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过两日,林里正便背着手,踱着方步,亲自登门了。
宋家人赶紧把人请进了屋,林里正也不客套,径直走到新抹的鸡舍墙边,伸出手指用力在那灰白坚硬的墙面上按了按,又屈指敲了敲,发出沉闷的实响。
他眼中精光闪烁,转头问宋老头:“宋老弟,这就是你们用那白土烧出来的石灰抹的?”
“正是!”宋老头骄傲的回答到。
“听说还能杀虫辟秽?”
“是,我们撒了些在污秽之处,这几日下来效果尚可。”
他仔仔细细,里里外外的看了宋家用石灰砂浆修补的院墙,又详细问了烧制过程和用途,尤其对杀虫消毒和可能改良土壤很感兴趣。
走到门口时他犹豫了一会,然后对宋老头说:“宋老弟啊,你们宋家总能琢磨出点对大伙儿有用的东西,这石灰也是个好东西,抹墙结实,防虫消毒,若真能对地力有点用,那可是惠及全村的大事!
你看这样行不行,村里人要是想用,让他们自己去村后坡挖那白土,然后…能不能请你们家帮忙给烧成这石灰粉?当然,不能白忙活,该给多少柴火钱辛苦钱,让大家伙儿凑!”
宋老头听了里正的话,心里想的第一个念头就是…这是他们宋家融入村子,结好乡邻的好机会。
没多想,他爽快的点头:“林老哥说这话就见外了!都是乡里乡亲的,大家互相帮衬应该的!只要大伙儿不嫌慢,挖来的土晒干敲碎了送来,我们就帮着烧!至于柴火钱就看着给点就成,主要是费些柴火和工夫。”
林里正达成了这一趟的心愿,整个人都很高兴,谢过宋老头后,告辞说要回去通知村里人。
没多久这消息就传开了,太平村也一下子热闹了起来,村后那片平日人迹罕至的坡地,变得人来人往。
村民们扛着锄头,背着筐,按照宋家说的,把挖到的白色粘土块背回家晒干,再敲碎成小块。
然后,一筐筐处理好的白土块开始出现在宋家院门外,小院里迎来了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。
宋家院子里的两口新石灰窑,日夜不停地吞吐着火焰与浓烟。
两口窑轮流烧,一口在煅烧,另一口就在冷却装窑。
宋瑞峰和宋金秋,还有陈三罐成了窑前的主力,脸上总沾着灰,身上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烟火气和碱味。
院角堆积着村民们送来的敲碎的白土块,都有小山般那么高了,这些土正肉眼可见地在减少。
“宋大哥!新一窑的土装好了!”陈三罐抹了把汗,指着刚封好窑门的新窑。
“好!点火!”宋瑞峰将一把引燃的松枝塞进灶口,火焰很快在窑膛内欢腾起来。
宋金秋忙着将另一口冷却得差不多的窑里的石灰块夹出来,那些灰白色的块状物,带着灼烧后的余温,被堆放在铺了油布的角落里。
院子里人来人往,热闹非凡。
“苏妹子,这是我家新敲好的三筐土,晒得透透的!”王婆放下背篓,又掏出一个布包,“自家腌的咸菜,带了点给你们尝尝。”
“哎哟,王婶子,您真是太客气了!”苏明华连忙接过,登记好土料,招呼吴氏帮忙把土倒进存放区。
张大山扛着两大筐土进来,放下后,又卸下一捆劈好的柴火:“宋老大,柴火不够了说一声,我去给你再劈点,这烧窑可真费柴!”
“多谢张大哥!正缺着呢!”宋瑞峰笑着道谢。
钱婆子也挎着个小筐来了,里面装着十几个鸭蛋:“孙妹子,多亏了你们家的石灰粉,按照你们说的那个法子,石灰水一洒,再喂点药草,我那几只蔫头耷脑的鸭,这两天活蹦乱跳的,这鸭蛋给你们补补!都辛苦了!”
她脸上满是感激。
“钱婶子,鸭好了就好!这鸭蛋您拿回去…”孙氏推辞。
“拿着拿着!一点心意!”钱婆子硬是把鸡蛋塞进她手里。
宋青阳刚从村西的荒地回来,裤腿上还沾着新鲜的泥点。
他蹲在自家菜地边,细心地给刚冒头的萝卜苗松土,几个村民围在他身边,你一句我一句的询问。
“宋老三,你看我这沤肥的坑挖这么深够不够?”
“青阳哥,这烂草叶子捂多久才能算沤熟了?”
“青阳叔,撒石灰改土,离菜苗多远才不烧根啊?”
宋青阳耐心地一一解答,手上松土的动作却没停,娴熟而轻柔,那些脆弱的幼苗就像他精心呵护的孩子。
“坑深点好,捂得透,烂草叶子加上牲口粪和灶灰多翻翻,看到颜色发黑,没臭味了,就差不多能用了,撒石灰改土是精细活儿,离苗子至少得隔开一尺远,撒的量要少,薄薄一层拌进土里就行,心急吃不了热豆腐,地也得慢慢的养。”
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柔,十分的平和沉稳,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,村民们听得连连点头。
院角的土料堆起起落落,敲击石灰的叮当声,添柴的噼啪声,村民的寒暄笑语声交织在一起,充满了烟火人间的暖意。
林里正过来宋家小院观看情况,看着村民们热热闹闹,一派和谐的景象,他眼中都有了泪花:“好!好啊!大伙这互助互济,邻里相帮的样子,才是咱们太平村的太平气象!”
他对宋家这种只象征性收点柴火钱的厚道做法,真真是赞不绝口,在家里和自家人不知说了多少的好话。
堂屋里,那尊寿星公端坐在条案正中,赵氏每日清晨都会用干净的软布仔细拂拭,不让它沾染一丝灰尘。
在袅袅的烟火气和邻里热络的谈笑声中,寿星公脸上那抹紫草汁染就的酒晕似乎真的鲜活了起来,醉态可掬的笑容仿佛也带着满足的暖意。
墨玉时常跳上条案,蜷在寿星公脚边打盹,偶尔睁开金色的竖瞳,懒懒地瞥了一眼院子里忙碌的人。
尾巴尖惬意地晃动两下,似乎对这蒸腾的烟火气颇为受用。
石灰的妙用很快就在太平村里的各处铺开,张大山家的屋顶有几处漏雨,往年都是用黄泥糊了又糊,但总撑不过一场大雨。
这次他学着宋瑞峰的样子,用石灰拌上细沙和剪碎的麻刀调成灰浆,仔细地抹在漏雨处。
干固后的灰浆呈现出均匀的灰白色,摸着又硬又光滑。
“嘿!真神了!”张大山用力拍了拍修补好的地方,纹丝不动,“这玩意儿比黄泥巴顶用多了!以后下雨我这房子再也不怕漏了!”
来看效果的汉子们也高兴地围着看,直夸宋家的本事大。
王婆家的墙角撒了薄薄一层石灰粉后,那股子恼人的骚臭味终于淡了许多,爬来爬去的潮虫也少了大半。
她逢人便说宋家的石灰粉好。
连林里正家的茅厕周围都撒上了石灰粉,他背着手巡视了好几圈,满意地点点头:“嗯,是干净,没那么招苍蝇了,这石灰确实是个好东西!”
村西的荒地上,宋家种下的菠菜和小油菜苗在秋阳下舒展着叶片,绿意日渐浓郁,宋青阳几乎每天都要去转几趟,看看土质有没有变化,或拔拔新冒出来的小草。
宋老头按照大儿子说的,和自身的经验,在那块小小的石灰改良试验田边缘谨慎地撒了极少量的石灰粉,与自制的农家肥混合深翻,准备开春种点耐碱的甜菜试试。
空间的药田里,苏老头新种下的几味草药也萌发了嫩芽,在灵泉的滋养下长得格外的好。
菜畦也是一片的郁郁葱葱,各类蔬菜都处于可以采摘的状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