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莎士比亚说,作为阴傀孤独而活,还是作为还阳者庸碌而死,是个问题。”
摘自《与和尚同居的日子》
“现在温度高达四十一度,你怕热,还是在屋里等我吧。”
“可你阴气重。”
“你没听出来我在婉拒么?”
“听得出来,你没听出来我婉拒了你的婉拒么?”
“我明确拒绝你的婉拒。”
一人一句间,杨弈和张道胥已经不知不觉出了浮屠塔。
浮屠塔与大殿一壁之隔,走到墙壁前,张道胥施念,瞬间移动到大殿里,才得以摆脱杨弈。
因为早上的瓦斯事故,游客都撤离,大殿没有多余香客,周平平跪在蒲团上,发疯一样对着张道胥的佛像磕头。
张道胥怕他把头磕破,步履端正地朝佛像后走出来,“何事找我?”
看到熟悉的藏蓝袈裟,周平平扑上前,抱住张道胥的小腿:“阴傀大人,求你让我吸一口,吸一口就行了,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口。”
为神多年,张道胥已被岁月磨平了人性。
愤怒也好,失望也好,他统统没有,他的大脑是一台精密的“善恶计算器”,此时这台计算器正在迅速运算着周平平还阳后的善与恶。
周平平还是阴傀的时候,倒是做过一些善事。
但自从还阳后踏入娱乐圈以来,聚众赌博、□□、偷税、勾引未成年粉丝,一样没少。
恶业太多,张道胥都算不过来了。
“你知道这一口背后是多少人命么?”
周平平使劲点头:“我知道,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口,阴傀大人,求求你了,我快难受死了。”
看来他还是不知道。
张道胥的手掌覆在他头顶,毒品买卖的画面如潮水般灌入周平平的脑海,看到那些由毒品造成的人间惨剧,出于文艺工作者的敏感天性,他哭得涕泗横流。
“阴傀大人,我没有害人,我也是受害者,真的是最后一口,你给完这一口,我就去戒毒所。”
张道胥面色不动如山,就如他的佛像一般。
你认为他心怀慈悲,他却无动于衷,你明知他本无情无义,又忍不住对他摇尾乞怜。
“我知道你是受害者,但受害者也会成为加害者。你的这一口瘾,背后涉及八千九百万美元的利益,三个不同国籍的缉毒警察的性命,十八个制毒儿童的终身健康。”
“八千九百万美元...我给他们钱,我给他们家人钱好不好?”
张道胥一口回绝:“不好。”
“你这是要逼我死!”周平平怒火中烧蹦起来,“你不给我是吗?我今天就撞死在你佛像前!”
此人毒瘾上头,说撞就撞。
张道胥抬起手臂,用袈裟化作结界拦住他:“别弄脏我的佛像。”
周平平已经完全失控,他抄起烛台,朝着自己心口插进去,他脚步凌乱地走了几步,便倒地不起。
忽然一道白光闪过,一盏走马灯在他眼前旋转,转啊转...一个身穿残甲的古代将军从周平平身体里走出来:“阴傀大人,我没想到你如此绝情。”
张道胥道:“不好意思,职责所在。”
“既然你无情,今日便是你我割袍断义之日。”残甲将军丢下一句狠话,转身就要踏出大殿。
霎那间风气云涌,寺门被吹动。
狂风吹闭寺门的关头,一把黄金宝剑从门缝穿入,贯穿残甲将军的胸膛。黑血从他口中喷出,他瞬间倒地不起。
张道胥指尖掐起一道幽蓝火焰,朝残甲将军的尸身上甩去。火苗漫过他的残甲,不过一眨眼的时间,他便彻底湮灭了。
大殿内的人类,只剩周平平的尸体,以及...柱子后的少年。
张道胥冰冷的声线有几分难得的柔和:“你看到了多少?”
“几乎都看到了。”
杨弈从柱子后面走出来:“他究竟是什么东西?”
“阴傀。”
“和玉将军一样?”
杨弈发现了这两者的共同点:这二者虽性别年代各不相同,但都是将军装扮。
张道胥徐徐道来:“古来征战者,立下济世功德,却往往不得善终,肉身虽死,怨力却残留人间。从前掌生灵的少司命一族有好生之德,以尸骨为桥、怨力为引,将他们炼为阴傀,赋予其第二次生命。”
“所以说,他们是鬼的一种。”
“杨弈,世上没有鬼。阴傀是一种量子物质,你可以将其理解为灵魂,但灵魂乃玄虚之物,量子物质却是一种物理状态。”
“我不管科学与否,我只想知道,为什么我看得见你们?”
张道胥心跳停了一拍...等等,他本就是阴傀,死人一个,何来心跳?幻觉罢了。
阴傀和活人是不同维度的生命,活人自然看不到阴傀了。杨弈看得到他们,那只有一种可能。
如果那一种可能性为真,那他,只能是杨弈了。
“世上奇人万千,不是每一种异常现象都需要解释,这么说,你能明白么?”
杨弈感觉这货正在侮辱自己智商,他平心静气地微笑道:“请高僧不要敷衍我。”
生气时面不改色的习性一模一样...他还能是别人么。
“我的意思是,你可能八字不好,是撞邪体质,所以才看得见我们,怕吓着你,我才没有直说。”
“哦,多谢。”杨弈的语气听不出来是讽刺还是真心,他走到周平平尸体前,问道:“他的尸体怎么办?也要赖在我头上么?”
“不用担心,办事处有相应流程。”
张道胥知道,眼前这个少年他不可能不是杨弈,他极力故作镇定,却竟连“杨弈”这两个字都叫不出口。
“同学,请你帮我隐瞒今天所见的一切。”
“我若是不帮你呢?”
“你很有可能被当做精神分裂,所以我劝你不要这么做。”
杨弈又嫌弃地瞥了眼周平平的尸体,没想到周平平胸口上寸宽的窟窿竟然愈合了,看不出一点儿外伤。
张道胥说:“今日我要处理意外,你先回家吧,改日我会再找你。”
“你认为我是随叫随到的人?”
“你不是高考结束了么...”
杨弈从鬼和尚的脸上看出几分慌张,有几分忍俊不禁。
张道胥的心被他这突然一笑弄得七上八下,难道他想起他了么?
杨弈杀了个回马枪,他从香筒里抽出三根香,站在张道胥佛像前:“我现在申请成为你的信徒,向你请愿,你能实现么?”
张道胥虽不他要许什么愿,却已经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。他点了下头,“你想许什么愿?”
“因为玉将军的干扰,我们考场考生的成绩都会被作废,三年到头,却落得这样的结果,这对我们太不公平了,你...能给我们应有的结果么?”
张道胥理应告诉他,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结果,人生是大大小小的无常,这是他们必须面对的事实。
“佛祖听到你的心愿了,你在家安心等消息吧。”
杨弈对着张道胥的佛像拜了三拜,插完香,只道了一声“多谢”就走了。
张道胥看着少年的背影,破旧的T恤,长着毛边的短裤,洗的发白的球鞋,神情有些恍惚。
他的外貌与杨弈不同,可是,背影几乎完全重合。
当年他死后,杨弈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,为何他会成为阴傀,为何又会还阳到这个少年身上,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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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...他不记得自己?
...
金陵市第一国际中学校长办公室,叮铃,叮铃,叮铃铃——
洪景天从沙发床上爬下来,捡起丢在地上的手机:“喂,哪位?”
“我是静山,周平平死了,尸体需要处理。”
哎。
哎。
哎。
早知道还阳了还要当牛做马,他当初一定死活不同意还阳。
洪景天开着自己的大奔来到灵音寺的后门,从静山手里接手了装着周平平尸体的行李箱。
“怎么死的?”
“自己找死。”
洪景天的脑海里迅速闪现出张道胥那双不近人情的眼睛,光是一闪而过,足矣让他不寒而栗。
“静山,我们也会像周平平一样吗?”
静山摸了摸假发,道:“不会,也有可能会。不找死,就不会死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
“还阳不易,多行善多积德。”
此时此刻的灵音寺办事处,手握众多阴傀生死的张道胥正在忘我地沉思。他无意识地拨动着念珠,脑海浮现一张张面孔。这些面孔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,被无形的规则聚在一起,形成了一张张弛有度的网。
杨弈会和这张网有关系么?
张道胥心里生出久违的冲动,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杨弈面前,用尽各种方法问出真相。他如果成了阴傀,这些年死哪儿去了?又为何会突然还阳?
为何他失去了所有记忆?他与他有过三次肌肤接触,却没有一次读取到过去的记忆,难道因为接触的时间太短了么?
早知道神灵也会偏头痛,当初就不死了。
洪景天刚着开车使出古城区,便收到张道胥的电话:“你来我这里一趟。”
洪景天敲着方向盘:“要带着周平平一起吗?”
“嗯,带他一起来,周平平交给新成员处理,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的帮忙。”
洪景天挂断电话,呢喃着:“我就是吃饱了撑的要还阳。”
张道胥一言既出,受劳动合同制约,普通阴傀一旦产生反抗念头,这些念头就会立刻消失,取而代之的,是对张道胥无二的忠诚。
洪景天原路返回,在高温下拖着周平平的尸体来到浮屠塔,张道胥走下楼梯,在一楼与洪景天相见。
他递给洪景天一罐冰可乐:“有劳洪秘书。”
“多谢主人,请问何事找我?”
“我想请你去白教授的疗养院一趟,带她来寺中,我有些旧事要问她。”
“她都多大年纪了?有事不能打电话么?非得让她舟车劳顿?”
“难道你不想借机看望她?”
洪景天忽然失声,他咕噜咕噜灌了自己半肚子可乐,气焰明显比方才弱了许多。
“疗养院单程车程三小时,我现在出发,一来一回都天黑了,要不然我带你去疗养院找她。”
“洪秘书,需要和白教授相处的,是你,不是我。”
洪景天愤愤不平:“你能少掺和别人家事吗?”
“贫僧与白教授来自同一家族,而你只是外人。”
“抱歉,是晚辈不敬。”事实胜于雄辩,洪景天好声气赔笑,“对了,新同事呢?”
张道胥闭上眼,眼前浮现玉将军所处的环境。
她正在接替丁小轩的任务,在街坊邻里间做消防教育。张道胥的视线随着玉将军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,玉将军还没来得及按门铃,门就被打开了。
一个胖乎乎的老婆婆从门里走出来,一把抓着玉将军进了屋。张道胥在玉将军意识里捕捉到一丝恐惧,他睁开眼,问洪景天:“你还记得杨弈家的门牌号么?”
“记得,槐花巷,13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