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蒹葭的指甲,狠狠刺入掌心,剧烈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!
她想起了林羽那张看似玩世不恭,实则无比坚毅的脸。
她想起了林羽提起那些贪官污吏时,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杀机。
她更想起了,林羽抱着自己,说要保护自己一辈子时,那份让她沉溺的温柔!
他那样的人,顶天立地,一身傲骨!
又怎么可能,会屈身侍奉曹忠这种国之奸贼?
苏蒹葭那颗剧烈跳动的心,在这一刻,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。
她明白了!
曹忠这是在利用夫君!
他想用夫君的才华,来为他自己,铺就一条通往皇位的血路!
而以夫君的才华与傲气,绝对不会从贼,极有可能将计就计,借鸡生蛋。
就在这时,曹忠那苍老的声音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,缓缓响起。
“陛下?”
这一声呼唤,彻底将苏蒹葭从思绪中拉了回来。
她缓缓抬起眼帘,那双隐藏在冕旒之后的凤眸,已经恢复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。
她看着曹忠那张写满了忠心为国的老脸,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“曹相既然举荐此人,想必对此人此弓,已有定见?”
好一招四两拨千斤!
皮球,被她不轻不重地,又踢回了曹忠的脚下!
曹忠心中微微一凛,只觉得眼前这个黄毛丫头,似乎真的和以前,不一样了。
但他并未多想,只当她是困兽犹斗。
他抚着长须,脸上,露出一抹智珠在握的笑容。
“回禀陛下!老臣以为,此人有大才,当赏!”
“那林羽不过一介小小队正,却能发明出此等神兵利器,可见其忠勇!其才干!”
“老臣奏请陛下,擢升此人为庆州卫所副千户,从七品!命其督造此弓,以备北境战事!”
轰!
副千户!
从队正,连升数级,直达副千户!
这在向来等级森严的大景军中,简直是闻所未闻!
朝堂之上,瞬间一片哗然!
苏蒹葭的心,更是狠狠一跳!
她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,提拔自己的夫君,让他拥有自保之力。
没想到,曹忠这个老贼,竟然主动把枕头送了上来!
她心中狂喜,面上却不动声色,仿佛在权衡利弊。
“夫君,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官职!”
她沉吟片刻,终于缓缓开口。
“准了。”
然而,她的话音刚落。
一名身披铠甲,须发皆白的老将,猛地从武将队列中站了出来。
正是当朝兵马大元帅,三代元老,魏峥!
“陛下!万万不可!”
魏峥双目圆瞪,声如洪钟,他伸出手指,直指曹忠,怒声咆哮!
“曹忠!你一介文臣,安敢插手我大景军中人事任免!”
“此乃武将之大忌!你……是何居心!”
眼看一场文武之争,就要当堂爆发。
苏蒹葭那冰冷的声音,却猛地响起!
“够了!”
她猛地一拍龙椅扶手,那双凤眸之中,寒光四射!
“国难当头,北真鞑子陈兵边境,战事一触即发!”
“朕要的,是能打胜仗的将军!不是在朝堂之上,满腹牢骚的臣子!”
“此事,就这么定了!”
魏峥看着龙椅之上,那道威严无限的身影,张了张嘴,最终,还是满脸不甘地,退了回去。
曹忠的眼中,闪过一丝深深的惊诧!
他做梦都没想到,以前那个宁死都不肯让他插手军权的苏蒹葭,今日,竟然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林羽,当众驳斥军方元老!
这丫头…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?
就在这时,户部尚书史万金再次出列。
“陛下,江南水患,刻不容缓!老臣以为,当依照旧例,命江南各地富商乡绅,开仓放粮,捐款赈灾!”
“蠢货!”
苏蒹葭想也不想,便厉声呵斥!
史万金吓得一个哆嗦,跪倒在地。
曹忠的嘴角,却勾起一抹冷笑。
他就是要看苏蒹葭出丑!
“那不知陛下,有何高见?”
苏蒹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。
随即,她将从林羽那里听来的“以工代赈”之法,缓缓道来。
“传朕旨意!凡受灾流民,皆由官府统一收拢,编入民夫营!以工代赈!”
“或修缮河道,或开垦荒地,或铺路建桥!”
“每日完工之后,按人头发放粮食!”
“另外!”苏蒹葭的声音,陡然拔高!
“所有赈灾粮米,必须掺入三成沙土谷糠!”
什么?
掺沙子?
此言一出,整个朝堂,瞬间炸开了锅!
就连曹忠,都以为自己听错了!
苏蒹葭看着他们那惊骇的表情,眼中,闪过一抹不屑的讥讽。
“如此一来,既能让流民有事可做,不至于生乱!又能以工代建,为我大景兴修水利!”
“最重要的是!粮中掺沙,那些贪官污吏,便无从下手!无法倒卖灾粮中饱私囊!如此,才能确保每一粒粮食,都真正落到灾民之口!”
一番话说完,整个乾清宫,死一般的寂静!
所有官员,全都用一种见了鬼一样的眼神,看着龙椅上的女帝!
这……这还是以前那个昏招频出的黄毛丫头吗?
这等经天纬地之策,她……她是如何想出来的?
曹忠那张老脸,更是瞬间变得无比难看!
他死死地瞪着苏蒹葭,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!
然而,苏蒹葭带给他们的震撼,还远未结束!
“另!传朕旨意!”
“即日起,撤回军中所有监军文官!全军将士,饷银,上调三成!凡为国战死者,其抚恤,增至三倍!”
轰!
此言一出,以魏峥为首的所有武将,瞬间热泪盈眶!
他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,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!
“吾皇圣明!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苏蒹葭看着下方那一张张或震惊,或狂喜,或恐惧的脸,心中,却是一片宁静。
她缓缓闭上眼,脑海中,只剩下了那道顶天立地的身影。
“夫君,谢谢你。”
“你,才是朕的江山社稷!”
“你,才是朕的天下!”
……
而在千里之外的庆州府。
林羽和赵霆,正大马金刀地,坐在庆州知府王志的公堂之上。
王志陪着笑脸,额头上,冷汗涔涔。
“赵将军,林大人……这……这煤矿,硝石矿,下官做主,都可以给二位!”
“可这盐矿和铁矿……乃是国之命脉啊!”
“私自开采,等同谋逆,是要……诛九族的啊!”
林羽看着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,笑了。
他什么话也没说。
只是从怀中,缓缓掏出了那枚通体漆黑,雕刻着狰狞狼头的令牌。
“砰!”
令牌被他重重地,拍在了公案之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!
整个公堂,瞬间为之一静!
林羽缓缓抬起眼皮,“有这个,够不够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