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中。
恰好流苏进来,打断了这一室的沉寂。
“姑爷,您的药熬好了。”
流苏端着碗,缓步走近。
察觉到房内凝固的气氛,她小心翼翼瞥了一眼纪璇,又抬眼看向殷绪,“姑爷,是要少夫人给您喂药吗?”
“嗯,你把碗递给她。”
殷绪沉声说道,视线落到纪璇脸上,“过来,给我喂药,我这会儿头还有些疼,手使不上劲儿。”
“别给我,我还有事,我还要去给祖母院子里。”
纪璇嗤了声。
头疼,手使不上劲儿,虚弱?
真虚伪。
她似是想到了什么,扭头朝他跟流苏莞尔一笑,“既然使不上劲儿,那就让流苏给你喂药吧。”
昨晚,流苏不就心心念念给他喂药?被卓然拽出去的时候多失落了。
正好,成全他们了。
殷绪心中冷笑,薄唇紧抿着,不等他开口,就听到流苏吴侬软语。
“既然少夫人还有事,那……姑爷,就让奴婢来伺候您吧?奴婢来给您喂药。”
流苏垂下眼睑,唇角带着羞怯的笑意。
殷绪看着纪璇笑盈盈的双眸,脸色愈发阴沉。
“好,你来给我喂药。”
他沉声说着,眼却直直落在纪璇脸上。
听到男人说让她喂药,流苏心中一喜,唇角微微翘起,端着药碗坐到床榻边上。
她端着碗,舀了一勺药汁,红唇落在勺子边,轻轻吹散热气,然后倾身,将勺子送到男人唇边。
“姑爷,小心烫……”
流苏低声说着,她凑近看着男人冷峻的脸,视线缓缓落在他柔软的薄唇上,脸不自觉有些热。
殷绪盯着纪璇,却见她唇角一直带着笑,丝毫不在意,一副大方得体的正妻模样。
他冷笑着,缓缓张开嘴,将流苏她唇边的药喝了进去,眼却没从纪璇盈白的脸上移开。
腥苦的药汁入喉,他微微蹙眉。
“姑爷,有些苦,不过良药苦口。”流苏红着脸,体贴的说着,还伸手拿起帕子,替男人擦了擦嘴角的药渍。
“不苦……很甜。”
殷绪沉着脸,晦暗的眸子落在纪璇那想让人一亲芳泽的唇瓣上。
其实半夜里,纪璇给他喂药,他虽然在昏迷中,但还算是有些感觉。
“姑爷,张嘴……”
流苏弯了弯唇,继续给男人喂着药。
只是,在看到男人那双清冷疏离的眼眸直勾勾盯着纪璇时,她微垂着眉眼,纤长的睫毛隐去了不少情绪。
纪璇对上殷绪森冷的眼眸,眼神疏离淡然,她瞥了一眼床榻边上郎情妾意的两人,不由得低笑着,带了些许讥诮,捏紧手心的帕子,也没再多待,便缓缓离开了。
“姑爷,来……”
见纪璇头也不回的就走了,殷绪脸色越来越沉,他抿着唇,眼眸晦暗,偏头看向流苏,从她手里接过碗,“我自己来。”
很快,他仰头将药一饮而尽,又将碗递给流苏,“流苏。”
“昨夜我听卓然说了,是你给我施针给我抓药,今儿早上还特意让他去歇息,守在这里,辛苦你了。”
殷绪面色平静,淡淡开口,声音透着几分温和。
流苏垂下眼,唇角微微扬起,她轻摇着头,“姑爷,不辛苦的,奴婢是心甘情愿照顾您的。”
“……”
殷绪眉心微动,薄唇越抿越紧。
是啊。
若他愿意,他身边的女人早就如过江之鲫了。
多的是愿意为他动心思,愿意做他女人的女子。
多的是比纪璇好的女子。
他何苦为个没心没肺的纪璇浪费时间浪费精力,白白伤了自己的身子,也换不来她一个心疼的眼神。
她呢,一如既往的不识好歹。
他三番两次挽留她,她都置若罔闻,冷眼以待。
重新开始也不愿意,执意要和离。
没有爱的感觉?没有喜欢的感觉?
那她跟谁有爱的感觉?她跟谁在一起有喜欢的感觉?
池云谏?萧临?还是那个该死的从未出现过的陈越?
殷绪不由得心中冷笑。
“姑爷,您之前说过的,就算少夫人同你和离后,离开侯府了,奴婢还能跟在您身边伺候您,还能留在侯府,这话作数吗?”
流苏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椅子上,眼眶不自觉有些湿热,努了努嘴,绞紧手中的帕子,哽咽着开口,
“那晚……是我不知羞耻。姑爷,求您别怪我了,我已经无处可去了,老爷他给了我娘放妾书,他过段日子要回衢州老家了。”
“我又没家了,我娘她没有告诉老爷真相……她爱老爷,也心疼阿璇,不想我的存在伤害了阿璇……所以才没有告诉老爷。
毕竟我跟阿璇生辰也就差了一日……若让阿璇知晓,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……而且老爷在让夫人怀孕的同时,也让我娘有了身孕……这样对阿璇来说,该有多痛苦啊。”
殷绪不语。
其实那夜流苏告诉他两件事。
一件事是纪渊禽兽不如,居然那样龌龊,对自己妹子生了心思。
一件事是她自己的身世。
他听说流苏说起时,也有些错愕的。
他没想到,阮姨娘早就和纪伯远认识了。
而且他俩还早有私情。
纪璇和流苏年龄相仿,生辰也相仿。
竟然会是同父异母的姐妹……
“可是,姑爷,我这辈子都没体会过父亲的爱,没体会过有哥哥是什么感受,我真的好难过……”
流苏声音越来越哑,滚烫的泪水肆意滑落。
“如今,我还没来得及认下爹爹,他就要离开了,难怪算命的说我亲缘浅薄。”
听着耳边流苏的抽噎,殷绪拧眉,眸子沉了沉,片刻后,他缓缓开口,“流苏,我说过,你可以一直留在侯府,你不用担心无处可去。”
话落。
殷绪敛眉沉思着流苏说纪伯远要离开的事情。
其实纪璇猜的不错。
昨夜在纪府时,那毒药就是在他的茶水中,当时他故意喝下后,直接就告诉纪伯远那药对他没用。
之后,纪伯远说,老太太寿宴之后,他就会离开京城回衢州。
纪伯远又求他,让他帮衬照顾纪璇和视为半个女儿的阮流苏。
还有就是。
成全纪璇。
给她和离书,送她离开京城,别回衢州,送到西域去……
因为纪伯远从前也是从万佛寺出来的,他是个孤儿,无依无靠,万佛寺也算是他半个家。
说起来,纪伯远也算他的师叔。
他当时敷衍的说他会考虑。
考虑不代表同意。
苏稽说的对,他已经为纪璇心软了这么几次,废了人力物力,总该收点好处吧?
一个吻换一条人命,的确亏得很。
纪璇执意要和离,纪伯远要他成全纪璇,放她离开,还说会游说祖母和父亲……
啧。
他这个人,最不喜欢被人威胁。
当初,可是纪伯远亲自将纪璇送到他床上的。
即便也是阴差阳错……那就错下去吧。
他必须承认,他不想放过纪璇了,不想和离。
他想要纪璇,完完全全,从身到心,都留下他的痕迹,只属于他。
没有爱,没有喜欢?
没关系,情爱这种东西,对他来说不重要。
或许,日复一日,总会再有的。
若一直没有,那也没关系,有她这个人就好。
总之,不会便宜别的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