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霆先是一愣,随即爆发出震天的狂笑!
“好!哈哈哈!好小子!够胆!够种!”
他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林羽的肩膀上,震得林羽气血翻涌,脸上却满是抑制不住的欣赏和喜悦。
“这才是我大景的好男儿!放心!你家里,本将军给你兜着!”
赵霆猛地回头,一双虎目瞪向已经快缩成一团的县令钱有德。
“钱县令,大景律法,军属受辱,地方主官当如何处置,你可清楚?”
“清楚!清楚!下官万分清楚!”
钱有德胖脸上的冷汗跟下雨似的,点头哈腰,哪还有半点七品县令的官威。
“将军放心!林夫人就是我清河县的贵人!下官一定派人日夜守卫,保证林夫人安然无恙,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!”
林羽却没看他,冰冷的目光,像钉子一样,死死钉在了瘫软在地的张德旺身上。
张德旺被他看得一个激灵,手脚并用地想往后缩。
“张主簿。”
林羽的声音充满威胁道:“我这人,烂命一条,但你不一样,你是张家的人,张家家大业大。”
“我走之后,我媳妇儿要是少了一根头发,掉了一滴眼泪。我不管是不是你做的,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。”
“届时我要你张家血流成河,出来一人我宰一人。”
“我会亲手杀得你张家男丁不敢出户,女人不敢上街!”
张德旺浑身抖得如同筛糠,牙齿上下打颤,发出“咯咯”的声响。
“不……不敢……林爷……林英雄……我不敢了……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他心中恨意滔天,恨不得将林羽碎尸万段。
但他也是真的怕了,这小畜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!
他在公堂之上都敢当众杀人,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?
林羽缓缓站起身,随即对赵霆抱拳道:“将军,属下想先回家一趟,安顿好家中之事。”
从“我”到“属下”,一个称谓的改变,他便已表明了心迹。
“去吧!”
赵霆满意地挥了挥手,“明日卯时,到卫所大营点卯,别迟了!”
……
林羽家中!
苏蒹葭正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鸟儿,焦急地在院里来回踱步。
她已经去通知了赵霆,想来林羽应该不会有事。
林羽回到了家中后,径直推开自家院门。
那扇被踹烂的门板,此刻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。
看到苏蒹葭那担心的模样,林羽心中一暖。
两世为人,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如此惦念。
一时间,他感觉自己的肩膀变得沉甸甸的了。
自己一定要努力,保护好他这个“家”!
“苏苏,我回来了。”
苏蒹葭听到声音猛地他起头,一看到林羽,她整个人都扑了过来,紧紧抓住他的胳膊,一双美目上下打量着,生怕他少了根头发。
“你……你没事吧?”
她的眼眶红红的,显然是刚刚哭过,抓着他胳膊的手冰凉。
林羽反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,声音也放柔了许多。
“我没事。”
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道:“苏苏,王扒皮,死了,我宰的。”
“而且我……我要从军了。”
听到这句话,苏蒹葭的瞳孔猛地一缩,抓着他胳膊的手,不自觉地又紧了几分。
她比世上任何人都清楚,如今烽烟四起的大景,从军意味着什么。
那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!
可她看着林羽那双黑亮的眼睛,看着他眉宇间那股不容置疑的决绝,到了嘴边的劝阻,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他没想到,昨天还因为当兵之事,跟她闹得不愉快的男人。
今天竟然会为了她,毅然决然地走上这条路。
一时间,让她这位大景女帝的心里,都生出了一丝自己也难以言喻的情愫。
她执掌天下,坐拥万里江山,却从未有人像他这样,用最朴实,也最决绝的方式,将她护在身后。
“夫君,战场之上……”
她喉咙干涩,后面的话哽在喉间,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危险吗?
她比任何人都清楚。
北真的铁骑,南方的乱军贼寇,大景朝如今就像一艘四处漏水的破船,随时可能倾覆。
从军,就是把命别在裤腰带上。
林羽看着她泛红的眼眶,目光灼灼,语气却很平静:“我会活着回来。”
“你在家照顾好自己,等我给你挣个诰命回来。”
诰命……
苏蒹葭再也忍不住,泪水如断线的珠子,潸然而下。
她是女帝,天下所有人的荣耀,都出自她手。
可这一刻,她却觉得,眼前这个男人用性命许诺的,才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封赏。
就在这时,院门口传来一阵犹豫又局促的脚步声。
“狗子哥……哦不,林哥!”
是铁柱的声音,瓮声瓮气的,还透着一股子紧张和崇拜。
林羽和苏蒹葭回头,只见铁柱和他弟弟铁蛋,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。
铁柱黝黑的脸上憋得通红,手里还提着一只刚杀好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老母鸡。
“林哥!”
铁蛋比他哥机灵多了,见林羽看过来,连忙把手里的鸡递了上来。
“俺爹说,你今天为村里出了口恶气,让我们送只鸡过来,给你和嫂子补补身子!”
林羽笑了:“有心了,进来坐。”
两兄弟进了院子,铁柱还在那挠着头,吭哧了半天,才憋出一句:“林哥!你……你今天在公堂上我都看到了,你真是太威风了!俺……俺也想当个爷们!”
话落,铁蛋立马抢过话头,“林哥!我们兄弟俩都商量好了!与其窝在这清河县种一辈子地,被人当孙子一样欺负死。”
“不如跟你去投军,上阵杀敌,搏个前程!”
“你就带我们一起去吧!”
说完,两兄弟对视一眼,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,“扑通”一声,齐齐跪在了林羽面前。
林羽想到这个时代的规则,也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了。
在这个时代等级划分森严,士农工商千古不变。
但农民的地位,却空有其名,是可以被人随意拿捏的存在。
普通人家要想翻身,无外乎有两条路,一是科举考中进士,二是杀敌立功。
然科举一路难之又难,况且不是谁家都能供得起读书人。
很多人家连读书最基本的束脩都交不起,更别说是花钱买文房四宝那种更加昂贵的必备品了。
如今恰逢是乱世,杀敌立功或许对他们来说,更容易立功封爵,光宗耀祖。
林羽上前将两人扶起,语气凝重的说道:“你们想清楚了?投军,不是去田里刨食,是去刀口上舔血。今天活蹦乱跳,明天可能就是一具无名尸,连块裹尸的草席都没有。”
“想清楚了!”
两兄弟异口同声,斩钉截铁。
“行!”
林羽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,“从今天起,我们就是兄弟!”
他转身对苏蒹葭道:“苏苏,去屋里取三只大碗,倒上清水,我们三人今日结拜。”
很快,三只粗瓷大碗摆在地上。
三人并排跪下,对着苍天,立下了结拜誓言,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,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。
誓言虽然很质朴,却字字铿锵。
话音落下,三人各自端起一碗清水,一饮而尽,再将粗瓷碗狠狠摔在地上!
礼成,事毕!
林羽站起身,只觉胸中豪气干云,“我痴长几岁,以后就是大哥!”
铁柱憨憨一笑,拍着胸脯:“俺是三哥!”
铁蛋也跟着咧嘴,学着他哥的样子:“那我就是三……哎?”
话没说完呢,他突然愣住了,一脸懵地挠了挠头:“不对啊哥,你比我大,你才是二哥啊!”
铁柱也懵了,眨巴着眼睛:“啊?对哦!我是二哥,那……那三弟是……?”
三个人大眼瞪小眼,你指指我,我指指你,都愣在了原地。
随即,一阵无比爽朗的大笑,冲破了这间破败小院的屋顶。
“哈哈哈!”
苏蒹葭站在一旁,看着他们傻气的样子,也忍不住莞尔。
她忽然觉得,这个乱世,或许也并没有那么绝望。
至少,她身边的这个男人,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,于这黑暗之中,燃起了一点星星之火。
而这火,或许有朝一日,能成燎原之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