角落的卡座里,陈砚君翘着二郎腿,嘴里叼着根烟,正把一个烫着大波浪卷的女青年搂在怀里,手指勾着人家一缕头发,笑得一脸不正经。
“小美人儿,待会儿哥带你去吃宵夜,城南那家新开的馆子,味道绝了。”
就在这时,他怀里的大哥大疯了似的响了起来。
刺耳的铃声穿透了嘈杂的音乐,让他眉头猛地一皱。
他极不耐烦地掏出大哥大接通。
“妈的,哪个不长眼的……”他骂骂咧咧地推开怀里的女人,走到舞厅吧台,“喂?!谁啊?这时候打电话,找死是不是!”
电话那头,谢冬梅的声音又急又利:“陈砚君,是我,谢冬梅!”
“谢……”陈砚君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,酒意醒了大半。
谢大夫?他爸的救命恩人?
这个点从家里打电话来……
一个可怕的念头窜进他的脑子,他浑身的血都凉了。
“操!”他猛地站直了身子,冲着吧台后面目瞪口呆的小弟声嘶力竭地吼道:“把歌给我关了!全他妈关了!快!”
小弟吓得一个哆嗦,手忙脚乱地按下了停止键。
震耳欲聋的音乐戛然而止,整个舞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。
舞池里上百号人都停下了动作,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吧台边上那个煞神。
陈砚君完全顾不上这些,他一手紧紧攥着话筒,声音都发了抖:“谢……谢大夫?是不是……是不是我爸他……”
“你爸好着呢!”谢冬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,“是我有天大的事找你!要命的事!你现在能不能马上回来?”
听到不是他爸出事,陈砚君悬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一半,但谢冬梅那焦急到几乎要撕裂的语气,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远超想象。
他再没有一丝犹豫,对着话筒沉声道:“我马上回四合院,您等着!”
挂了电话,他把大哥大往口袋一塞,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夹克衫就往外冲。
“哎,刀疤哥,你去哪啊?”身后传来那大波浪卷女青年的娇嗔。
陈砚君头也不回,只留下一句:“音乐继续,都他妈该玩玩!”
话音未落,人已经消失在了舞厅门口。
四合院里,谢冬梅挂上电话,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手脚发软地靠在了桌子边上。
郑爱国赶紧上前扶住她:“冬梅,他怎么说?”
“他说马上回来。”谢冬梅哑着嗓子回了一句,顺手抄起桌上的搪瓷缸子,也不管是谁的,对着凉开水就猛灌。
一杯水见了底,她那颗狂跳的心才稍稍平复了些。
她抹了把嘴,又倒了一杯,一口气再次喝干。
陈老拄着拐杖,看着她这副模样,眼神里充满了担忧:“谢大夫,你先坐下歇歇。到底是出了什么事?看你急成这样,别是家里头……”
谢冬梅扶着陈老在椅子上坐好,自己却没坐。
她深吸一口气,抬头看着这位面容慈祥的老人。
“陈老,这事……说来话长,也实在是家丑。”
陈老见她神情凝重,也收起了脸上的随和,正色道:“谢大夫,你救过我的命,有什么难处,但说无妨。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,一定帮忙。”
谢冬梅的眼圈又红了,她摇了摇头,把刚刚在顾家那里听来的关于邹家村的一切,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。
从村口的大狼狗,到夜里进出的神秘卡车,再到那些行事诡异、满身戾气的村民。
陈老听得眉头紧锁,手里的拐杖无意识地一下下轻点着地面。
“这……这听着不像是个正经村子,倒像个黑窝点。”
“就是个黑窝点!”谢冬梅咬着牙,“陈老,我不瞒您。我之所以这么急,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个窝点捅破,不是为了别人……”
她停顿了一下,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,声音哽咽了:“是为了我的亲闺女。”
“什么?”陈老愣住了。
谢冬梅闭上眼,一行清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:“当年在医院里,我的女儿……被人给换了。现在在邹家村里受苦的那个叫冯招娣的女娃,才是我谢冬梅的亲骨肉!”
陈老听完浑身一震,手里的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。
“谢大夫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声音干涩,“朗朗乾坤,她们怎么敢!”
“有什么不敢的。”谢冬梅抹掉眼泪,“为了钱,什么事都做得出来。”
“那……那招娣她在那个村里……会不会……”郑爱国有些不敢想下去。
“先别慌!”陈老沉声喝道,“越是这个时候,越不能自乱阵脚!”
陈老转向谢冬梅,目光锐利:“等砚君回来。他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,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,邹家村是个什么底细,他要是都问不出来,那他也趁早别混了!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中用了,但还有几个老伙计,我等下就托人去打听打听,多条路子总是好的。”
谢冬梅看着陈老,心里涌上一股暖流。
她重重地点了点头,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:“陈老,大恩不言谢。”
三人正说着,院门外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,像是有人在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里跑
陈砚君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,他身上那件时髦的夹克衫敞着怀,额头上、鼻尖上全是细密的汗珠,连头发都被汗水浸得一缕一缕的,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他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三个人,视线在父亲身上扫过,见他安然无恙,提着的心才算放下大半,随即立刻转向谢冬梅,声音急得都变了调:“谢大夫!怎么了?到底出什么事了?”
谢冬梅看着他满头大汗、焦急万分的样子,心忽然就软了一块。
她转身走到桌边,倒了满满一杯凉白开,递到陈砚君面前。
“先喝口水,润润嗓子。”她的声音,比刚才平稳了许多。
陈砚君愣了一下,看着递到眼前的杯子,二话不说接过来,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。
他用手背抹了把嘴,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:“谢大夫,您说吧!我听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