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庭晟屈着双膝恹恹坐在地上，黑发散乱盖住额头，手臂上搭着一件外套，衣服下摆拖在地上了也不管。
门打开的那一刻他抬眸看过来，黑漆漆的瞳子里盛着抹哀怨。
乍一看像只大型犬。
无家可归的那种。
秦姝想到洗澡之前就听到的动静，将近两个小时，他不会一直都在这儿吧？
“你要不先进来。”她到底没敢问出这个问题。
周庭晟黑着脸抓起外套站起来，看也不看她一眼，大步流星走了进去。
秦姝在后面疯狂翻手机。
一个半小时前——
周庭晟：【秦姝，给我开门。】
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前——
温景意：【小姝，我在门口遇见你crush了，他好像在找你还挺急的，我说你可能太累休息了让他别担心，你醒来记得给他回个电话，最好再请人家吃个饭，抓住机会啊宝。】
“......”
知道真相的秦姝一动不敢动。
她小心翼翼抬起头，入目就是周庭晟那张憋着怒火也依旧帅气的脸。
他隔着三米远的距离站在她面前，冷着脸一言不发。
秦姝决定先发制人：“你怎么不问前台再要一张房卡，不然就不用等了。”
他们有结婚证，要一张卡应该不难。
周庭晟冷哼：“方便吗，不会吓到你吧。”
“不会，我胆子挺大。”
“还是不了。”他迈着步子散漫地朝她走了几步，“万一某人一个惊吓再扇我一巴掌怎么办，我明天还得上班，总不能你替我去。”
“......”
某些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秦姝。
上次做噩梦，她确实扇了他一巴掌，原以为这男人不记仇，哪成想在这等着她。
沉默几秒。
秦姝仰头：“你是在这儿工作吗？怎么突然来找我？是不是有什么事？”
还挺会转移话题。
周庭晟嗤笑了声，转身往厨房走：“饿了。”
“没吃晚饭吗？”
“被关在门外当然没得吃。”
“......”秦姝垂着脑袋，越过倚在厨房门口的男人走进去，“我给你做。”
周庭晟含笑往后一靠，看她在里面忙活，好一会儿，闲闲拎着外套抬步出去。
“我去洗澡。”
出来时秦姝等在餐桌前，她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，长发铺了满身。
“快吃吧，还热着呢。”
周庭晟收回视线，淡声嗯了句走过来坐下。
他吃饭很快，一碗面条几下见底。
“怎么不叫工作人员提前准备点？”秦姝问。
非得到她这儿来吃，白白挨饿。
“想吃你做的。”他说。
秦姝蓦然一愣，听见他继续道：“难吃但没毒。”
真是好高的评价。
秦姝笑笑不说话。
临睡前，秦姝在客厅追剧，周庭晟也没回屋，坐在她身边靠着沙发睡觉。
他在有声音的环境入睡更容易。
秦姝没管，直到——
“这女的哭什么？”
吵得他头疼。
耳边冷不丁响起这么一句，秦姝一惊。
他揽着她的腰的手紧了紧，侧眸勾唇：“胆子大？”
秦姝知道讲不过他，便只回答他上一句。
“她男朋友出轨了？”
“出轨？”周庭晟哑声重复，“一会儿没看，还以为她要死了。”
“她只是难受，毕竟喜欢了那么久。”
“这样。”他忽然偏眸看向电视，思索了会儿问，“我要是出轨了你会哭吗？”
“不会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他拧眉，“你不是也喜欢我？”
“我和她不一样。”
秦姝认真说，那天猜测周庭晟也许有腻了她的可能，现在估计是试探，或者是在给她打预防针。
“我们之间如果你有了更中意的人不叫出轨，所以就算你不要我了，我也不会死缠烂打，你放心。”
“是这么回事吗？”他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，“你不是说喜欢就会难受，难受就会想哭，你说不哭是不难受，不难受就是不喜欢。”
他很快抓住重点，秦姝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“不是这样的。”她说，“喜欢。”
周庭晟凝视着她的眼睛：“我讨厌别人骗我。”
“我没有......”
有那么一瞬间，秦姝感觉自己又回到刚来他身边的那段时间。
需要事事小心，谨小慎微。
那时游刃有余，现在却恍惚。
真像他说的，被惯坏了，连最基本的居安思危都忘记。
她低头：“你可以随时把我处理掉，我又怎么敢在你面前说谎话。”
“秦姝。”
周庭晟被气笑了，压低的声音带着丝恼怒。
“我现在确实想弄死你。”
他拦腰抱起她进了卧室，将人放下的同时欺身压上去。
秦姝闭着眼，脸颊偏向一侧。
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，乱了章法，他双手撑在她两侧，语气危险又暧昧。
“睁眼。”
那对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，秦姝睁开眼睛，双瞳明净如水面。
她很安静，一颗泪珠溢出眼眶，眼睫垂下。
心脏突然就空了一个大洞，血液咕咕自身体里流出，窒息到他不得不屏住呼吸，近乎自虐般反复将这份痛苦研磨回味。
周庭晟看着她哭。
从最开始的安安静静变成控制不住的号啕大哭。
他抱着她坐起来，坐在床边，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，始终沉默。
直到秦姝睡下，周庭晟去洗手间拿了条毛巾，浸冷水打湿拧干，回来敷在她哭肿的眼睛上。
站在床边凝着女人熟睡的容颜片刻，男人开门出去。
走廊里，月色透过窗户洒了满地。
周庭晟站在窗边，指尖轻点着白蒙蒙的窗台，抬头远远望去。
“爷，监视您的那几个抓到了，我直接让人处理还是您要亲自审？”
左佑在他身后问。
但他知道按照惯例，应该照旧是揍一顿扔掉，他们的主家会自己把人捡走。
有时缺胳膊少腿也没人管，毕竟干的就是脏事，敢蹦跶到周庭晟眼皮子底下的大多都拿了买命钱。
“送去警局。”
“好，我这就......”
话没说完，左佑蓦地抬眼。
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。
警......局？
“没听懂。”背对着他的男人淡声反问。
左佑纵然有天大的疑惑也不敢反驳他。
“懂，我这就去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