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越钧脸色臭,他只想把虞灯带出这种地方,但也知道,硬来没胜算。
真要撕破脸,就让宁墘他们护着虞灯跑。
“远房的,按一家人算。”
两个远房亲戚,一男一女,还是一家人,关系不难猜,但两个男人……
唐天浦的眼神落在交叠的手上,蓦然笑了一声,怪瘆人的,叫人揣摩不透他的意味。
周越钧既不露锋芒,也不卑不亢,真跟同熟人招呼一样:“招呼打过了,也不早了,我们先走了。”
说完,拿起虞灯搭在椅背的衣服,侧身要走。
谢蒙轻声戏谑:“这才哪儿到哪儿啊,话都没说两句呢,急什么。”
“听说虞灯考的是南大,好学校,之前怎么没见你提?”
话里话外,多少有点被周越钧骗过后的记恨。
就这一会儿功夫,谢蒙就知道虞灯的学校了,查起来肯定没这么快。
有人嘴不严。
暴戾弑杀的狭长眼眸如刃,扫过人时,叫人毛骨悚然。
最终,视线停留在一个心虚别脸、佯装无事发生的人脸上。
那人只想说他也不是成心的。
周越钧拧眉如山,薄唇如削:“事以密成,不好向外宣扬。”
唐天浦拄着一根拐杖,只轻轻跺了下,谢蒙就识趣的闭嘴。
“也是,这么好的学校,被人顶了名额就麻烦了。”
唐天浦笑时,眼尾起了褶子,瞧着倒是祥和慈爱。
虞灯的脸埋在周越钧衣服上,埋久了,呼吸不畅,脸还闷得又热又红。
他就探出一点脑袋,鬼鬼祟祟的,像小猫,用一只乌溜溜的眼眸去瞄。
唐天浦歪头,注意着虞灯,笑意愈发深。
“这样,我看这孩子实在是喜欢,讨喜得很,跟我投缘,我想认他当个干儿子。”
“以后要是遇上什么事儿,就来找我,我给他撑着。”
虞灯刚冒头,就看见唐天浦冲他笑。
老态龙钟后,面相倒是显慈祥,但虞灯总感觉周遭阴森,像地狱,对所有人都放不下心。
除了周越钧。
他小幅度的摆了下脑袋,然后立刻怯生生把脖子缩回去。
将脸贴在周越钧宽厚结实的后背,脑袋还跟小陀螺一样,抵着旋了两下。
受了惊吓,小麋鹿又躲躲藏藏了。
周越钧嗓音清冽,低哑沉稳:“怕是不好。”
他就这么不留情面,让谢蒙和唐彦忍不住发难。
周越钧却先一步:“我找人算过,他八字轻,六亲缘浅,容易冲撞人。”
其实不是。
他在市场卖衣服,遇到过给人算命,算名字、吉日、风水的先生。
那先生还会算姻缘,他就把虞灯和自己的八字给人算。
先生说虞灯的八字好,命贵,是天降的福星,把他养得越好,越旺身边的人。
当然,周越钧在意的不是这句。
而是那算命的说,他和虞灯本没缘分,但又有天意作媒,担得起一句佳偶天成。
他这话说到周越钧心坎儿里去了,本两块的算命钱 ,周越钧还多给了一块。
周越钧在那先生旁边摆摊,来算命的,多是一些老人,老人对鬼神之说和命理机缘自带三分敬畏信服。
唐天浦年纪大了,肯定更怕死。
确实如此。
唐天浦虽然清楚,周越钧那话有搪塞敷衍之嫌,但他怕被人克,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,心思也就歇了。
虞灯倒不知道周越钧给他算过命,脑瓜一转,瓮声瓮气吱声:“难怪我命这么苦,亲人只有一个要死不活的虞国庆了。”
“那算命的还说什么了?我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吗?”
他声音轻浅,吴侬软语似的,勾着尾调,但唐天浦耳朵还是很清晰的,听到了虞灯那话。
对此,更没心思去追究周越钧拂他脸面的事了。
他饮了口浓茶,仍旧笑得和气:“既如此,那倒是没办法了,不过以后要是有什么事,还是能来找我。”
“好了,小孩老早就喊困了,谢蒙,你去送送。”
虞灯年纪本就小,还因为脸,身高,体型的原因,也显小,稚气未脱的眉眼也实在生嫩,说是没长大的小孩,确实恰当。
谢蒙得令,带着周越钧他们出了金都会所。
整条街都霓虹闪烁,似有灯火通明的不夜城的辉煌景象。
谢蒙从烟盒里抖了根烟出来,斜挑着眼,淬着几分邪性。
“以后有机会真来叙叙,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分。”
周越钧伫立在谢蒙对面,不是阴邪诡谲的长相,漆黑眼底却弑杀成性。
他抡起一拳,出手迅速凶狠,朝谢蒙砸去,曾晖却来拦。
他换了一只手,猛地捶在谢蒙脸上,谢蒙躲了一下,却还是让坚硬的拳头擦过颧骨。
“把‘老不相往来’去掉。”
“我清楚你的手段,但你也知道,逼急了……”
“谁先死。”
谢蒙当然知道。
毕竟之前追捕那个通缉犯,曾晖也就只敢握枪。
他为什么看好周越钧,属实是周越钧这人是一把好兵刃,但刀刃太锋了。
他功夫不够,不能捏在手里,可又实在想试试。
虞灯不敢看暗流涌动的杀气,他缩在周越钧身后,感受着冬夜凛然的风跟刀子一般,随着呼吸,卷进他的肺里。
送了人,谢蒙转身回了金都会所。
金都会所做的是夜场生意,来往的人不少,几人也没想在这儿站桩。
只是,刚走出不远,周越钧脚步一顿,折返的同时,腿已经带着疾风踹了出去。
宁墘一时不察,被周越钧狠狠踢到了胸口。
趔趄两步后,扒拉了一下左右的人,这才没狼狈地摔到地上。
可周越钧那一脚是十成十的力道,在他身上印上了极为清楚的脚印。
宁墘捂着胸口,肋骨连带着脏器,都疼得他龇牙咧嘴,但他又不能动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