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苗目送他到门口,看着他穿上外套,心里暖烘烘的。
季砚秋刚带上门,就撞见隔壁的王嫂端着碗筷站在大院儿外的台阶下。
王嫂子看见他,赶紧打招呼:“季团长,刚吃完饭呐?”
“嗯。”季砚秋点头,就要离开。
“哎,季团长,等一下!”王嫂子犹豫了半天,还是叫住了他,脸上带着点为难,搓了搓手才继续道,“我知道我不该多嘴,可……可我还是想跟你说句话。”
季砚秋停下脚步,看着她:“王嫂,您说。”
“就是林苗这丫头,”王嫂子叹了口气,“以前是有点毛躁,可自从您回来,她把家里打理得多好啊,里里外外干干净净的,是个会过日子的。就是……就是您家那些小辈,隔三差五来闹一回,这传出去,对林苗名声不好啊。”
她偷瞄了眼季砚秋的脸色,见他没生气,又接着说:“她爹娘都在乡下,一个人在这儿多不容易,受了委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我这也是看她可怜……”
话说完,王嫂子心里直打鼓,生怕季砚秋觉得她多管闲事。
季砚秋脸上没什么表情,听完只是点了点头,声音平静:“我知道了。麻烦王嫂平时多照应她点。”
“哎,应该的应该的!”王嫂子松了口气。
季砚秋没再多说,迈开步子离开了。
夜色里,浅淡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他的背影依旧挺拔,脚步不快,眉头却微微蹙着。
可只有他自己知道,王嫂子的话像颗石子,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。
看来,是该好好处理一下了。
他抬头看了眼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,林苗应该还没睡。
他攥了攥拳,迈开步子朝远处的吉普车走去,脚步比来时沉了不少。
后半夜的月光透过窗棂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。
林苗在床上翻了个身,胳膊上的纱布蹭到床单,传来一阵钝痛,将她从混沌的梦境里拽了出来。
梦里的场景还在眼前晃——原身被季家人推出大门,寒冬腊月里只穿着单薄的棉袄,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离婚协议,风卷着雪片子打在脸上,疼得像刀割。
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,最后蜷缩在桥洞下,还被流浪汉强奸刺伤,失血过多意识模糊前,好像只听到路人的交谈。
“这不是季团长那个乡下老婆吗?听说被赶出来了……”
林苗猛地睁开眼,胸口剧烈起伏着,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。
她抬手摸了摸胳膊上的纱布,又动了动膝盖,清晰的痛感让她彻底清醒过来。
然后看了看四周,松了口气。
她现在好好地躺在季砚秋家的床上,没被赶出去,也没冻死在桥洞下。
可那梦境太过真实,原身临死前的绝望像藤蔓一样缠上来,勒得她喘不过气。
林苗咬了咬唇,眼底闪过一丝坚定。
必须得赶紧赚钱,必须得攒够能让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,只有手里握着实实在在的钱,才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站稳脚跟,才能不重蹈原身的覆辙。
窗外的天渐渐亮了,楼道里传来各家开门关门的声响,还有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喧哗。
林苗在床上躺到日头升到窗棂,才慢吞吞地爬起来。
胳膊和膝盖的伤都还很疼,尤其是膝盖,稍微弯一下就钻心地疼。
她刚洗漱完,就听到敲门声,是警务员小吴送饭来了。
保温桶里装着小米粥和白面馒头,还有一碟酱菜。
小吴把饭菜摆在桌上,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嫂子,然后才转身离开。
林苗坐在桌边,小口小口地喝着粥。
没了伙食团的差事,身上又有伤,她彻底成了条咸鱼,只能在屋里慢慢晃悠。
她走到桌边,从抽屉里翻出那个磨得边角发毛的小本本,又摸出半截铅笔,趴在桌上算起账来。
“叶英家那间屋子,墙面得重新刷层白灰,再打个简易的货架,差不多要二十块……第一次进货,拿些便宜好卖的衬衫,再拿着款式时兴的连衣裙,本钱大概要一百五……还有针线、纽扣这些零碎,算十块……门口的牌子和屋内的布置,这些算二十块……”
她一边念叨一边在纸上划拉,笔尖在纸页上留下漂亮大气的字迹。
“这样算下来,启动资金差不多要二百块。季砚秋借了五百,除去这些,还能剩下三百,先攒起来万一再有好的赚钱机会呢……”
越算越觉得有奔头,林苗脸上露出点笑意,指尖在“五百块”那几个字上轻轻敲了敲。
季砚秋这回可真是帮了大忙,等她赚了钱,一定先把这五百块还上,再请他吃顿好的。
正想得入神,敲门声突然响了。
林苗愣了一下,这个点儿会是谁呢?她瘸着腿走过去,拉开门,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,不由得挑了挑眉。
“姐!”林海的声音带着点哭腔,他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,额头上还沾着汗珠,显然是跑着过来的。
少年的目光落在林苗胳膊上那圈厚厚的纱布上,又往下看到她膝盖上缠着的绷带,眼圈“唰”地一下就红了。
他张了张嘴,那声姐刚出口,鼻子就抽了抽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,只剩下委屈巴巴的表情。
林苗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啧了一声。
这便宜弟弟以前在家时,可是把原身当老妈子使唤,端茶倒水洗衣做饭,哪样少得了?她还以为这小子是个没心没肺的,没想到居然这么关心她。
“进来吧,站门口干啥。”林苗侧身让他进来,顺手关上了门。
林海吸了吸鼻子,跟着她走到桌边坐下,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伤处:“姐,你这是咋弄的?是不是他们季家人打的?你还瘦了这么多!”
刚才他在部队的单身宿舍洗衣服,听到隔壁房间的人在聊家属院的八卦,他就凑过去听了一耳朵,就听说季团长的表妹跟季团长老婆打架,把人都打进医院了。
他当时手里的脸盆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脑子里就一个念头——他姐被欺负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