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口敦实的大水缸稳稳当当地立在墙角,里面储满了清水,宋家人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些。
连着赶工烧窑,提心吊胆的日子耗尽了力气,宋老头看着家人疲惫的脸,拍板决定:歇一天!
存水有了保障,院墙的事急也急不来,得养足精神后再干。
歇息的日子,宋老头把全家拢到一块开会,重新给大伙分了工,李里正阴魂不散,明枪暗箭都得防着。
宋老头手里敲击着几天没用的烟袋锅:“墙要垒,地也要种,两头都不能耽误,还得提防着有人使坏。”
最后宋家分成了五队,一队是垒墙主力,由宋瑞峰领头,带着两个弟弟,加上闲不住的陈三罐。
他们负责最重的体力活,用晾好的土坯砖垒院墙,这活计耗时长,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,得慢慢来,还要确保垒得结实。
二队是选地播种,由宋老头亲自带着老妻和柳文渊。
朝廷分给他们的荒地就在废墟附近,得赶紧去看看,挑出最好的地块,准备播种。
这时节都到十月份了,得抢种些能过冬或开春早收的庄稼。
柳文渊那套风水本事,这时候正好用上,可以帮着看看哪块地气旺。
三队负责空间种田,这个活计安排给了吴氏和孙氏,自从他们到了这太平村后,神仙洞府里的种田区和药田区就一直没好好打理过。
现在他们新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,也该把空间的日常劳作给提上日程了,毕竟不能坐吃山空,收成就是老百姓的救命粮。
四队也是管理空间事物的,不过这次负责的是药田区那边,这个就只能交给懂药材的人来打理了。
陈三罐被拉去了一队,所以侍弄药田的工作就分派给了苏老头和苏明华,虽说草药生长不用怎么干扰吧,但浇水捉虫这些还是需要的。
五队的成员是宋安沐和宋安宇,他俩的年纪小,但长期住在城里,又有个童生爹和会医术的外公。
宋家人都觉得两人是随了苏氏的聪明又机灵,反正就是和别的小孩不同,所以给分到了机动人员的任务。
这个任务就是哪队忙不过来就去搭把手,没任务时,仨小的就归他俩照看,保证安全不捣乱。
“夜里取水不能停!”宋老头最后强调,“老大老二老三,你们轮着来,还是去远点的山涧,要小心再小心!水缸和水罐必须灌满了!”
分工明确,注意了一天的众人精神百倍,隔天就各司其职动了起来。
垒墙的一队进度不快,但很稳,他们在新划定的院墙基线上,一板一眼地干,挖浅沟做地基,用泥浆粘合土坯砖,一层层往上垒。
陈三罐再次分到和泥浆和搬砖的重活,干得倒挺卖力,嘴里还说着:“垒结实点!看那老狗还能使啥坏!”
墨玉偶尔溜达过来,在墙根下嗅嗅,或跳上矮墙头走两步,金色的竖瞳看着这三人工作。
二队的人在分到的几块荒地上转悠,那地是真荒,杂草丛生,土也贫瘠,总之不是好土地。
柳文渊拿着根树枝,煞有介事地东戳戳西点点,时而抬头望天掐算。
最后指着一块向阳,土质相对没那么沙的地说:“宋伯,在下观此地阳气充沛,地脉通达,最是适宜播种冬小麦,来年定有好收成!”
他又指着另一块稍低洼但土质更润的地:“此处水土调和,阴中带阳,种些油菜或蚕豆也是极好的。”
宋老头不管他是不是瞎掰,但看阳光水土是实在的,当下就决定向阳那块地播冬小麦,低洼湿润的地块种油菜和蚕豆,再匀点地出来种萝卜和菠菜这些耐寒的蔬菜。
赵氏这回没反驳柳文渊,只嘀咕着:“能长出来就好。”
空间里,吴氏和孙氏在种田区忙活开了,她们收了一茬能收成的水果蔬菜,然后又播种下去一批种子。
墨玉终于等到有人正经打理这片地了,踏着猫步走到田埂边:“你们总算是想起这地了?要再不管,草都长得比苗高了,种东西要疏密得当,你们撒那么密,挤在一起能长好?”
两人被它说得一愣,看看手里抓的一大把种子,再看看墨玉嫌弃的眼神,连忙少抓了点,播得稀疏了些。
是她们太着急了,总觉得不种的多一点,万一有什么事会挨饿,就像这次被使了阴招缺水一样。
隔壁的药田区倒是如鱼得水,父女两一个清理杂草,翻松土地,一个把精心挑选的草药根茎种下去。
苏老头一边种一边给女儿讲解着药性,墨玉溜达过来看了看,没发表评论,只趴在地头懒洋洋地晒太阳。
宋家人干活干的井然有条,风风火火,第五梯队的两个机动人员反而成了最忙的“救火队员”。
苏老头那边需要人帮忙提水浇灌刚种下的药苗,他们就带领着孩儿们急急忙忙地跑过去干活。
吴氏她们播种时需要递种子,拿工具,他们也带领着孩儿们搭把手。
垒墙那边泥浆不够了喊一声。
宋安宇就跑去帮忙提水和泥。
待空闲下来时,宋安沐也会带着孩儿们在开垦好的荒地里,帮着二队撒播萝卜和菠菜种子。
晚上取水成了和敌人打游击。
宋家三兄弟一人一桶轮换着开干,他们专挑夜深人静,月黑风高的时候,像做贼一样潜去远山涧。
路远难行,一人一次只能挑回一桶水,但积少成多,靠着每天夜里的这趟“偷水”,几个大水缸和水罐很快就被灌得满满当当。
看着那满的要溢出来的水,全家都觉得腰杆硬了不少。
王婆的接济虽然不再必需,但她那份心意依旧在深夜悄悄送达。
这晚,她又摸黑来了。
王婆拉着宋安沐到院墙根阴影里,和她说悄悄话:“丫头,跟你爷爷说,村里头不太平了。”
她语气带着忧虑:“李里正见你们水也存足了,墙也垒起来了,气得在家摔盆打碗,他那边的人最近在村里放话,说你们是灾星,占了村里的风水宝地,才招得山里的野物不安生,还说迟早要让你们滚蛋!”
王婆向身后四处张望着,见无人才继续说道:“村里人现在分成三拨,一拨是铁了心要跟着李里正的,指望着他手指缝里能漏点好处,一拨是墙头草,谁也不敢得罪,躲得远远的,只想过自己小日子,还有一拨…”
她指了指自己,又朝苏老头屋子那边努努嘴:“像老婆子我和钱婆子,还有村东头的老刘头这些,得了你外公好心看病的人,心里都是向着你们的,可我们人少力薄,只能偷偷给你们递个信儿,好让你们心里有个数,这几天可千万要小心啊!”
宋安沐心头一紧,连忙点头:“谢谢王婆!我们一定加倍小心!”
她让王婆等会,跑进屋里拿了一把空间里刚摘的菜塞过去,两人又是撕巴了一会,宋安沐才在“别被人发现了”的借口中,把菜给了王婆。
送走人后,她立刻回家,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家人们。
宋老头听完,沉默地抽着旱烟,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,他走到新垒起一小段的,厚实的院墙边,粗糙的手掌用力摩挲着冰冷的土坯砖。
墙外,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和分化的村庄。
“知道了。”他磕了磕烟锅,声音低沉,“墙接着垒,地抓紧种,眼睛都放亮点,耳朵都竖起来,咱们自己站稳了,才不怕他刮什么歪风!”
他望向那几块刚撒下种子的开荒地,眼神沉静而坚定,扎根的路,每一步都踩着荆棘,但他们没有退路。
院墙在一队的忙碌下,缓慢而坚定地向上增长着,厚实的土坯砖一层层垒上去,三合泥浆牢牢粘合。
虽然离完工还早,但那厚实的雏形已经给人带来了不少安全感。
荒地那边,二队也已经把选好的地块大致清理了出来,南迁路上存的各类种子都撒进了翻松的土里,就等着天降甘霖或者他们自己挑水浇灌。
空间里,吴氏和孙氏仔细照料着刚冒出嫩芽的作物,苏老头和苏明华在药田里移栽着草药幼苗。
墨玉偶尔走过去,挑剔地“喵~”几声,倒也算尽职的监工了。
在这忙碌的节奏里,陈三罐那颗想做生意的心却像野草一样疯长。
“安沐,”趁着垒墙搬砖歇口气的功夫,陈三罐凑到正在教三个孩子做手工的宋安沐身边,脸上堆满笑,“你看这墙一时半会儿也垒不完,要不你抽空捏俩盆?等做完了,我找个时间去趟附近的村子换点盐回来,怎么走我都打听好了!”
宋安沐手上不停,头也没抬:“三罐叔,这节骨眼上垒墙开荒才是正事,等忙过这阵儿再说吧。”
陈三罐碰了个软钉子,但他也不气馁,过了两天,大家在院子里吃饭时,又旧事重提:“安沐啊,你看这碗都豁口了,我瞅着都怕割着嘴,你就捏几个新碗坯子,费不了多少工夫,等烧出来,咱自己用着也舒坦不是?再说,多做几个,还能…”
他做了个换东西的手势,意思表达的很明显。
宋安沐还没说话,赵氏就先骂道:“还有没有完啊你,整天都在惦记着这事,咱家给你一副碗筷吃饭就不错了,还挑三拣四的!”
陈三罐被骂了也不敢反驳,所以他明智的选择了闭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