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璇站在偌大的院子里,心里莫名有些堵。
纪渊不会是因为知晓流苏跟殷绪的关系后整日颓废,在哪里鬼混吧?
还有,阮姨娘离开去哪儿了?难不成不久后宫宴真的会救扇千景?
纪璇在纪伯远的书房思量着。
“大小姐。”
管家过来给她端茶倒水。
纪璇接过茶盏,在书房坐了许久,快要睡着的时候,忽然听到管家跟纪伯远的声音,一下子就清醒了。
“爹!”
看到纪伯远迈着沉稳的步子走来,一身灰色长衫,面容平静,看起来却苍老了许多,鬓间似乎生了些许白发。
“阿璇。”
纪伯远朝她轻笑着,缓缓走上前,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,温声喊着她。
“爹,您喝点水。”
纪璇给他倒了杯水。
“爹,您快坐下歇歇。”
纪璇扶着他让他坐下。
“我都听说了,世子酒醉后私自离营,触怒龙颜,受了杖刑,被禁足了。”
纪伯远抿了口茶水,叹声道。
纪璇低声应着,“嗯。”
“阿璇,你近来在侯府如何了?”纪伯远的声音有些哑,也带着些许沧桑和疲惫。
纪璇想到纪渊和阮姨娘都离开的事,扯出一抹笑,强忍着心中的酸涩,“爹,我挺好的。”
“爹,我今日回来,是想问你……有关阮姨娘的事情。”
“又是星竹?”纪伯远皱眉,抬眼看向纪璇,有些诧异。
阿璇最近似乎对星竹的事情很上心。
上次回来就是问星竹的事情。
“爹,您之前说过,跟阮姨娘早就熟识了。”
“您……是不是跟她有过……”纪璇咬了咬唇,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,“有过……私情?”
纪伯远有些怔愣,失笑不已,“私情?阿璇,你怎么会这么说?”
“我跟你说过,我跟星竹以前的确认识,她当时帮过我。
前些年,就在……在青楼跟同僚喝酒时,遇见了她跟流苏,她也认出了我,我见她们可怜、无依无靠就带回来了。”
“这事儿你不早就知晓了?”纪伯远皱紧眉头,不解的看向纪璇。
“那她跟流苏是哪里人士,您知道吗?是……大雍人吗?还是大周?西域?或是……漠北?”
纪璇试探性的询问着,不停抬眼打量着纪伯远。
纪伯神色未变,缓缓开口,“她是漠北人。”
纪璇蓦得抬眼,怔愣的看向他,“真的?”
“嗯。”
纪伯远继续道。
“她告诉您的?”
纪伯远微微摇头,声音清淡,“不。是因为知道她是漠北逃难的良民,我才救下她的。”
逃难?良民?
纪璇怎么也不信。
如果阮姨娘和黎清澜、扇千景有瓜葛,那就绝不是逃难的良民,只会跟漠北皇室有关……
“爹,您可真是大好人,救人也不问问人家什么来头,也不调查清楚底细吗……”纪璇努了努嘴,愤懑的说着。
难不成上辈子爹的死,还有阮姨娘跟扇千景他们的事情?
阮姨娘若真跟漠北皇室有关的话,又跟黎清澜刺杀过萧临……
是不是上辈子萧临知晓后又迁怒了纪府?
纪璇拧着眉,静静的看着他,神情有些复杂,“爹,那您上次知道阮姨娘会武功后,你去问过她吗?您知道她做过什么事吗?”
纪伯远摇头,语气平静。
“没有问,既然决定让她离开纪府,就像我当初明知她是漠北人而救下她,有些事情与我而言根本就不重要。”
纪璇沉默片刻,垂下眼,“爹,您救人的时候,真的就没考虑过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后果吗?”
救下与漠北皇室有关的阮姨娘,此人或许参与过刺杀萧临……
假传圣旨救下小江饶。
每一条都是死罪。
萧临真的……就这么轻而易举放过纪府、放过她爹了吗?
纪璇抿着唇,心情有些复杂。
尤其是重活一世后,这几次三番跟萧临的相遇相处……
“考虑过,但还是要做。”纪伯远没有犹豫,他看了一眼纪璇,自嘲笑着,眼底带着些许怅然。
纪璇张了张嘴,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上回殷绪怎么说她来着。
真是她爹教出来的好女儿……
好像,说的没错,果然是从小耳濡目染。
纪璇轻扯唇角,无奈笑着。
房里静了一会儿,她才又继续开口,“爹,我今天回来,更重要的是想问你一件事,关于我自己的。”
纪伯远皱眉,“什么事?”
“我最近想起来一些事,我以前是会凫水的,但不知道为何,我很害怕水,也不敢碰水,如果不是最近意外落了水,我可能也不会知道我还忘记过什么事。”
闻言,纪伯远愣了愣,连忙问道,“阿璇,那……你有没有想起什么?”
纪璇摇了摇头,咬着唇,犹豫着开口,“我就觉得我在跑,拼命地跑……很害怕,还有一个女人在哭……还看到一条龙……”
“我就能想到这些。”
纪璇轻叹着,秀眉紧蹙着。
纪伯远蓦得抬眼朝她看过去,眼底是一闪而过的震惊和诧异。
女人的哭泣……
还看到龙……
荒谬,怎么可能是龙。
是她年纪太小,太害怕,没有看清罢了。
是龙袍!
先帝!
纪伯远脸色、微变,蓦得攥紧手心,抿唇不语,一副失神的模样。
那个女人,难不成是……
纪璇这会儿垂着眼,也没注意到纪伯远的神色。
“爹,我是不是小时候跟您去过皇宫,我一直以为跟殷绪成婚后去皇宫是第一次入宫,但我总觉得我以前去过宫里。”
静默片刻,纪伯远才开口。
“阿璇,你小时候的确跟我进过宫,你当时在宫里迷了路跑丢了,应该是见到了脏东西,后来惊慌逃跑时落了水。”
“后来我见你自己也不记得了,许是真的受了惊吓,接连几日都高烧不退,你醒来便忘了那些事,我也没再问过你,想着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,过去了也就过去了。”
纪伯远偏头瞥着纪璇,温声说着,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。
“是这样吗?”
纪璇眉心微动。
纪伯远点了点头。
纪璇抿唇不语。
难不成是真的?
她小时候见到女鬼了?
所以才有一个女人哭泣?
“阿璇……你先回去吧,爹有些累了。”
纪伯远声音轻颤。
纪璇一愣,看到他眼底的确一副疲惫之色,脸上有些白,忍不住问道,“爹,您……没事吧?”
“没事。”纪伯远微微摇头,继续道,“就是这几日没睡好,担心你哥。”
“你哥也真是的,整日不回府,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,这么大个人了,还没收心。”
他皱着眉头,眉眼间带着几分忧虑之色。
纪璇轻叹着,却也没再多说什么,便离开了纪府。
她离开后,纪伯远在房里静、坐了许久,面色愈发凝重,最后才拿出一枚铜钱卜了一卦……
……
纪璇觉得她总是问不出想知道的事情。
虽然爹解释的很合理,但她还是觉得不对劲。
马车在忠勇侯府停下,卓越去停马车,纪璇准备进门,只是刚跨过门槛就听到身后虚弱无力的声音。
“纪姑娘……纪姑娘……”
门口的下人将来那人拦下,厉声喝道,“你是谁!”
纪璇拧紧眉心,这才回头看过去,却看到秦昭的婢女翠翠被打的血肉模糊,身上的襦裙也都破了。
“翠翠?”
纪璇一愣,脸色、微变,蓦得上前,吩咐下人退开,“不许拦她。”
她跑到翠翠身侧,在她快要昏厥之际赶紧扶住了她。
翠翠惨白着脸,看到她时,才彻底松了口气,瘫倒在她怀里,唇角微微翘起,双手抓住纪璇的胳膊,唇瓣轻颤。
“求,求您……救救我家夫人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