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极限时刻,一直偎在父亲怀里,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白露,似乎被激烈的光影碎片惊醒。
她无意识的伸出小手,对着虚空某处轻轻一指,奶声奶气带着睡意喃喃:“树树…长须须…”
随着她的小手一点,那片被宋青阳意念艰难接触的青黑色山岩边缘,轻微的晃动了一下,那抹淡得快看不清的经络状纹理,似乎清晰了那么一点,就像枯枝上冒出了新芽的影子。
宋青阳福至心灵,把意念凝实起来,然后狠狠的勒住那丝青筋!
柳文渊瞳孔骤缩,罗盘指针仿佛受到无形牵引,突然钉在山石碎片的中心,他连忙疾呼:“坤土承金!定!没错!就是它了!”
嘶啦!
那片青黑色的山岩碎片,被宋青阳的力量硬生生从漩涡中撕扯出来,表面那模糊的经络之影剧烈扭动,竟在脱离洪流的瞬间,显化出清晰如老者手背凸起筋脉的形态!
紧接着,几块长满苔藓纹理的石块碎片,和几片厚实革质的叶片,纷纷被不同的意念力捕捉,拖拽过来。
围绕着那片显示筋脉的山岩碎片迅速的组合对接起来!
沙漏也几乎是在最后一个碎片归位的刹那…流完——
噗!
这次的奖励没有光华炸裂,只有一股浓郁微苦,又带着草木清甜的气息传到众人的鼻腔,就像打开了一个陈旧而又生机勃勃的药材抽屉。
十二段比手指略短,粗细不匀,表皮如裹着青灰铁锈,根根筋络虬结鼓突如人形扭曲手臂的种茎,噼里啪啦掉下来,滚到孙氏铺开的软布上。
“游戏结算:稀有·铁皮石斛种茎”
“乖乖!”陈三罐眼睛都看直了,“这…这人形的模样!这得多少年头的玩意儿!”
苏老头更是爱不释手的捧起一根扭曲虬结的种茎,如捧着无价之宝,指尖小心摩挲过那些凸起的筋骨。
夜最沉的时候,鸡鸣声从遥远的现实世界中隐隐的透入。
仓库里有些堆积如山的车前草,紫苏叶捆,三七种子等物,在角落里静默,而在最中心的位置,整齐摆放着三个不起眼的小陶罐和一个簸箕。
第一个陶罐里,是十粒雪莲子,在静静的沉睡着,罐壁周围凝结着一层剔透的冰霜。
第二个陶罐里,放着二十粒殷红似血的藏红花种,一股冲鼻的辛辣顽强的钻出罐口。
最外边的簸箕中,十二段人形虬结的铁皮石斛种茎,青灰铁皮包裹着微苦的勃勃生机。
留香居的后院房间里,空气仿佛都凝固了,晨曦微光费力的从狭窄的小窗挤进来,落在被磨得油光水滑的黄杨木桌面上。
宋瑞峰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,目光落在面前的那三个陶罐上。
苏明华手里的汤勺还保持着搅粥的动作,就那么僵在半空。
在一秒钟前,它还被握得稳稳当当,此刻却毫无预兆的,“哐当”一声就砸进了咕嘟冒泡的米粥锅里。
滚烫的粥液溅了出来,烫得她指尖一缩,才猛回过神来。
那一声脆响,像是一道霹雳,砸破了这份异样的死寂。
宋安沐抿了抿发干的嘴唇,深吸一口气,掀开第一个陶罐的动作,小心得像是在揭开一道御赐圣旨盖子。
一股寒意扑面而来。
紧接着她又掀开第二个,浓郁到呛人的辛辣气息炸开,像一把无形的刷子,瞬间塞满了不大的房间。
最后,她的目光落在那用簸箕摊开的铁皮石斛上,那些扭曲虬结,宛如人形臂膀的种茎安静的躺着,无言诉说着山林石隙间的坚韧。
“三种?”宋瑞峰的声音干涩,像被砂纸磨过,每个字都刮擦着喉咙。
“一晚上?你们就从游戏里…刷出来了…三种稀有种子?!”他指着那罐冰,那罐辣,那一簸箕人形疙瘩。
脸上是全然的不敢置信,仿佛看见了稻米在地里结了金瓜。
这就…
刷出来了…?
赵氏没说话,那双平日里算盘打得噼啪响的小眼睛,此刻盯紧盯着盛雪莲子的陶罐。
她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磨得锃亮的铜簪子,簪尖对着罐口,用簪柄的一头小心的去拨动里面那十粒小小的,冰玉般的种子。
冰凉的气息顺着铜簪传到指尖,她鼻翼翕动,嗅着那若有若无的高山寒气:“天山上的神物啊…”
她声音里带着颤抖,眼里闪着精光:“这真能在药田里生根发芽?要是长出来了,那岂不就是金子疙瘩啊!”
赵氏的脑子里,已经在飞速盘算若种活了能值多少贯钱了。
吴氏则好奇的凑近了那罐散发着强烈辛辣味的藏红花种,完全不顾那股刺激的气息,她伸出略显粗粝的手指捏起一粒,凑到眼前仔细端详,又忍不住放到鼻子下用力一吸!
“阿——嚏!”
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!
鼻涕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!
吴氏揉着通红的鼻头,眼泪汪汪的,嘴上却啧啧称奇:“哎哟喂!这辣劲儿!呛得俺鼻子酸!这要是剁碎了裹进辣酱里腌萝卜,保管够味!呛得那些城里老爷鼻涕眼泪流!”
她对食物的执着永远独树一帜。
“种!”宋瑞峰猛一拍桌面,一声斩钉截铁的吼,将所有的震惊和混乱的思绪都压了下去。
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:“这宝贝咱必须种下去!能种活一样是一样!正好岳父是大夫,懂得药性,雪莲子和石斛就交给他和三罐来照看!”
“娘,你带着明华和二弟妹,负责照看藏红花,这辣东西看着挑人,你们女人家心细手巧,能照顾的更好。”
“至于游戏那边,”他深邃的眼神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决心,“咱们继续刷!一定要把剩下的稀有种刷出来!”
有了期望,白天的时间也过得很快,当夜色再次笼罩留下镇后,在确认了孙大膀鼾声如雷,众人立刻潜入空间分头行动。
药田这边气氛专注而谨慎,苏老头将盛放雪莲子的陶罐,放在一块提前清理出来的地块上。
这块地被他特意用收集来的白色鹅卵石围了一圈,土壤里掺了不少沙砾,模拟高山寒地的疏松环境。
“灵泉水需得兑了又兑,”苏老头捻起一粒冰凉的种子,对着空间光线仔细查看那点冻胚,“此物性极寒,寻常水土碰之即死,需以极淡的灵泉慢慢诱其生机,水汽多了半分,这胚芽就可能被烫死。”
他语气凝重,像在布置一场精密的手术,陈三罐在一旁紧张点头,手里捧着一个水瓢,里面是苏老头再三确认过比例的,仅带一丝灵泉气息的清水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赵氏和苏明华在另一边忙碌,她们选了一处地势稍高,排水极好的畦垄来处理藏红花种。
那二十粒殷红如血的种子被倒在干净的白布上,浓烈辛辣的气息四散开,熏得赵氏连打了两个喷嚏。
“这味儿可真冲!”赵氏粗鲁的揉着鼻子,但眼神发亮,“怪不得值钱!明华,按你爹说的,这宝贝娇贵,喜凉怕涝,还得防虫,咱这土里得多拌些草木灰和碾碎的蛋壳粉。”
苏明华应着,仔细将种子一粒粒点进挖好的浅坑里,动作轻柔得像在安置睡熟的婴儿,每放下一粒,赵氏便覆上一层薄薄的土壤。
至于那十二段人形虬结的铁皮石斛种茎,被暂时安置在药田角落一堆清洗干净的,多孔洞的假山石上。
苏老头打算明日再仔细处理,模拟其附石而生的特性。
就在这边四人全神贯注于手头精细工作时,旁边空地方向,一阵激烈的喧哗声穿透了空间的静谧。
“左边左边!哎呀!就是那片带金边的!快快快!不行!要撞上了!”
是宋金秋标志性的大嗓门,带着焦急和兴奋,穿透力极强。
紧接着是元冬元序两个小子此起彼伏的惊呼和惋惜声。
“跑了跑了!”
“就差一点点啊!”
旋即,柳文渊那试图保持玄奥却难掩急促的指点声也飘了过来:“巽风转离火!不对不对!是坎水!诸位守稳坤位!坤位啊!”
他的罗盘指针怕是又转成了风车。
偶尔还能听到吴氏的记录声:“亥时二刻,得普通甘草一把…”
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。
甚至有一两声白露被激烈战况惊到发出的细弱惊叫,以及孙氏温声安抚女儿的轻语:“露露不怕,爹爹和伯伯们在玩游戏呢…”
这嘈杂的声浪与药田这边屏息凝神的静谧形成了奇特的对比。
陈三罐正按照苏老头的指示,用细嘴壶极其缓慢的给雪莲子周边土壤滴渗那兑得极淡的灵泉水。
旁边的呐喊声吓得他手一抖,差点多滴出半滴,被苏老头一个严厉的眼神定在原地,额头冷汗都出来了。
赵氏正弯腰覆土,听到二儿子又一阵因为可能捕捉到了关键碎片而爆发的欢呼,忍不住直起腰,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。
她嘴里低声笑骂了一句:“这帮爷们,干活儿也没见这么吆五喝六的,玩个游戏倒比抢收庄稼还闹腾!”
话是这么说,但她脸上却带着笑意,手下覆土的动作更轻快了些。
苏明华也侧耳听了片刻,听到儿女也在其中积极的参与着指挥,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神色。
她摇摇头,继续专注于手头的工作,将最后几粒种子妥善安置。
种植的工作细致而耗时,当他们将三种稀世珍宝般的种子都小心的种下,并做好了初步的养护后,旁边空地的游戏似乎也告一段落。
喧闹声渐渐平息,只剩下一些零星的交谈声和收拾东西的细微响动。
苏老头最后检查了一遍雪莲子的隔离区,确保万无一失,才缓缓直起有些酸痛的腰背,目光扫过三处新开辟的希望之田,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夜还很长,但对于这些埋入土中的种子而言,一切都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