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梓没有忘记他们最初来这里的目的。
起初他们顺着修士给的地图来到这里，确认了三个地点之后本欲前往，却好巧不巧误入了幻境。
她方才向中年男人要了一张这个时间点鬼城的舆图，其中凡人与修士对战的三个战场，与之前他们确认的三个地点极为相似。
这是巧合吗，引他们进来的人会与这幻境中人有关系吗？
那三处地点又与幻境有什么关系？
为何偏偏是这三处战场？
但这问题他们自己猜也没用，还要找机会去叶飞霜那里探探虚实。
“我倒有一个发现。”听了桑梓的话，季清河侧头，神色有些复杂，“你还记得我们在山洞见到的黑袍人吗？”
“记得啊，怎么，你认识他？”
“我不确定他是谁，只是他最后使的那个术法，是玉虚宗的。”
“玉虚宗？”
桑梓眉峰微动，语气颇有些玩味：“倒是有意思，我观那人修为应不是普通弟子，来了不救人，反而要砸了山洞，别的不说，这行事作风倒是挺符合你们的宗门传统。”
毕竟此前灵山秘境坍塌之事，就是玉虚宗做的。
“你可听说过，玉虚宗有一个瘸腿峰主。”
“瘸腿......”桑梓嘴唇微抿，略带迟疑道，“是那个整日闭门不出的怪人？”
“正是。”季清河出神望着远处的炊烟，看着生火做饭的荒山中人，“我本同他不熟，可自受伤后，只有他不曾落井下石，平日里还会给我送些吃食。”
“所以，等等......”桑梓突然想起了那黑袍人的走路姿势，脸色微变，“你是说，那黑袍人是他？”
“对，是他。”说到这里，季清河的脸色有些发沉，“像他，可又不像是他，我们虽未说过几句话，但总觉得他并非这样的人。”
“很接近了，又是瘸腿又会使用玉虚宗术法。”桑梓摘了朵路边的小野花闻了闻，随后嫌弃地皱了皱鼻子，将野花塞到季清河手上，“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，曾经帮助过你的人可能是个恶人，你伤心了？”
“倒并非如此。”季清河愣了愣，没有将花扔掉，“当时去那邪修窝点之时，他也在，且表现得对千人偶极为熟悉，当时只是觉得他懂得多，现在看来，不是那么简单。”
“若真是如此，这幻境确实极有可能是他布的。”桑梓唇角一勾，“我们如今身在幻境，他若还出现，到时候再仔细看看，究竟是不是他。”
“好。”
桑梓收回视线，有一句话她没有说，若那人真是瘸腿峰主，几百年前残害同宗的弟子，几百年后又对季清河出手，那他的目的会是什么？
做事比他们魔族还绝。
一行人用了午饭，休息了一会儿，便拿着行李继续出发，天刚擦黑时，总算到达了目的地。
月华村人听说有人来投奔，别提有多高兴了，给一行人安排了住处之后，并告知主帅为了庆祝连日大捷，夜里打围火庆祝，叫他们一同前往。
入夜，营中空地上，干柴聚成火堆，火堆上架着肉条，在大火的炙烤下“滋滋”作响，众人围坐四周，有说有笑。
桑梓二人坐于其中，也不免被这浓厚的氛围感染。
叶飞霜作为主帅，说了几句奖赏鼓励的话后便同大家坐到一块。
令桑梓最为惊讶的是叶宁，当初的她性情跳脱，如今竟多了几分稳重，沈池在她身旁烤肉递串，两夫妻的感情倒是依旧要好。
“妹子，你跟你夫君是哪里来的，也是来打修士佬的？”
桑梓二人正一心一意，试图寻找现场是否有可疑的身影，便被一旁婶子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。
她转身看向身旁的婶子，并未发现另一旁的季清河默默收回的递串的那只手，微红着耳朵，呆愣在原处。
“婶子，你误会了，他是我兄长。”
“兄长？”那婶子看了眼桑梓，又把头伸过去看了眼季清河，才恍然大悟，“婶子倒是没看出来，你兄长看得挺老实的，我以为是个妻管严呢。”
“不是不是。”桑梓就着手上的大碗喝了口酒，掩饰尴尬。
她喝着酒，不经意间瞥见旁边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，想到了什么，拿着碗的手一顿。
既然这婶子如此热情......若是她不问点什么，倒显得不实诚了。
她将酒碗放下，开口俨然一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模样：“婶子，我们这功法这么厉害，不会被那群修士佬发现吗？”
“不可能，我们小心着呢。”
那婶子见桑梓真诚，便也挪近了些，与她耳语起来：“之前倒是确实出了一件事，不过都被主帅解决了，没什么大事。”
“什么事情，婶子同我细细说说？”桑梓给婶子续上了酒。
婶子喝了一口，面色一沉：“这些修士佬就是群骗子，之前派了个小白脸来，说愿意接纳我们给我们土地，可后来呢，什么都没见着。”
“他们还用那放大声音的鬼术法，到处说咱们主帅是杀人魔，啧，你说他们是不是有病！咱们主帅快活若天仙，孔那什么有力，哪里像个魔了？”
桑梓：“......”其实大可不必什么都用魔族来比喻的，呵呵。
虽然有些不爽，但桑梓还是很热心地给婶子解释了“美若天仙”与“快活似神仙”的区别，以及“孔武有力”的记忆方式，进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。
“婶子，快给我说说那个小白脸叫什么名字，到时候遇见了我就把他往死里打，给你们出气。”桑梓攥着拳头，义愤填膺。
婶子一听桑梓的话，笑了：“那小白脸叫谢惟，他啊，早死了，被埋在土里，埋得严严实实的，死得透透的了，可算是老天开眼！不过没事，你若想出手，到时候等上了战场，有你好杀的！”
“婶子，近来可有什么奇怪的人来这里，小白脸死了，保不其修士佬还会派个小黑脸小绿脸，我们都得提防着些你说是不是？”桑梓拿过手上的碗，极其自然地与婶子一碰，喝了一口。
“这倒没有，自那小白脸来过，我们是严防死守，半只苍蝇都进不来。”
“是吗？”桑梓觉得脸有些热，又喝了一大口。
“我跟你说，多亏了主帅，要我说我们大女人就该出来闯一闯，等建功立业了，看那些臭男人还敢不敢瞧不起咱，到时候，像主帅说的，青史什么名，牛气着呢。”
“青史留名？”听婶子这么一说，桑梓心中突然闪过一抹疑惑。
像他们这样自创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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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、堪为仙灵界第一人的行为，即便最后失败了，也值得写在史书上供后人瞻仰，可为何除了诸葛富贵看的那些杂书，正史上没有半分他们的痕迹？
她想不明白，眼下还聊着天，遂将脑中的想法暂时抛下了。
“对对对，嘿嘿，让你笑话了，老婆子一大把年纪，记性是不太行咯，昨儿个刚学的词今晚上就忘了。”
“没事婶子，来日方长，以后......”有的是机会。
桑梓一顿，怔在原处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。
这里是幻境，所见皆是虚幻，她竟当真了，面前活生生的人已然成为一堆枯骨，哪来以后？
“等战争结束吧，要按现在这个情形，我们很快就能胜利，主帅的功法能延长寿命，这样看来婶子也还是个小年轻，你说是也不是？”她脸上全是对未来的向往，那些皱纹反而给这张脸添上了一抹别样的魅力。
“婶子......真的很珍惜现在的生活，虽然每天都很累，但是不苦，真的一点儿都不苦。”
“是啊，年轻。”这么年轻，还满怀着希望的一条生命。
桑梓垂着眸，看不清思绪。
她突然想到了儿时的那些人，只盼如今的他们还平安着，她还真是狠心，这么久了都不曾去看望他们。
婶子并未察觉到桑梓的神情，她笑容就没停下来过，拿过一坛酒就往桑梓半空的碗里倒：“来，妹子，咱再喝一碗！”
“好。”
桑梓的情绪有些低落，一碗接着一碗，越喝越多，喝到最后，连婶子也不胜酒力，连忙借口离开。
没了酒友，她只能将视线投到其他人身上，看着一旁安安静静的季清河，她心里顿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。
——扑通扑通。
心跳也莫名地变快。
她的双眼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粉纱，看着面前的人似乎带了一层光晕。
白皙的肌肤，清冷的眉眼，水润的唇......以及，锁骨上的那枚痣。
她的呼吸开始变重，身形已经有些微晃，她踉踉跄跄晃到季清流身边，拿起碗与他手上的碗碰了碰，“喝......”
“莫喝了，醉酒伤身。”季清河欲拿过桑梓手上的酒碗，却被她一把夺了过去。
酒水洒落，正好落在了他的胸膛上，落在他稍显轻盈的衣袍上。
“假正经......哼......”
桑梓醉得厉害，脑袋晕眩，双腿软绵绵的，身子左右摇晃，她抬手想要扶住什么，指尖却不期然碰到温热硌手的轮廓。
她的眼神带着迷茫，忍不住将食指伸过去，摸了摸。
“嘻嘻，好摸......”
桑梓打算再尝试一次，一只手扣住了她乱动的手指：“别动。”
“真小气......”桑梓撇了撇嘴，坐在了地上。
“走了？回去睡觉。”他低下头，看着她微红的脸。
明明不是他醉了，脸怎么这样热。
“不走，不走，我要摸，要摸！”桑梓坐在地上，将季清河伸出的手拍开。
季清河：“......”真是，死性不改。
他叹了口气，蹲下身来将桑梓放到了自己的背上：“走吧，我送你回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