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砚秋皱了皱眉,抬手按了下眉心。
他确实是借了谢远的话当借口,影响不好是真的,但他要是真的铁了心离婚,也不是不能解决。
他说不清,为什么在听到林苗说随时能配合离婚时,会下意识地说出不离两个字。
或许是……习惯了?
习惯了家里有个人等着,餐桌上不再只有他一个人,习惯了她偶尔咋咋呼呼地跟他说今天店里卖了多少钱,或是抱怨哪个顾客太挑剔。
这些细碎的、以前从未有过的习惯,像藤蔓一样,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,等他察觉到的时候,已经松不开了。
他转头看向窗外,月光落在地上,拉出长长的影子。
林苗还在睡,呼吸均匀,偶尔轻轻动一下。
季砚秋心里有了种陌生的、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。
这一夜,向来睡眠质量还不错的季团长,罕见地失眠了。
第二天一早,林苗迷迷糊糊地醒来,呆呆地伸了个懒腰。
昨晚琢磨蝴蝶效应那点事儿,早随着一夜好眠散得没影了。
她向来不是揪着事儿不放的性子,季砚秋说不离就先不离,左右她眼下有地方住、有活儿干,犯不着跟自己较劲儿。
起床时季砚秋已经去团部了,玉米糊糊温在灶上,桌上还有两个白面馒头,是他去部队食堂打回来的。
林苗捏着馒头咬了一口,暖乎气儿顺着喉咙往下滑,心里莫名熨帖了点,三下五除二扒拉完早饭,拎着帆布包就往服装店赶。
店里的生意是真红火,自打前阵子推出几款收腰小褂和显瘦工装裤,几乎天天有人来打听,熟客带新客的也多,林苗雇的店员晓红手脚麻利,还是忙得脚不沾地。
她刚到店里帮着理货,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,陈怡然咋咋呼呼的声音先飘了进来:“苗苗姐!你看谁跟我一起来了?”
林苗抬头,脸上的笑淡了淡。
门口站着两个人,陈怡然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,挽着旁边人的胳膊,笑得热络。
而被她挽着的白晚梅,穿了件月白色的的确良衬衫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脸上挂着温婉的笑,正眼含“笑意”地看向她。
林苗皱了皱眉,在心里暗忖。
白晚梅自开业那天来过一次后,就没再露过面——那天她阴阳怪气地挑了几句衣服的刺,被林苗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,走的时候脸都快挂不住了。
这阵子明里暗里也没少给她使绊子,前几天还有人来店里说她的衣服是偷了别人家的样式,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。
结果现在,人家竟能像没事人一样,跟着陈怡然上门,眼底那点“和善”,装得比真的还真。
林苗佩服她的心理素质。
“小梅姐说好久没来看你了,正好今天我俩都有空,就过来转转。”陈怡然没察觉屋里的暗流,拉着白晚梅就往里走。
“苗苗姐,你这店生意可真好,上次我跟我妈说,我妈还让我帮她捎件褂子呢。”
白晚梅适时地接话,声音柔得像水:“是啊,苗苗,你真能干,这才多久,店里就这么热闹了。不像我,除了在家看看书,什么也不会。”
她说着,目光扫过挂得满满当当的衣架,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嫉妒,又很快被笑意掩住。
“之前开业那天我说话没过脑子,你别往心里去。我后来跟怡然说,还怕你生我气呢。”
林苗扯了扯嘴角,手里整理衣服的动作没停,“白同志说笑了,我没那么小心眼。”
她这话答得客气,却没接不生气的话头,白晚梅脸上的笑僵了一瞬,又很快掩饰过去。
陈怡然倒是没听出不对,还在旁边打圆场:“就是!苗苗姐才不是那样的人呢!小梅姐你也别多想,以后咱们仨好好的,常来常往多好。”
林苗没接话,只低头数着刚到的新货。
她太清楚白晚梅这号人了,原书里的“白莲花”,最擅长的就是借着温和的外皮挑事,这会儿装得亲近,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。
果然,白晚梅没待多久,就借着还有事的由头,拉着陈怡然走了。
临走前,她还特意在店里转了一圈,眼神在几款卖得最火的小褂上停了好一会儿,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。
等两人走了,旁边的晓红凑过来小声问:“苗姐,那女的看着就不对劲,你别跟她客气。”
“没事。”林苗拍了拍她的肩,眼神沉了沉,“她要是安分,咱们就各过各的。要是不安分……也总得让她知道,不是谁都能捏的。”
晚上关了店门,林苗往家走时,心里还琢磨着白晚梅那眼神,总觉得踏实不下。
果不其然,第二天刚开店没多久,麻烦就找上门了。
“这家店太黑心了!谁是老板!赶紧给我出来!”
一声尖利的叫喊划破了店里的安静,紧接着,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女人就闯了进来,手里还拎着件眼熟的蓝色小褂——正是店里昨天刚卖出去的款式。
女人脸涨得通红,脖子上、胳膊上还能看到一片片泛红的疹子,一进门就把衣服往柜台上一摔,指着林苗的鼻子就骂。
“你这黑心肝的!卖的什么毒衣服!我昨天买回去穿了一天,浑身就起了这么些疹子,痒得钻心!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!”
这一闹,店里的顾客都吓了一跳,纷纷往后退了退,有好奇的已经凑过去看女人身上的疹子,小声议论起来。
“真起了不少疹子呢,看着怪吓人的。”
“这衣服我前两天也买了一件啊,穿着没事儿啊……”
“难说哦,说不定是料子有问题?有些人皮肤嫩,沾了不好的东西就容易过敏。”
“林苗这老板看着挺实在的,不至于吧?”
议论声嗡嗡的,那女人听得更来劲了,叉着腰就往柜台前凑。
“大家都看看!就是她这破店!卖些用烂布料子做的衣服,还敢卖那么贵!我告诉你,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,我就去公安局告你!让你这店开不下去!”
林苗没急着跟她吵,先安抚了下旁边吓着的小姑娘,然后走到女人面前,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疹子上——
红得很均匀,看着确实像是过敏,但总觉得有点刻意。
她又拿起那件被摔在柜台上的小褂,翻来覆去地看了看,纯棉的布料,按理说不该有问题。
“这位大姐,”林苗的声音很稳,“你确定是穿了这件衣服才过敏的?昨天买回去后,有没有接触过别的东西,比如洗衣粉,或者什么花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