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们把鱼收拾干净,架在火上烤,陈三罐凑到宋安沐身边,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:“给你看个好东西。”
宋安沐警惕地看着他:“不会又是毒果子吧?”
“不是不是!”陈三罐打开布包,露出几块颜色各异的土:“我在河边发现的,想着你不是会做手工吗,这个能做陶器不?”
宋安沐拿起一块捏了捏:“质地不错啊!”
她忽然想到什么,眯起眼睛看着陈三罐:“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做陶器,你好拿去卖吧?”
陈三罐搓着手嘿嘿笑:“哪能啊…就是…互利互惠嘛…”
宋安沐把玩着手中的陶土块,指腹感受着细腻的颗粒感。
“这土确实不错,不过...”她抬眼看向满脸期待的陈三罐:“做陶器太费工夫了,还是做成其他东西吧。”
陈三罐挠了挠后脑勺,几根稻草似的头发翘了起来:“做成啥啊?”
“小玩意儿啊。”宋安沐掰下一小块土在掌心揉搓:“比如小动物摆件、首饰珠子之类的,既省材料又好携带。”
灶房那边飘来阵阵粥香,赵氏的大嗓门穿透薄雾:“安沐!过来端饭!”
“哎来了!”宋安沐应了一声,转头对陈三罐快速道:“这样,我出技术你出材料,卖出去的钱我六你四。”
陈三罐刚要张嘴讨价还价,宋安沐已经小跑着往灶房去了。
他低头看看布包里的土块,又望望宋安沐的背影,最终叹了口气:“四成就四成吧,总比烂在手里强。”
吃完了饭,宋安沐把借来的竹匾摞在一起,挨个拍掉缝隙里的山楂屑。
周显忠正在柜台后拨弄算盘,花白胡子随着咀嚼食物的动作一翘一翘的。
“周爷爷,这些竹匾还您。”宋安沐把竹匾放在柜台上:“谢谢您这几日借给我们用。”
老驿丞眯着眼数了数:“还少了一个。”
“啊?”宋安沐一愣,随即拍脑门:“对对,还有一个晾着薄荷叶呢,我这就去拿。”
她小跑回后院,正撞见宋安宇蹲在陈三罐旁边,两人头碰头研究着什么。
走近了才听见弟弟在说:“这种红果子千万别吃,我外公说过,吃三颗就能让牛倒地不起。”
陈三罐却两眼放光:“这么厉害?那要是稀释了...”
”你又想试毒?”宋安沐插着腰出现:“说好的不乱吃呢?”
陈三罐讪笑着把红果子塞进袖袋:“就看看,就看看。”
夕阳已经沉到了驿站西墙外,宋安沐取走最后一个竹匾。
回到大堂后,她把竹匾还给周驿丞,老头这次满意地点点头,从柜台下摸出个油纸包:“丫头,路上带着。”
宋安沐打开一看,是几块油饼,她欢喜的笑了起来:“谢谢周爷爷!”
……
第二天清晨,早早的驿站就热闹了起来,王大柱帮着把行李搬上板车,陈三罐的陶器竹筐空空如也,只在角落塞着那个装着陶土的布包。
“都齐了?”宋老头清点着人数,目光扫过一大家子,元冬元序和白露还在揉着眼睛,被各自的母亲牵着。
宋瑞峰在板车旁,手指沿着车辕细细摩挲,木料接缝处新钉的楔子有些毛糙,他顺手从地上捡起块青石打磨起来。
周显忠进了后院,瞧见他的动作,花白胡子颤了颤:“到底是读书人,心细。”
“路上经不起颠。”宋瑞峰将石块塞回腰间布兜,起身接过老太太递来的坛子。
粗陶坛沿还沾着酱色汁水,他摸出半截草绳在坛口绕了两圈,稳稳当当卡进车架空隙里。
陈三罐凑过来往板车上张望:“我那口铁锅捆牢了吧?路上用这个炒菜肯定贼香。”
“放心吧,给你捆着呢。”苏明华拽着吴氏胳膊把人从车辕边拉开:“弟妹仔细蹭了灰。”
她利索地把散开的包袱皮四角一拢,打了个活结:“收拾的衣裳都搁在蓝布包里,要添换的伸手就能够着。”
周显忠捋着胡子,眼眶有些发红:“这一走,也不知何时能再见,路上千万当心,南边湿气重,记得要多晒晒被褥。”
蹲在车轱辘边检查绳索的苏老头直起腰来:“可不是,我那老寒腿就是年轻时在潮地方落下的病根,周老弟,你们驿站要是有艾草,记得每日熏一熏屋子。”
张大山把肩上扛着的包袱往上颠了颠,粗声粗气道:“宋小哥,那山枣要是吃完了,就捎个信来,我让货郎带些给你们。”
说着他用袖子抹了把脸,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宋安宇:“早上新烤的饼子,路上垫肚子。”
王大柱蹲在地上帮宋青阳系紧板车上的麻绳,闷声道:“昨儿个收拾房间,翻出两双新编的草鞋,塞你们车上了,路上磨坏了也好替换。”
他说完抬头看了眼正在往车上捆包袱的宋安沐:“宋姑娘,你那酱菜坛子搁稳当了没?”
宋安沐踮着脚把最后一个包袱捆结实,闻言转头笑道:“大柱哥,草鞋耐磨,可比陶罐强,我那两坛子酱菜还没到南边就得颠碎了。”
她说着跳下车,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王大柱:“这是前几日晒的薄荷,泡水喝最解暑。”
孙氏抱着白露走过来,往周显忠手里塞了双布鞋:“驿丞大人,这鞋底纳得厚,您走路时穿着不硌脚。”
她怀里的小丫头有样学样,伸出小手往周显忠的口袋里塞了几颗野果子。
吴氏正扯着自家两个儿子的衣领往板车边走,闻言插嘴道:“要我说就该多带几双鞋,这一路......”
话没说完就被自家男人拽了一把,宋金秋瞪了媳妇一眼,转头对驿丞拱手:“这些日子多谢照应。”
驿丞和两个驿卒送他们到大路口,张大山往宋安宇手里塞了包东西:“路上无聊嚼着玩。”
是晒干的山枣。
宋安宇把山枣分了一半给姐姐,冲着驿站三人组拱手:“等我们安顿下来,定托人送南边的果子给你们尝鲜。”
他话音刚落,就被自家奶奶赵氏拍了下后脑勺:“净说大话,到了南边还不知什么光景呢。”
老太太从板车上拎下个竹篮递给周显忠:“自家腌的咸菜,就粥吃最香。”
日头已经升得老高,宋老头敲了敲车辕:“真该走了。”
他看了眼还在抹眼睛的周显忠,喉头也有些哽咽:“等我们在南边扎下了根,就托人带信给你们。”
驿丞三人退到路边,看着宋家的板车吱呀呀启程,张大山突然追出去几步,冲着渐渐远去的车队大喊:“要是路过青林镇,记得去喝老刘家的酸梅汤——”
声音飘出去老远,惊起路边树上一群麻雀,板车转过山坳,宋安沐回头看见那三个身影还站在原地,晨雾漫过来,王大柱挥手的动作像是水里晃动的影子。
宋安沐把弟弟分给她的山枣塞了颗进嘴里,眯着眼道:“等到了南边,咱们也种棵枣树。”
她转头看见陈三罐正眼巴巴望着自己手里的枣子,笑着抓了一把给他,货郎忙不迭把枣子塞进嘴里,宋安沐又把枣分了一些给其他人。
白露小丫头指着路边的野花叫起来,宋安宇跑过去摘了几朵,回来别在她的衣襟上。
宋老头走在最前头,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慢吞吞的板车,苏老头走在女婿身边,忽然道:“瑞峰啊,到了南边,先把屋后的地翻一翻,再种些能驱虫的草药。”
一群人走出二里地,晨雾渐渐散了。
宋安沐揉着后腰,太久没走这么长的路了,这会儿全身的肌肉都酸痛了起来,她看着蜿蜒向前的土路,突然叹了口气:“要是有个随身空间就好了。”
走在她旁边的宋安宇耳朵动了动:“什么空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