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花还在炸着,秦太守也还在炸着。
杨弈端起酒盅,晃了晃杯中清酒,受酒兴影响,他对张道胥终于有了好脸色:“你施法放烟火,故意引起他们夫妻矛盾,是何居心?”
张道胥手肘支着桌子,与杨弈隔空干了一杯,杯中滴酒不剩,“就是想和你单独喝酒。”
“张道胥,难道你还不明白么?你和朕赌气出家那天,我们之间,注定会走向分裂。”
张道胥不答往事,继续问他:“为何我不知你有义父?我死后认的?”
“在你我相识之前,王守义就是我义父了。”
杨弈是贵胄出身,从小被母亲教育礼数,饶是有了酒兴,他亦是正襟危坐,张道胥在他端正坐像的衬托下,反而像个假扮和尚的浪子。
“以前你从不跟我提起乌城里的经历,我怕惹你伤心,便也不知如何开口问。”
杨弈低头抿了口酒,“其实准确来说,我先认识了你,才认识了义父。”
“你先认识我?”
杨弈忽地侧过头来看着他:“你不记得了么?尊贵的乌城太子。”
张道胥八岁时被母亲白流仙送出乌城,还阳在张家后人身上,洗去所有记忆,直到白流烟为阻止他杀戮乌城,才叫他恢复记忆。那段记忆太模糊,他苦想一阵,恍然道:“是你...杨弈,对不起。”
两人的缘分不是始于十五岁,而是始于八岁。
一个是朝廷弃子,另一个是飞扬跋扈的乌城太子。张道胥亏欠杨弈的,从那时就开始了。
杨弈宽宏大量道:“无事,我从不与傻逼计较...我允许靠近我了么!啊!!!!!”
杨弈的语调从持重到失控,用了也就一秒。
张道胥一手按着他的手,一手把着他的腰,含住他的嘴唇,酒液清香在二人唇齿间弥散,杨弈身体向后倾去,躺也不得,起也不得,这样的姿势,他浑身都僵了。
张道胥到底在干什么!!!他忘了他已出家了么!!!
不,就算他没出家,也不能在他同意之前,就吻他。
张道胥的唇还贴着杨弈的唇,他哑声说:“杨弈,我等了你一千五百年,我不想等了,不论是天要罚,还是你要恨我,尽管来。”
杨弈的手还没来得及动作,就被张道胥按在了他的胸膛上。
“啊啊啊啊!你们在做什么!!!”
秦太守的尖叫打断了张道胥更进一步的侵略,杨弈推开张道胥,整了整被他压皱巴的锦袍,淡然道:“我在与少将军切磋武艺。”
秦太守狐疑地看向王守义:“你不是说你这个义子光脑子灵光,手脚笨拙得很,压根不会武艺么?”
王守义忙说:“那是他小时候的事,哪能同日而语,杨弈,你说是不是?”
歌舞也看了,烟花也放了,酒兴也过了,张道胥朝秦太守单手行礼,表明来意:“秦将军,我欲借贵府无相火种一用,条件请将军随便开。”
秦太守从刚才两傀叠叠乐的震撼中回过神:“本府最困难的时候,承蒙高僧慷慨解囊,香火才得以延续。高僧要借火种,我岂有不给之理?”
张道胥知道事态没那么简单,果然秦太守下一句就道出了真实目的:“只是我身为武将,从小就好兵器,小郎中并非神灵,我若与他动手,胜之不武。若高僧肯与我较量一场,圆我心愿,不论输赢,都可以从我这里带走火种。”
又要打。
张道胥双手合十:“阿弥陀佛,秦将军的武场可有禁忌?”
秦太守道:“入了生死局,百无禁忌。”
顷刻间,流觞曲水变作了刀光剑影的武斗场。
场外王守义担忧地问:“张道胥若下手没有轻重,伤着我夫人呢?”
当年张道胥让阴傀闻风丧胆,王守义杯弓蛇影,对他惧怕不已。杨弈道:“秦将军也并非等闲,你该相信她的实力。”
“哎呀,你有所不知啊!她败给张道胥,面子上肯定不会为难你们,但谁输了都不高兴,那些不能冲外人撒的火,就会全部转移到我身上!”
秦太守一开始就火力全开,她双手起势,周围碧绿的千树万树,皆化作血色。
张道胥目光所及,具是绯红,他立马察觉秦太守在攻他的“色相”,于是直接闭眼,以耳闻之。
见张道胥识破“色相”,秦太守又制造出万鬼哀嚎,这声音就像在一栋户型密集的大楼里,除了自己,其它人都在装修,精神迫害力极强。张道胥紧接着关闭听觉...
人不过五感,他全关闭上,只留一只天眼跟踪秦太守的动向。
秦太守单脚立于浮叶之上,右手幻化出一只长鞭,□□化出一匹战马,身后万马奔腾,似乎回到了战场上。
张道胥心知肚明,若他蠢到堂堂正正战胜她,惹了她不快,这枚火种就别想拿到了。
大军压境,他佛身立定,不攻也不退。秦太守率领千军万马穿体而过,张道胥依然稳如泰山。
幻相而已。
秦太守熄灭幻相,制造巨大的幻相,耗用太大神力,她一口气堵在器官,喘不上来,手抓着树枝,勉强撑住自己。她看向王守义,那厮正与杨弈闲聊,丝毫不注意她现在喘不上气!看等送走杨弈二人,她怎么修理他!
张道胥见四周恢复清宁,秦太守直盯王守义,而非自己,心道这局稳了。
秦太守神力比战不败更胜一筹,一场斗法结束,他也有些晕眩。
出于武将礼仪,张道胥向秦太守拱手作揖,这时,一团火球朝他后方击来,火势如水波蔓延,化作一张燃烧的网,将他紧负其中,他瞬间陷入逼真的死亡恐惧当中。
“太守姐姐!”
秦太守闻言,哪怕还没恢复神力,腾空而起,接住后方向她抛来的无名业火火种,她将全部神力灌入火种之中,张道胥在束缚之下,应声倒地。
张道胥倒下的瞬间,秦太守也站立不稳。她用尽余下力气大吼:“小!郎!中!”
王守义见结束战事,小跑而来:“夫人有何吩咐?”
“扶我。”
一白瞳少女从秦太守身后冒出脑袋:“王叔叔。”
此少女,也就是暗算张道胥之人,正是灵云。
灵云不敢单独去找杨弈,便跟在夫妇二人后面。
秦太守手握两粒火种,分别是李破狼的无名火种和她的无相火种:“陛下,火种皆已在此。”
王守义毕竟是郎中,救人心切,他忧心忡忡看向张道胥:“张道胥怎么办?”
杨弈问灵云:“以你现在的灵力,最多能将他封印多久?”
灵云道:“一个小时。”
杨弈的天塌了。
教了这傻逼一千多年,就获得了这点儿灵力。
秦太守安慰道:“今夜的酒里全是料,方才他与我斗法,也耗去不少神力,他估计能睡三个小时。他醒来我们再拖一拖,至少能拖个一天半天,请陛下安心行事。”
杨弈走到张道胥栖身的古树下,弯下腰,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,挑起张道胥下巴,薄唇轻启:“活该。”
原本张道胥没这么容易被偷袭,好在他用神力放了场声势浩大的烟火,才得以让灵云偷袭成功。
灵云道:“哥哥,我和你一起回乌城。”
杨弈说:“我是去给你擦屁股,你千万别来拖我后腿。”
“那我呢?你还怪我么?”
“你送张道胥回金陵,看好他,他若问起我的行踪,就说你也不知道。我只求你办好此事,此事办好,你我恩怨一笔勾销。”
灵云恨不得踩上张道胥两脚,但娘教过的,她是窈窕淑女,不可做粗鄙之事。
“我会看住这个死断袖的。”
杨弈和张道胥的八卦,秦太守夫妇本是云里雾里,一知半解,灵云这么一说,为他们拨云见雾。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,一致决定装傻充愣。
原以为杨弈带张道胥前来,是为了算计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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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扫清他进入乌城的阻碍,可张道胥昏睡,杨弈并未立马离去,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,吻上了张道胥的额头。
他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他!
杨弈对灵云说:“我不在,不准你这么叫他。”
灵云仍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:“他就是死断袖!臭变态!都是他害了你!他自己是脏东西,他也要把你弄脏!”
“我跟你说最后一遍,当年我与张道胥,是两情相悦。”
杨弈正要发作兄长威严,秦太守给他使了个眼色,用唇语说:“我来。”
秦太术笑眯眯地走向兄妹之间,将二人隔开:“灵云,你听秦姐姐跟你说...”
在灵云专心聆听的时候,秦太术背后的手掌生出一道无相业火,朝灵云前额一拍!无相业火逐渐化作一个小小的烈焰图案,印记在灵云额间。
随着这枚火焰在灵云额间燃烧殆尽,她心中关于“变态”“断袖”“脏”之类的负面字眼,消散地一干二净。
灵云幡然醒悟:“哥哥,对不起。身为你的妹妹,我应该爱你爱的人,支持你的一切决定,而不是以自我为中心,胡搅蛮缠让你听我的。我不该因为自己的偏狭,让你和你的爱人相隔千年,我不该因为自己的私欲,阻碍你为他还阳,我不该因为自己的贪婪,盗刷你的信用卡,我不该...”
精神是文明了,但人不正常了。
杨弈道:“秦将军,无相业火净化心灵的过程,可逆么?”
秦太守莞尔着摇头:“无相业火只能消除心障,不能无中生有。”
灵云还在忏悔,杨弈打断她的话:“我不在,替我照顾好张道胥,能办到么?”
灵云使劲点头:“他是哥哥的爱人,是爹爹的子嗣,又是白姐姐的外甥,我爱他如爱哥哥,信他如敬爹爹,敬他如敬白姐姐。”
虽说杨弈也不是第一次和灵云分离,但这次似乎有些特别。他觉得自己步履格外沉重,又不想让灵云看出来,便照常吩咐她要勤于修炼。
交代完毕,杨弈迅速离开此地。
折腾了一整夜,竟还不到子时。夜幕下的贺兰山轮廓清晰,一条银河带贯穿无边天际,隐入贺兰山山峦,仿佛是一条回家的路。
「贺兰山,最初名为虚弥境,乃世界中心。我们的世界起源于此,出口,也必在这里。」
「杨弈,不要臣服、不要顺从。」
「你是我的脊梁,不要屈服。」
一些人说过的话在杨弈脑海中闪回,他拿出ipad,打开因果大模型,输入:「我此去乌城,后果如何?」
因果大模型:「糟糕,用户要为难我。出于AI道德操守,我不能告诉用户其实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信息。我决定像人类一样糊弄他。服务器错误!请稍后再试。」
杨弈被张道胥教出的这玩意儿气的哭笑不得,他进入后台,关闭所有的用户隐私协议,重新输入道:「杨弈此去乌城,后果如何?」
因果大模型:「与乌城有关的杨弈,只有一位,他是南朝圣宗皇帝,已去世一千五百多年,不可能进入乌城。用户的问题,有明显的历史逻辑错误,我应该用机智纠正他。用户你好幽默!死人是进不去乌城的!你知道是为什么吗?」
杨弈的手指在屏幕上方颤抖了会儿,重新输入:「系统管理员003进入隔离带,后果如何?」
因果大模型:「傀主凶残,或将您当仇人误杀,为了系统着想,建议非必要不进入。」
因果大模型运算速度已属当世人工智能里的佼佼者,可它还是晚了一步,因为杨弈已经点燃了四颗火种。
大火梵天,将夜空烧开一道口子,数据像沙尘一样在天地间漂浮着,杨弈步入其中,随着他越走越远,这些数据沙尘一颗一颗湮灭,周遭环境再度清晰时,这里已非人世,而是乌城。
当然,也可以叫这个地方为系统隔离带。
还是叫它乌城吧,因为杨弈的命运,是从这里正式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