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秀婉,你为何背叛我,我哪里对不起你。”
赤郎赞干傲然自立,眼中却满是失望,他摇了摇头。
李秀婉见着手下之人一个个被擒住,被杀死,表情十分平静。
“无关背叛,若我是吐蕃人,我将永远对你忠诚,可我不是,我是大武人,你屠戮的是我大武的子民,侵占的是我大武的领土。”
“难道吐蕃人就不是你的子民了吗?!”
赤郎赞干挥手,城中的百姓看着那位被他们奉若神明的伟大女子,眼中满是难以置信。
他们在等李秀婉开口。
“我为吐蕃带来技术,带来文明,都是为了彰显大武的仁义,但如今我发现我错了。”
李秀婉闭上了眼。
“要杀要剐,随你的便,大武子民绝不会向你投降。”
赤郎赞干愣住了。
他没想到,同枕多年的枕边人,竟然早就谋划着背叛他。
梅朵拉姆冷笑:“说得真好听,背叛就是背叛,哪有那么多借口。”
这场闹剧很快就结束了。
李秀婉被抓,苏文连同使团被斩。
愤怒的赤郎赞干拒绝了大武的提议,决心要一鼓作气,拿下关中地区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。
秦国公出兵,率十万大军夺回太安城,将吐蕃大军击退至边境,迎回圣上。
而北方的回纥,也下令,与大武共同对抗吐蕃。
据说回纥大军已借道阳越,朝着斥勒而去。
局势发生了逆转。
赤郎赞干无心主持大婚,忙于政事。
周怀和松离的事就这样被搁置下来。
噶尔钦陵也在次日,急忙驰援西部斥勒。
山宫的混乱平息后,没人再顾得上周怀。
百官忙着清点伤亡、安抚百姓,赤郎赞干则一头扎进议事殿,与梅朵拉姆、吐录论商议如何应对秦国公和回纥的联军。
噶尔钦陵早已带着亲兵驰援斥勒,松离受了惊吓,被侍女送回了噶尔府,整日闭门不出。
周怀就像个多余的人,独自站在山宫的回廊下。
婚服还没换下,火红的料子沾了些尘土,显得格外刺眼。
他看着来来往往的甲士,听着远处传来的传令声,心里空落落的。
苏文的眼神、李秀婉的决绝、一幕幕在眼前晃过。
“周将军,赞普让您先回去歇息,有要事再传您。”
一个小吏匆匆走过,丢下这句话就跑了,连看都没看他一眼。
周怀点点头,转身走向城中的一处府邸。
那是为他和松离准备的婚府,此刻却只有他一个人。
桌上的酥油茶凉透了,盘中的奶渣糕也没动过。
他坐在床边,摸着腰间松离塞给他的香囊,又想起李秀婉说的“我是大武人”,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。
就这样浑浑噩噩待到黄昏,周怀站起身。
他不能再等了,他要去见李秀婉。
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想问。
他换了身普通的吐蕃男装,悄悄溜出府邸。
现在城中乱作一团,宫里的守卫们忙着寻找残党,压根顾不上他。
但山宫的守卫比往日森严,到处都是手持长刀的甲士。
“周将军,你这是要去哪?”
看守之人看到周怀,眼中闪过一丝阴霾。
李秀婉的事让这些吐蕃人再难相信汉人。
“我要去见赞普。”
“赞普正忙着......”
“少废话,我有重要情报。”周怀冷着声,守卫统领这才放他进入。
一进了山宫,周怀就改变了目标,在里面兜兜转转。
监牢在山宫西侧的地下,由吐录论的人看守。
周怀走到转角,看到两个守卫正靠在栏杆上聊天,手里还拿着酒壶。
“听说没?金玉公主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,赞普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。”
“那可是甲木萨啊,怎么说反就反了?”
“谁知道呢,汉人的心眼多着呐......”
周怀攥了攥拳头,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。他故意咳嗽一声,走上前:“两位大哥,借个光。”
守卫回头见是周怀,愣了一下。
毕竟他是赞普亲点的镇魔勇士,还为其和噶尔钦陵的女儿赐婚,然后事没成,但身份还在。
而且早晚都是要成婚的。
其中一个守卫接过银子,掂了掂,挤眉弄眼道:“周将军是要见那位?”
“你们别管。”
“只是想说几句话,很快就走。”周怀沉声道。
守卫互相看了一眼,终究是银子动了心,侧身让开:“快点,别让吐录论大人看见。”
周怀点点头,快步走下石阶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,一个守卫正跟着他。
监牢里又潮又暗,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血腥味。
他顺着通道往里走,终于在最深处看到了李秀婉。
身后的守卫刚想提醒,就被周怀反手捂住嘴,打晕了过去。
这里随时有巡逻的士兵,周怀必须抓紧时间。
监牢内。
李秀婉穿着一身囚服,头发散乱,脸上还有几道抓痕,却依旧坐得笔直。
听到脚步声,她抬起头,看到是周怀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又恢复了平静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,却没丝毫怯懦。
周怀在牢门外站定,看着她:“我想知道,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明知道成功的把握几乎为零。”
李秀婉笑了笑,笑声里带着苦涩:“把握?我从决定动手的那天起,就没指望过成功。我只是不想看着大武的土地一块块被吐蕃占去,不想看着同胞死在屠刀下,不想让这些吐蕃人觉得咱们大武人断了脊梁,没了骨气,烂了。”
“可你也伤害了吐蕃人,那些百姓是真心敬你为甲木萨的。”周怀忍不住反驳。
“我给他们带来技术和文明,是希望他们能明白,这是大武的恩赐,是让他们知道和平比战争好。可赤郎赞干呢?他用我带来的技术造兵器,用我教的文字写战书,转头就去攻打我的国家。”
李秀婉的眼神冷了下来,“周怀,你也是汉人,你应该知道西域的百姓是怎么死的?”
周怀浑身一震。
他当然没忘。
那些死去的弟兄,那些惨死的百姓,每一张面孔,都映在他的心里。
“我......”他张了张嘴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“松离是个好姑娘,可她是噶尔钦陵的女儿,是吐蕃的贵族。”
李秀婉看着他,语气缓和了些,“你以为赤郎赞干真的信你吗?他不过是想利用你安抚噶尔钦陵,用你击溃都护府将士们的心,让他们看看曾经满怀希望的人,如今也投在了吐蕃之下,等拿下都护府,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这个汉人降将。”
周怀的脸色苍白,他知道,一切都知道。
赤郎赞干不过是把他当做棋子。
因为他知道噶尔钦陵对于其把松离当做祈福者的事不满。
于是便用周怀当做安抚噶尔钦陵的礼物。
“那我能怎么办?”
他看着李秀婉,语气中带着自嘲,带着绝望。
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显露脆弱。
李秀婉沉默了片刻,道:“你想走吗?回去,回到你应该在的地方,做你该做的事。”
“我能走吗?山宫守卫这么严,而且......松离她......”周怀犹豫了。
他没能忘了自己的根,可他对不起松离,
“松离那里,你若有心,日后再补偿。但现在,你必须走。”
李秀婉从发髻里摸出一根细小的铜针,从牢门缝里递给他,“这是我藏的,你出了监牢,直接穿过......在琉璃达宫,有一个能通往城外的密道,到了外面,去达姆城找一个叫瞎子的吐蕃人,我于他有恩,他会带着你离开。”
周怀接过铜针,指尖微微发颤。
他看着李秀婉,眼眶有些红:“那你呢?我带你一起走。”
李秀婉摇了摇头,笑了笑:“我走不了了。赤郎赞干不会放过我的,我留在这,还能拖延些时间,让你有机会逃走。”
她顿了顿,又道,“记住,你是大武的将领,不是吐蕃的女婿。别让我失望,也别让你的弟兄们失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