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挂断。
周凡脸上没有半分郑丹瑞想象中的惊涛骇浪，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欠奉。
他平静地将那台大哥大放在桌上，发出“哒”的一声轻响。
这里并非半山别墅，也不是什么豪华办公室。
而是一间位于观塘工业区，刚刚盘下的秘密指挥中心。
空气里弥漫着老旧水泥和机油混合的冰冷味道，窗外是工业大厦密不透风的灰色墙体。
房间的墙壁上，挂着一张巨大的港岛地图，以及一张更为骇人的人物关系网。
无数的红线、蓝线、虚线纵横交错，如同蜘蛛的蛛网，将一个家族的商业脉络、政治关系、股权结构、甚至是每个核心成员的私人软肋都标注得一清二楚。
而在那张巨网的最中心，是一个用红色马克笔重重圈出的徽标。
大马集团。
周凡的目光，落在那台黑色的大哥大上。
这玩意儿，还是前马世昌送的，作为他在马家击退暗影会的谢礼。
连同这份谢礼一起的，还有为洪豹母亲安排的全港顶尖的医疗资源。
不得不说，马世昌这条老狐狸，很上道。
可惜。
周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在资本的世界里，没有永远的朋友，只有永远的利益。
当蛋糕不够分的时候，昔日的笑脸相迎，转眼就能变成你死我活。
“凡哥。”
阿杰和苏小曼从阴影里走了出来，神情肃穆。
郑丹瑞那边天翻地覆的消息，他们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，第一时间掌握了。
阿杰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暴戾的凶光：“妈的，那条老狗动作这么快！凡哥，要不要我带兄弟们去……”
“砍人？”
周凡头也没回，淡淡地打断了他。
“阿杰，时代变了。现在杀人，用的是钱，不是刀。”
他转过身，看向墙上那张密密麻麻的关系网。
“马世昌这条老泥鳅，在港岛水底藏了几十年，根系盘根错节。跟他正面拼资本，拼人脉，我们是自寻死路，只会让他缩得更紧。”
他的手指，离开了中心点的马世昌，缓缓移动，最后，重重地落在了关系网中一个看似不那么起眼的名字上。
马少豪。
“任何坚不可摧的堡垒，都有通往内部的捷径。”
周凡的声音，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。
“而这条老泥鳅唯一的软肋，就是他这条自以为是的龙太子。”
苏小曼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她立刻明白了周凡的意图。
攻心为上。
周凡走到一张上了锁的铁皮柜前，用钥匙打开，从里面取出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的档案。
正是那份足以掀翻港岛政商界的绝密档案——“荆棘计划”。
他翻开档案，手指在目录上迅速划过。
马世昌的名字，并不在这份名单上。
这条老狗太谨慎，几十年来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能直接锤死他的把柄。
但是，没有直接的，不代表没有间接的。
周凡的手指停留在其中一页。
那是一份看似毫不起眼的记录：一名现任地政署高级官员，在七十年代初期，利用职权，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，暗中帮助数家背景神秘的公司，在新界囤积了大量农地。
而在其中一家公司的股东名单里，一个模糊的名字，指向了当年刚刚靠着地产发家，还远没有今天这般地位的马世昌。
这条线索，就像是深埋在墙体里的一条裂缝，平时无足轻重，但在关键时刻，足以引爆整栋大楼。
周凡从柜子里取出一台小型的复印机，戴上手套，将那几页关键文件小心翼翼地复印了一份。
整个过程，他一丝不苟，没有留下任何指纹。
他将复印件装进一个全新的信封，递给苏小曼。
“用最安全的渠道，匿名寄往廉政公署。”
“寄给负责调查黄志明案的特别调查组。”
他顿了顿，补充了一句。
“在信封上，用左手写上几个字：‘或许，这才是黄志明不肯开口的真正原因’。”
苏小曼接过信封，重重点头。
她明白，这已经不是在救郑丹瑞了。
这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！
这一招，既能将廉政公署的火力引向马世昌，为郑丹瑞那边减轻压力，又能给被困在里面的黄志明，送去一把足以破开僵局的利刃！
简直是神来之笔！
“还有。”
周凡的目光转向阿杰。
“让你的人，把鬼眼彪给我叫来。”
半个小时后。
曾经不可一世的港岛第一狗仔鬼眼彪，此刻像条哈巴狗一样，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，点头哈腰，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。
“凡……凡哥！您……您找我？”
“我需要你动用你手底下所有的线人，所有的关系。”周凡坐在椅子上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“二十四小时，给我盯死一个人。”
“马少豪。”
鬼眼彪一愣，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马少豪？大马集团的太子爷？盯他？这不是寿星公上吊，嫌命长吗？
“凡哥，这……这位爷，不好搞啊……”鬼眼彪的脸都白了。
“我不是让你去挖他的商业机密。”周凡冷冷地看着他，“我要他的私生活。”
“他每天见了谁，去了哪，和谁吃饭，和谁上床。”
“尤其是，”周凡的眼神变得极具侵略性，“他背着马家，在外面金屋藏娇的那个女人。我要她的一切，照片，视频，越详细越好。”
“记住，我给你的时间，只有二十四小时。”
“做不到，”周凡的声音陡然转冷，“我就把你和你母亲，一起打包扔进维多利亚港，喂鱼。”
鬼眼彪吓得浑身一哆嗦，双腿一软，差点直接跪在地上。
他从周凡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，看到了恐怖的杀机。
“做……做得到！凡哥您放心！掘地三尺，我也给您挖出来！”
鬼眼彪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，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。
房间里，重新恢复了宁静。
阿杰看着周凡，眼神里除了敬畏，更多了一种狂热的崇拜。
一环扣一环，招招致命！
明面上，用一份真假难辨的黑材料，挑动廉政公署去撕咬马世昌这条大鳄。
暗地里，却又用最下三滥的手段，去攻击他最脆弱的软肋。
这盘棋，下的太大了。
大到他根本看不清棋盘的全貌。
周凡缓缓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看着外面钢铁森林般冰冷的夜景。
马世昌。
你以为你调动资本，就能主宰一切？
你以为你布下天罗地网，就能将我这颗棋子碾碎？
你错了。
从你决定对我的人动手那一刻起。
你就已经不是棋手了。
你，和你的整个大马集团，都只是我棋盘上，一颗即将被吃掉的棋子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