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凡的声音不大，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，狠狠砸在皇朝夜总会每一个人的心上。
死寂。
针落可闻的死寂。
上一秒还嚣张跋扈，准备欣赏胜利果实的新义安刀手们，此刻脸上的笑容全都僵住了，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，从头凉到脚。
他们的目光，不由自主地顺着周凡的视线，投向二楼那片漆黑的单向玻璃。
那里……有人？
这个念头，像一颗炸弹，在所有人的脑海里轰然引爆！
向坤的瞳孔，在这一瞬间，收缩到了极致！
他脸上的血色“唰”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，只剩下一种混杂着惊骇与不敢置信的惨白。
不可能！
绝对不可能！
他背后有金主的事情，是新义安内部的最高机密！除了他自己和龙头之外，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！
这个周凡……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？！
向坤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他引以为傲的城府和狠辣，在周凡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平静眼眸前，被撕得粉碎，荡然无存！
与此同时。
二楼，那片漆黑的vip包房内。
一个身着昂贵手工西装，戴着金丝眼镜的儒雅身影，猛地从真皮沙发上站了起来！
他手里的红酒杯剧烈地晃动着，猩红的酒液洒出，染湿了名贵的地毯，他却浑然不觉。
他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块巨大的监控屏幕。
屏幕里，那个叫周凡的男人，正隔着黑压压的人群，隔着冰冷的单向玻璃，隔着扭曲的电子信号，平静地、准确无误地，与他对视。
那不是猜测，不是试探。
那是一种绝对的、不容置疑的确认！
“嘶——”
男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！
他看穿了玻璃！
他知道我在这里！
他是怪物吗！？！
男子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。他原本以为，这只是一场简单的、利用江湖力量对新兴势力进行的敲打和试探。
他高高在上，如同棋手，俯瞰着棋盘上棋子的厮杀。
可现在他才惊恐地发现，自己根本不是棋手。
自己，连同向坤这条疯狗，都只是对方棋盘上，一颗早已被看穿的棋子！
仿佛对方，才是那个真正掌控全局的人！
“问问他，究竟想怎么样！”
男子的声音通过耳麦传递给向坤，向坤赶紧询问周凡。
周凡并未立即作答，而是微笑着望着向坤。
确切的说，是看着他的耳机。
大厅内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
周凡收回紧盯在耳机上的目光，重新落回到脸色煞白、嘴唇哆嗦的向坤身上。
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，欣赏着猎物掉入陷阱后的垂死挣扎。
“现在。”
周凡缓缓开口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他向前踏出一步。
“咯吱。”
皮鞋踩在玻璃碎片上的声音，清脆，刺耳。
“我们来谈谈新的价钱。”
向坤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色厉内荏地吼道：“你……你想点样？！这里是尖东！是我向坤的地盘！”
周凡像是没听到他的话，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。
他身前，那些手持防暴盾的九鼎安保人员，无声地向两侧分开，让出一条通道。
他走得很慢，却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，一步一步，逼近大厅的中央。
最终，他在浑身是血的阿杰身旁站定。
他低下头，看着那满地的玻璃碎片，和被碎片簇拥着，像垃圾一样被践踏的兄弟。
然后，他抬起头，目光冷漠地看着向坤。
“我不要荃湾。”
周凡的声音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但每一个字，都像是裹着冰渣，带着最极致的羞辱，狠狠地抽在向坤的脸上。
“我要你。”
“跪下。”
“把我兄弟脚边的玻璃碎片，一块一块，捡干净。”
轰——！
如果说刚才周凡点破他背后有人，是震惊。
那么现在这句话，就是晴天霹雳！
向坤整个人都懵了，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。
他让我……跪下？
捡玻璃？
全场死寂。
所有新义安的刀手，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周凡。
这已经不是火并了。
这甚至不是羞辱。
这是单方面的，神明对凡人般的审判！
向坤的脸，瞬间涨成了猪肝色！
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和屈辱，如同火山爆发般，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。
“我屌你老母！周凡！”
向坤发出野兽般的咆哮，他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黑沉沉的五四式手枪，黑洞洞的枪口，直直地对准了周凡的眉心！
“你是不是想死啊？！我成全你！”
他身后的数百名刀手，也被老大的动作点燃，纷纷举起手里的家伙，嘶吼着向前逼近。
大战，一触即发！
然而，面对黑洞洞的枪口，周凡的表情，没有丝毫变化。
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。
仿佛那把能瞬间夺走人性命的凶器，在他眼里，不过是个无聊的玩具。
他只是轻蔑地摇了摇头。
“开枪啊。”
周凡淡淡地说道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。
“你不敢。”
“因为，你的主人，没让你咬人。”
“你！”
向-尖东之虎-坤，被这句诛心之言彻底破防，扣着扳机的手指，都在剧烈地颤抖。
开枪？
他真的不敢。
没有主人的命令，他私自开枪打死周凡，就算今天能活着走出这里，明天，他也绝对会沉尸维多利亚港！
可不开枪，当着几百个兄弟的面，被对方指着鼻子骂是狗，还要跪下捡玻璃？
他向坤以后还怎么在尖东立足？还怎么在新义安抬头？
进退两难！
屈辱！
愤怒！
恐惧！
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，几乎要将向坤的胸膛撑爆！
就在这时。
他塞在耳朵里，那枚微型的蓝牙耳机，突然传来一阵电流的杂音。
随即，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，冰冷而愤怒的声音，如同毒蛇般钻进了他的耳朵。
“废物！”
是钱先生的声音！
向坤浑身一震！
耳机里，钱永利的声音因为暴怒而显得有些扭曲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干掉他们！”
“连人带车，全部给我留在这里！一个都不要放走！”
“还跟他们啰嗦什么！”
“动手！”
这道命令，如同皇帝的圣旨，瞬间击碎了向坤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和恐惧。
天塌下来，有主人顶着！
他怕什么？！
一瞬间，向坤脸上的挣扎和屈辱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被逼到绝路的，歇斯底里的疯狂！
他的眼神，变得无比怨毒。
他的嘴角，咧开一个狰狞而嗜血的笑容。
“周凡，这是你自找的！”
向坤猛地抬起另一只手，手臂在空中用力一挥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。
“新义安的兄弟们！”
“给我！杀——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