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文嘴唇颤动了几下,想说话又发觉不对,蹙起眉心,警惕地打量林苗。
要知道他已经在林苗这儿栽过两次跟头了。
“如果你做不到的话,那你最好先跟大家解释解释,这么多鸡蛋你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。”
林苗逼近几步。
她个子高,加上胖胖的身材,整个人靠过去的时候带着一股令人逼仄的压迫感。
素白的手指着孙文,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动。
晶亮的眼睛蕴着几分讥讽,冷冷地打量着他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孙文结巴几句,突然想到什么。
不对啊!
现在是林海偷盗鸡蛋在前,该给交代的明明是他们林家人,怎么反倒变成林苗逼问自己了?
“你管我鸡蛋是怎么来的!”孙文拍落林苗的手,“你弟弟偷拿我家鸡蛋出去卖钱。”
“盗窃加上倒买倒卖,两个罪名一起追究下来,你弟弟要不被判个几年,我孙字倒着写。”
说罢,孙文伸手去拉林海。
手指还没碰到,就被林苗一把拍落。
她单手护在林海身前,怒目看向孙文:“你敢动我弟弟一个手指试试看!”
“你……”
孙文昂首逼近,林苗环臂斜乜他。
只冷冷的一眼,他便又想起那天自己被板砖摔倒时狼狈的模样,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沉默好半晌,孙文才不情不愿地翕动几下鼻尖,沉声问:“那你自己说,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?”
林苗没理她,转头看向林海:“你说,到底怎么回事。”
林海咽了几下喉咙,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全都告诉林苗。
他越说越委屈,眼眶和鼻尖都通红通红。
林海是林家的老幺,从小就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,哪里遭过这样的罪。
他别过头,狠狠擦了两下眼睛,才冷静下来。
他指向孙文:“明明就是你自己说,那些鸡蛋你想卖了赚钱,可是担心丢工作,所以才让我帮你去卖。”
“现在你倒是要诬陷我偷你东西。我如果真是小偷,放着一屋子其他东西不偷,偷那几个破鸡蛋做什么?”
林海情绪激动,刚刚憋回去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。
他在家的时候和皇太子没什么区别。
虽然已经十七岁了,却从没有下过地,脸上一点晒伤都没有。
加上他本就长得帅,比很多城里的男孩都耐看。
此时眼睛红红,委屈巴巴得,像只受尽委屈的小奶狗。
围观群众更是三观跟着五官走。
“人家说得也没错,如果真偷东西为什么不偷其他的,非要偷鸡蛋?”
“说起来,有好几次我晚上出来倒水,都看到孙文偷偷摸摸地揣着什么东西往家走。那些鸡蛋该不是是他偷来的吧?”
“有可能,若真是从合法途径得来的,孙文早就拿出来炫耀了,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呢?”
众人对于林海的看法多半都是因为对林苗有偏见。
可是对孙文他们却了解得很。
这小子平时最爱炫耀。
家里藏着那么多鸡蛋,他应该早就东家送西家给,闹得人尽皆知了。
可现在居然能瞒这么久,可见肯定是来路不正,所以他才不敢宣扬。
这么一想,众人看向孙文的眼神逐渐发生变化。
孙文被盯得后背发紧,冷汗直冒,嘴上却硬气得很:“你们看我做什么?偷东西的又不是我。”
“好啊。”林苗顺势接过话头,“既然你一口咬定我弟弟偷了你的鸡蛋,那我这就陪你去派出所。谁是谁非就让公安同志说了算。”
话落,林苗一把扣住孙文的手腕,不由分说,拉起他要走。
她力气大,没怎么费劲就把孙文拉出去几米远。
等孙文反应过来,转身抱住身旁的电线杆,冲着林苗大喊:“你这女人还讲不讲理啊?”
有没有搞错啊?
她说的都是他的词啊!
“讲理?”林苗嗤笑,“我这不就是要带你去讲理吗?”
她抓着孙文的手没放开:“公安同志若是判定我弟弟偷东西,我一分钱都不会差,全部给你。”
“怎么?孙文,不敢去吗?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孙文结结巴巴,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。
这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啊!
他本来看到公安就犯怵,更别说他本来就藏着事儿。
“算了。”孙文压下怒火,“这事我自认倒霉,就当没发生过。”
眼看弄不过林苗这个疯女人,孙文脚底抹油打算溜。
未曾想却被林苗一把拽住衣领:“不行。”
她冷色凝着孙文,压迫感十足。
“这事关乎我弟弟的个人声誉,一定要弄清楚。”
孙文这会儿急得都快哭出来了:“那……那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
“要么去报案,让公安同志给我弟弟一个公道。”
“要么,你自己当着街坊四邻的面说清楚,今天的事究竟怎么回事。”
孙文环顾四周。
众人都伸长脖子瞧热闹,一个个眼珠子都快黏到孙文身上了。
如果承认今天的事是自己做局,就为了栽赃林海,那往后他在家属院的名声就算彻底毁了。
可是,如果真闹到派出所去,他倒买倒卖的事怕是要瞒不住了。
到时候,可就不是毁了名声那么简单,恐怕自己连工作都要丢。
思前想后了好半晌,孙文紧绷的后背一软,长舒一口气,终于不情不愿地嘟哝:“今天的事都是我不好。”
“林海兄弟,我这也是一时鬼迷心窍,是我对不住你,你大人不记小人过,别和我计较。”
虽然没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,但总算是道了歉,还林海一个清白。
林苗冷乜他:“再有下一次,我就把你嘴缝起来,让你这辈子都没法栽赃陷害旁人。”
孙文瞪眼,对上林苗冷冽的眼神,却没了勇气,紧绷的后背一松,脑袋也垂了下去。
林苗冷嗤:“滚吧。”
孙文满肚子的火,奈何不敢发作,耷拉着脑袋,在众人嘲讽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跑了。
“行了,大家都散了吧。”
林苗打发走众人,拉着林海进了屋。
她倒了满满一搪瓷杯的水,递给林海。
后者接过去,仰头咕咚咚喝了个干净。
水杯都喝空了,他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,宽大的水杯挡住半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能从他微微颤动的肩膀推断——他在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