪军伤兵，脸色惨白，额头全是冷汗。
他叫王顺，以前和李三在一个锅里搅过马勺。
他实在憋不住，对着旁边一个同乡，声音打着颤小声说：“报应，就是报应啊，李三哥死得冤，这孙有才也不是好东西，活该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，路过懂点中文的宪兵曹长猛地停下脚步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盯住了王顺！
“八嘎牙路！”曹长怒吼一声，根本没给王顺任何辩解的机会，猛地抽出腰间的皮带，那皮带是厚牛皮做的，铜扣又厚又重。
“啪！”带着风声的沉重皮带，狠狠抽在王顺裹着绷带的伤腿上！
“啊——！”王顺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，整个人滚落在地，抱着伤腿蜷缩成一团，浑身筛糠似的抖。
“啪！啪！啪！”
皮带像雨点一样落下，毫不留情地抽在王顺的背上、胳膊上、甚至头上！
铜扣砸在皮肉上，发出沉重的闷响，立刻带起一道道青紫肿胀的血檩子。
王顺的惨叫变成了无意识的、野兽般的哀嚎，在地上翻滚抽搐。
“让你胡说！扰乱军心！死啦死啦地！”曹长一边抽，一边用生硬的中文咆哮。
周围的伪军士兵全都吓傻了，一个个脸色煞白，噤若寒蝉，连呼吸都屏住了，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。
这血腥的公开鞭挞，像一盆滚烫的油，浇在了伪军士兵们煎熬了多日的心上，把他们烫得五脏六腑都要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