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晚梅的脸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,血色尽褪,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。
她难以置信地瞪着陈怡然,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了半步,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她,声音发飘,透着心虚:“怡然你……你胡说什么!我什么时候见过她?你肯定是眼花了看错了!怎么可能!”
地上的女人更是慌得六神无主,魂飞魄散。
刚才撒泼打滚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,手脚并用地想从地上爬起来逃走,可因为过度慌张,膝盖一软,“噗通”一声又结结实实地坐了回去,脸上的泪水、鼻涕和地上的灰尘混在一起,显得无比狼狈可笑。
她张大了嘴巴,似乎想辩解什么,却被周围瞬间炸开的、更加激烈的议论声彻底淹没了。
“十块钱?!老天爷,就为了来找个茬?这得是多大的仇啊?”
“怪不得!怪不得她死活不肯去医院,一口咬定是衣服问题,原来是早就收了别人的钱来演戏的!”
“我早就说林苗这姑娘做生意实诚厚道,怎么可能卖有问题的衣服?果然是有人背后使坏下绊子!”
“啧,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,这位白同志看着挺斯文秀气的,怎么能干出这种缺德事?亏她还是老师!”
众人投向白晚梅的目光顷刻间全变了,充满了怀疑、审视、鄙夷,甚至还有几分被欺骗的愤怒。
一些记性好的人想起之前白晚梅也曾来过店里几次,看似随意逛逛,偶尔和林苗说话时,那表情和语气总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淡和别扭,此刻前后联系起来,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了。
陈怡然听到白晚梅斩钉截铁地否认,眼眶一下子红了,盈满了泪水。
她心底里其实并不愿意当面揭穿这件事。
这些日子,白晚梅常常来找她聊天,态度一如从前那般亲热,时不时给她带些新奇的小吃和玩意儿,还反复跟她说过好几次,表示以前是自己对林苗有偏见、有误会,以后一定会好好改正,和大家和睦相处。
她天真地相信了这些话,真心以为白晚梅洗心革面,变了性子。
可眼前这赤裸裸的算计和陷害,再联想到昨天在阳台上无意间瞥见的那一幕,她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又酸又涩的情绪。
昨天她原本和小姐妹约好了去街上逛,因为前一晚熬夜看书,早上起晚了,醒来后就懒洋洋地趴在二楼的阳台栏杆上透气。
恰好就看见白晚梅站在院外墙角那棵老槐树下,朝着一个方向招手。
等那个穿着土气、面色黝黑的农妇怯生生地走近,两人便挨得极近地低声交谈起来。
距离太远,具体说什么她听不清,可白晚梅从口袋里掏出钱包,抽出一张崭新的十元钞票迅速塞进那农妇手里的动作,她在阳光下看得分明——那纸币的亮色格外刺眼。
当时她心里还嘀咕了一下,奇怪白晚梅怎么会和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农村妇人私下有接触,还给钱。
现在前后一联系,哪还有不明白的?
这分明就是精心策划好了,花钱雇人来给林苗姐的店铺找麻烦,泼脏水!
“我没看错!我绝对没看错!”陈怡然吸了吸鼻子,努力忍住哽咽,声音带着哭腔,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坚定,她看向白晚梅,眼神里充满了失望,“小梅姐,我看得清清楚楚!那十块钱是崭新的,我看得真真的!这些日子你反复跟我说,你会和苗苗姐好好相处,我是真的信了你,我真的以为你变了……可你怎么能这样?背后竟然做出这种事!你太让我失望了!你就是故意的!”
白晚梅被这一连串的指控打得措手不及,彻底慌了神。
她嘴唇哆嗦着,却吐不出一个有力的字眼,脑子里一片空白,翻来覆去只剩苍白无力、漏洞百出的辩解:“不是的……怡然你真的看错了……眼花了吧……我根本不认识她,我怎么会给她钱……” 声音却越来越虚,眼神飘忽,根本不敢与陈怡然对视,更不敢看向周围那些质疑的目光。
就在这时,一直瘫坐在地上、仿佛被遗忘的那个农妇突然动了!她大概是瞅准了所有人都被白晚梅和陈怡然的争执吸引的空档,又瞥见人群边缘有个不大不小的缝隙,远离是非的本能瞬间占据了上风——
她只有一个念头:赶紧离开!
她猛地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,连身上的尘土都顾不上拍打,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,猛地低下头,铆足了劲就朝着那个缺口冲去,动作又快又慌,途中差点撞倒旁边一位正看得入神的老太太。
“哎!快看!她要跑!”有眼尖的人立刻发现了她的意图,大声喊了出来。
林苗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察觉,正要抬脚上前阻拦,然而季砚秋的反应比她更快。
他几乎是身体本能先于思考,脚步一错,身形利落地一晃,没两步就精准地堵在了那农妇前面。
他没有伸手粗暴地去抓扯,只是稳稳地站在那里,身姿挺拔,眼神沉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无声地截断了她的去路。
农妇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上,猛地停住脚步,一抬头看见是季砚秋,吓得“妈呀”一声惊叫,腿脚一软,差点又要跪下去。
她仓皇抬头间,直直撞进季砚秋那双沉静却暗藏锋芒的眼睛里。
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滑,最终落在他肩头那三颗银星上。
方才只顾着撒泼打滚,根本没敢细看,此刻在这么近的距离下,那几颗星徽仿佛淬着寒光,冰凉刺目,扎得她眼仁生疼。
季砚秋既没动,也没开口,只垂眸冷冷地看着她。
一身挺括的军绿色常服衬得他身姿如松,周身那股在部队里淬炼出的凛然气场,无声无息地压下来,逼得那农妇浑身止不住地打颤。
她先前那股往前冲的泼辣劲霎时消散得无影无踪,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,想找空隙溜走。
可季砚秋就像早已洞穿她的心思,脚下只不着痕迹地挪了半步,就又严严实实堵死了她的去路。
“你……你让开……”她声音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,连再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彻底丧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