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次叛乱虽未导致寒霜堂人员大量殒命,但伤者众多,元气大伤。厅堂廊庑间,随处可见包扎伤口、步履蹒跚的弟子,浓重的药草味混杂着未散的血腥气,弥漫在凛冽的空气中。搜救三爷薛寒心的人手始终捉襟见肘,进展缓慢,如同大海捞针。
薛玉凝心知如此盲目搜寻并非良策,只是空耗本已紧张的人力。他与父亲薛寒意商议后,果断将突破口转向了那个被生擒的冒牌货——毛不同。
此人原名毛不同,本是个声名狼藉的采花淫贼,机缘巧合下得了一本旁门左道的武功秘籍,自诩为“寒炎偷心掌”,练就了一身阴邪功夫。其内力属性古怪,兼具寒热二气,出手刁钻狠毒,虽勉强挤入高手之列,却素来为正道所不齿。后其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,原以为是遭了报应,未曾想竟是投靠了非庆生。
这毛不同看似狡诈,实则贪生怕死,是个彻头彻尾的软骨头。大刑还未真正上身,只听了听刑具的名目,他便吓得魂飞魄散,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。怎奈其级别不高,知晓的情况不多。但根据他的供词,众人很快在寒霜堂后院一个堆放杂物的偏僻角落,找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大木箱子。打开箱盖,只见真正的薛寒心被捆得结结实实,口中塞着破布,正处于昏迷之中,所幸性命无碍。
被救醒后的薛寒心暴跳如雷,羞愤交加,恨不得立刻将毛不同碎尸万段,却被薛玉凝死死拦住。“三叔息怒!眼下敌情未明,此人知晓对方不少内情,留着他比杀了他更有用!”薛寒心兀自怒气难平,但也知侄子所言在理,只得强压火气。他回忆道,自己只因贪杯多饮了几口下属献上的美酒,未曾想酒中早已被下了无色无味的迷药,待察觉有异时已浑身酸软,之后便不省人事。再醒来时,已是身在木箱之中。
然而,最大的谜团依旧未解——二爷薛寒志那边,究竟发生了什么?他为何会身受重伤,背上还插着那两柄属于薛玉凝堂弟妹的奇异兵器?
根据若水对那白衣蒙面客装束、武器和诡异身法的描述,杨封与薛寒意均判断,此人极可能来自东瀛的“忍者”。这一判断,瞬间将此前幽魅宫的遭遇与此次寒霜堂之乱联系起来!无灭派与非庆生,已经开始了他们野心勃勃的行动!
而那与薛寒志同去兵器库、却神秘消失的三个人,事后查明正是薛寒志的一子二女。他们如今身在何处?是生是死?为何他们的兵器会出现在父亲背上?这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之中。
更令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,敌人如此大费周章,先后针对幽魅宫和寒霜
堂发动袭击,他们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?下一个目标又会是哪里?
为防万一,谷薇决定即刻动身返回残帮总舵,将此事详尽禀报帮主,提请帮内及各处分舵高度警戒。寒霜堂堂主薛寒意也准备向江湖各大正道门派发出警讯,而毛不同这个活口,无疑是最有力的证据。
是夜,虽天气寒冷,却无寒风。杨封独自一人坐在庭院回廊的栏杆上,仰望着北方清澈却冰冷的星空,眉头紧锁,若有所思。若水见他这般模样,知他必有心事,便悄悄找来了薛玉凝。
“一定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……”杨封无意识地小声嘟囔着。
“哪里不对劲了?”薛玉凝走到他身边,同样翻身坐上冰凉的石栏,与他并肩望向星空。
“不好说,不好说……”杨封摇了摇头,眼神中充满了疑虑,“感觉有个关键的结,还没解开。”
“喂,这可是我家的事,你把脑子转快点。”薛玉凝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两下。
“正因为是你家的事,牵扯太大,我才不敢仅凭感觉贸然下定论。”杨封叹了口气。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薛玉凝似乎捕捉到了什么。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”杨封打断他,压低声音,“将计就计,引蛇出洞?想法是好,但风险太大!敌暗我明,对方手段诡异狠辣,仅凭我们目前这点人手和状态,一旦局面失控,后果不堪设想,恐怕会酿成更大的祸事。”
“你们在说什么啊?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。”若水老老实实地搬来个绣墩坐在后面,听着两人打哑谜,“还有,你们坐那石头上也不嫌冰屁股。”
薛玉凝解释道:“杨封是怀疑,敌人或许还有后手,事情并未真正结束。他在想,不如我们假装放松警惕,引他们再次出手,从而抓住尾巴。但就怕玩火自焚,我们反被对方利用,控制不住局面。”
“那……我们可以向其他门派求援啊!”若水提议道。
“远水解不了近渴。”杨封咂了咂嘴,“寒霜堂地处极北之地,消息传递出去,等援手赶到,快则一月,慢则数月,黄花菜都凉了。除非……能有办法立刻追踪到那些家伙的落脚点。”他苦恼地挠着头,思考着追踪之法。
“我有啊!”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响起。只见幽罗刹捧着一个精巧的小木盒走了过来,脸上带着些许不满,“你们几个在这里嘀嘀咕咕开小会,也不知道叫上我?”
“嘿,这不是拿你当外人嘛,我们开会你来干嘛。”杨封开了句玩笑,目光却
立刻被她手中的盒子吸引,“这是……‘香萤’?你把它带来了?这香萤如此宝物,我就是怕它亮出来后会遭到对方的破坏,就没把它计算在内。这虫子出问题了我可赔不起。”
幽罗刹白了他一眼,“赔也轮不到你赔,怎么也是薛玉凝他赔。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,我再藏着掖着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薛玉凝有些犹豫,“香萤的存在,暴露出来好吗?这可是你们幽魅宫的宝贝。”
“放心,追踪那些混蛋要紧。”幽罗刹拍了拍盒子,“只要运用得当,定能建功。到时候你给我们幽魅宫搞好点关系,多送两坛好酒就行。”
薛玉凝闻言大喜:“我这就去禀报父亲……”
“先别急。”杨封一把按住了正要起身的薛玉凝,“这事,不仅要报,还要在明天堂内议事时,当着所有核心骨干的面,由你亲自提出!这是给你这未来堂主树立威信、展示人脉和能力的大好机会!这种能稳定人心、追查元凶的好事,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进行?正大光明地提出来!”
薛玉凝略一思索,便明白了杨封的深意,点头称是。
翌日,在寒霜堂议事厅内,关于如何处置叛乱分子、安抚伤员、重整防务的会议正在进行。待到各项事宜讨论得差不多时,薛玉凝站起身,按照昨夜商议好的,向父亲及在场各位长老、管事详细汇报了关于利用“香萤”追踪残敌的计划。
薛寒意听闻竟有如此奇物,大喜过望,当即便拍板决定:“好!凝儿此事办得妥当!诸位,立刻处理完手头紧急事务,调集精锐人手,明日一早,便依据香萤指引,出发擒拿元凶,务必查出志弟遇袭的真相和我那侄儿侄女的下落!”
整个寒霜堂因此消息士气为之一振。
然而,就在第二天清晨,众人集结完毕,整装待发之际——
“香萤!我的香萤——!”
一声凄厉而惊怒的尖叫猛地从幽罗刹暂居的客房方向传来!
众人心中皆是一凛,杨封、若水、薛玉凝反应最快,立刻疾奔过去。冲入房间,只见幽罗刹脸色惨白,浑身颤抖地指着洞开的窗户。
那个装着“香萤”的精致木盒,赫然被放在窗外冰冷的窗台上!而寒霜堂极北苦寒之地的凛冽晨风,如同无形的刀子,早已将盒中那脆弱而珍贵的小虫,连同其栖身的特殊基质,彻底冻成了一坨晶莹却死寂的碎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