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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0-140

作者:喜有匪本书字数:K更新时间:
    第121章 装死给谁看?


    “本来是睡了,又被某人打电话吵醒了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睫毛长得特别好看,在他那张冷峻面孔上,浓密又毫不违和。


    他懒懒的掀动着,一股油然而出的矜贵。


    心往下沉,鼻腔酸涩渐重,阮绵声音嘶哑:“刚才你听到了多少?”


    男人那双眼压着,阴沉沉的盯她,似打量,似审视。


    口吻不辨喜怒:“什么都没听见。”


    其实他什么都听见了。


    还看到她眼底发烫产生的雾气。


    这一切都源自宋砚安,而不是他陆淮南。


    他有些自嘲的心酸。


    阮绵明显微顿,而后脸沉压了几分:“轻慈跟她男朋友也在海港,她想叫我去吃饭,我没……”


    “怎么不去?”


    闻言,她眉心很轻的一蹙,好看的眸里快闪过道复杂,阮绵沉着声开口:“她男朋友是宋砚安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看她的目光,至始至终没挪开:“是他就不去?”


    阮绵多少觉得他这话是有些损了。


    并且是故意的。


    陆淮南说话带刺,不会直白的说,话里掺杂一些刺味,你需要细品才能研究出来。


    “你知道我跟她们的关系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连一颗牙都没绷动下,神色里带着三分玩味,七分好笑:“阮绵,原来你这么怂啊?”


    “是,我是怂,我是不敢去见他们,你满意了吧。”


    不就是想损她嘛,让他损个够。


    说完,阮绵提起口气。


    直接绕开他,擦肩而过。


    左边上臂胳膊压住一道力量,陆淮南的手指掐上她,他五指修长,青色的筋脉在薄薄皮肤内,微微颤动突显,异常的性感。


    他漂亮的瞳孔里,竟然升腾起一些清澈来。


    阮绵眼角余光瞥着他的手指:“我困了。”


    “还喜欢宋砚安?”


    她眸子微挑起:“我现在有这个心思去谈喜欢吗?”


    “因为姜轻慈?”


    “陆淮南,你的问题真的很多……”阮绵顿口气,提声:“也很烦。”


    她觉得他烦?


    这个“烦”字,久久萦绕在陆淮南心底,挥之不去。


    面对面相站,距离不到半米远,透过沉寂的空气看她:“我让你很烦是吗?”


    “是。”


    阮绵眼底含笑,却是在发冷的笑。


    她语气坚定,立场鲜明。


    不知陆淮南脑子打哪转了个弯。


    一本正经的问她:“那我是不是能理解为,姜轻慈跟宋砚安好了,你心里难受把气撒在我身上,觉得我不如他,所以看着我就烦。”


    设想问问,他哪里不如宋砚安。


    倒是宋砚安,不定有他有钱,有他身体好。


    阮绵眼皮跳动,像是被恶气冲昏了头脑。


    她张嘴,话说得云淡风轻:“是,是,就是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手指的力道,以秒速增加。


    胳膊骨似要断裂,疼到她面容扭曲,咿呀出声:“你干什么?”


    “阮绵,我不如他?”


    他手抬起将她往后按压,阮绵后背嘭地一声撞在墙上,她感觉眼冒金星,口齿都有些不伶俐了:“放开我,别碰我。”


    阮绵吼声特别重,特别大。


    胳膊活生生打他手里挣扎开,怒目相对,她甚至不愿意说什么好听话:“陆淮南,你怎么跟人家比?”


    她活脱脱就像是一只夺门而出的兔子。


    红急了眼,就差往她脸上伸爪子了。


    陆淮南抵上她:“阮绵,你看看你自己这副发疯的样子。”


    男人灼热的呼吸,尽数喷洒在她脖颈子上。


    激起一层层的汗毛往上竖。


    他低俯下身,唇瓣都要挨到她鼻尖,口腔里卷起淡淡烟味:“拱手让人的滋味不好受,那就想办法把人追回来,装死给谁看?”


    他在逼她,也在逼自己。


    逼自己放下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。


    陆淮南知道,哪怕他表明真心,阮绵也是不会待见他的。


    别说待见,真要是让她得知他的心意,她恐怕避之不及。


    阮绵被他逼到墙角,肩膀缩动着。


    眼睛里的惶恐在加剧。


    她头一次见陆淮南这种样子,仿佛真的下一秒,就能将她掐死。


    陆淮南咬牙忍住心撕裂的痛处:“别这么看着我,我脸上又没有宋砚安。”


    话罢,他松开手。


    男人手指拿开的一瞬间,阮绵有种气血刹那降到底,绷着的那口气彻底松懈的感觉,双腿双手,后背跟腰都是软绵无力的。


    陆淮南转身离开。


    走出去约莫三四米远:“喜欢就别后悔,更别留遗憾。”


    天知道,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。


    阮绵咬紧牙根。


    男人的背影莫名显得格外落寞寂寥,她似能读懂他内心的孤独般。


    她觉得这一秒的陆淮南有些扎心。


    令人心疼。


    回屋,躺在床上。


    陆淮南左手捂住胸口,右手搁置在床沿位置,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刚才阮绵的话,心脏绞痛,逐渐加剧,起先他是承受得住的。


    “咳咳……”


    疼得陆淮南猛咳。


    面红耳赤脖子粗的翻身起来,趴在床边缓劲。


    听到屋里的动静,阮绵走到门口敲门。


    “叩叩叩……”


    “你没事吧?”


    不管争执成怎样,她还是会下意识的管他。


    陆淮南双手撑在床边,脸朝下目光低垂,吸气再吐出:“我没事,被水呛到。”


    就算不去看镜子,他也知道,此刻的样子神态一定不好看。


    不愿让阮绵见着这副模样的自己。


    说到底,陆淮南骨子里都是盛着满满傲气的。


    即便他真的喜欢阮绵,该有的底线尊严,半分都不愿丢失。


    他张了张嘴,唇瓣翕动着:“早点睡吧!”


    阮绵退回去。


    客厅大灯亮堂,躺在宽大松软的沙发上,辗转难眠。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翌日回燕州。


    昨晚上的事,谁也没提及半个字。


    阮绵眼底一圈乌青色,严重失眠导致。


    陆淮南也没好到哪去,满脸刻着两个


    字“疲倦”。


    她早起,先去舅舅家把行李携上,跟两老道别离开。


    他的车就在外边大路口等着她,康劲替她装好行李箱:“阮小姐,行李箱我来帮你搬,你先上车吧!”


    拉开门,提步上车坐好。


    她动作很轻,但还是惊动了正双目沉阖凝神的陆淮南。


    他掀了掀睫毛,露出深邃的眸。


    车缓慢行驶在镇上小道。


    第122章 假正经


    一分钱一分货。


    价格昂贵的豪车,开起来那种推背感就是不一样,远比她那辆三十来万的奥迪要好得太多了,车厢里弥漫清淡素雅的沉香。


    是陆淮南常用的那一款。


    车进入到市区路后,陆淮南的手机一直在响,同一个号码打进来三次。


    看样子,他没打算接。


    阮绵想,大概是东城付迎打来的。


    除了她,好像她想不到别人。


    手机放在座位中间的台面上,屏幕朝上,一遍遍亮起再暗下去,陆淮南像是根本没听到,他连眼睫都没触动半分。


    面貌沉得如寂静的湖面,不起波澜。


    “你不接,电话就会一直响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的声音,同着手机震动声,一块传过来:“影响到你了?”


    “没。”


    “那就让它一直响,响到不响为止。”


    阮绵看他,男人脸上映出一抹别样的固执。


    她真的搞不懂,不想接可以直接关机,或者是掐断,何必这么任由震动,挠人心神?


    阮绵挪动身子,尽量让自己靠近车门。


    “这么嫌弃?”


    陆淮南尾音讪笑。


    阮绵眼尾上扬,笑意不达眼底:“你跟她的不愉快,不用撒在我身上。”


    “怎么?你跟宋砚安不愉快,可以拿我撒气,偏偏到我这就不行?阮绵,你要我说你双标好呢?还是说你这个人没良心好?”


    “我不想跟你吵架。”


    她扭开脸。


    但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,陆淮南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。


    阮绵以前也会跟他争吵,可都不像这般堵心。


    陆淮南微微蹙眉,嫌弃不加掩饰的说:“阮绵,知道宋砚安为什么跟姜轻慈好吗?因为你这人轴,人越轴,越让人瞧不起你。”


    他觉得他一定是疯了。


    好似只有在讽刺她的时候,才能让自己心态稍微平衡一点。


    好受一点。


    “陆淮南,你给我滚。”


    阮绵愤而转过脸,恶狠狠的盯着他,吼声骂道。


    他毫无知觉,甚至眉目都没颤动一下。


    陆淮南后背抵着柔软的真皮车座,缓慢的往后沉压下去,那姿态冷淡到出奇,眼神跟脸色更加冷淡,他嘴角勾起,溢出一声嗤笑。


    阮绵最受不了他这副样子。


    装模作样,假正经。


    “你笑什么?”


    “无能者,才会这么狂怒吠叫。”


    阮绵整颗心脏揪成一团,她恨得咬紧牙根。


    陆淮南的手机再次响起时,她径直伸手接听,点开免提:“付迎,我知道是你,别再打了,他不会接你电话的,他现在在我床上。”


    阮绵觉得自己疯了。


    气冲脑顶。


    “真有意思,你是阮绵?”


    待这声磁性悦耳的男声传入耳中,她整个呆愣住。


    声音是商衡的。


    呼吸在那一刻当即一窒,阮绵血气上涌得很快,几乎不到两秒面色酡红,脑子里快速响起她刚才所说的话。


    努力调节好语气:“商先生。”


    “那我不打扰你们办事。”


    手机传来嘟嘟两声,从商衡那边单方面掐断。


    尴尬,羞臊,难以启齿,汗毛直竖,所有的情绪感受,在眼下全部集聚席卷而来。


    第123章 家庭暴力


    她是真没想到,连最好的朋友,陆淮南都不打个备注。


    陆淮南像是没事人似的。


    看向阮绵,唇瓣紧抿,目光坦然。


    空间里沉寂了几秒,阮绵不冷不热的问:“什么时候过去海岛?”


    “看你方便,我随时可以。”


    去完海岛,她就真的要跟陆淮南离婚了。


    “那就明天,索性我也不用再收拾行李。”


    回到燕州,陆淮南去公司,阮绵去一院,跟院长当面延了三天假期。


    往回赶的路上,看到一对闹离婚的中年夫妻。


    女人偏瘦,面色有些蜡黄,像是长期不保养形成的那种干瘦。


    男人一米九的大高个,站在女人面前,如一棵威武,不可撼动的壮树。


    两人旁若无人的争执,吵面红耳赤脖子粗。


    “张阳,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?哪怕是给儿子买一针一线,你做过吗?家里不管也就算了,你跟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?”


    “老婆,我……”


    男人试图去抱住她。


    女人个子小的好处,就是能轻松从他笨拙的行动中溜开。


    她往后退:“今天这婚,你离也得离,不离也得离。”


    “你别他妈跟我倔。”


    女人要跑。


    男人大抵是恼羞成怒了,抄起手里的棍子,他想的都不是打,而是径直朝着女人后背砸过去,这一棍子砸下去,不死也是痛得不轻。


    眨眼间,阮绵冲过去,挡在女人身前。


    棍子狠狠砸在她左边肩膀上,“咔嚓”一声,重力的棍棒砸向她的那一瞬。


    阮绵觉得脑仁都在发胀。


    紧随着,是皮肉溢出的巨疼。


    女人都吓傻了,站在她身侧,双眼愣怔的瞪得老大。


    阮绵推她一把,对男人怒吼:“打女人,你算什么男人?”


    许是没想到她会冲出来。


    男人面上先是快速闪过一抹余怒跟震惊。


    像是被人突然打搅了上头的兴致。


    他直勾勾盯向阮绵,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遍,嘴角有抹咸湿邪魅的笑:“哟,你这是要路见不平吗?瞧你这细皮嫩肉的……”


    “阮绵。”


    一道男声,沉沉压过来,语气不轻不重打断了男人的话。


    几乎是同一时刻,三人扭头循声望去。


    江岸开着他那辆张扬跋扈的血红色拉法,朝这边招呼。


    他有多飘,反正阮绵一时间脑子里找不到准确的词来形容。


    男人模样生得太过优越的好处就是,站在她面前的粗鲁男人,吞咽下唾沫,把眼里的凶狠收敛了些。


    江岸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有钱的男人。


    他浑身气质,除了有钱,还带着几分那种二世祖公子哥的痞气。


    看上去不好惹。


    见她抱着胳膊,脸都疼得煞白,江岸问:“你怎么了?”


    “江岸,帮个忙。”


    阮绵来不及多加思考,条件反射的吐声。


    她叫的是他名字,而不是尊称“江先生”。


    江岸打车里走下来,脸上又多磨了几分耐性,他左右环顾一圈,看清形势,动作轻缓的去拉阮绵胳膊:“哪里受了伤?”


    他刚触碰到手,剧烈的疼痛,顺着她肩头往下蔓延。


    “嘶……好疼……”


    见状,一旁的男人目光躲闪,心虚得要跑。


    刚作势迈步,江岸松开手,跨步过去拦住他,将人一脚绊倒在地。


    男人狠狠摔了个狗啃屎。


    他一把给他拎着后脖颈衣服,拽起来:“打了人就想跑?天底下没这么好的行当买卖。”


    江岸本就有股子痞气,加上他得理不饶人的架势。


    男人吓得连声求饶: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,我没想过打她。”


    “没想过,这是什么?”


    江岸把他拽到面前,用脚去勾那根棍子。


    他表情好像在质问人:人赃俱获,你还想怎么狡辩?


    男人那么高的大个,在江岸手里,硬是吓得缩成一团,哆哆嗦嗦的嚅嗫唇:“我本来只是打我老婆,是她突然冒出来的。”


    江岸下手重,径直踹了一脚。


    男人嘴里咿咿呀呀的躺在地上哀嚎。


    他踹归踹。


    但依旧没松手:“知道小爷我最讨厌什么吗?就是你们这种打女人的男人,都不能称之为男人,是小脑发育不完整的畜生。”


    阮绵眼睁睁看着这一切,心都跟着往上提。


    江岸扭头朝她看来:“大小姐,别光愣着看戏啊,打电话报警。”


    她正有此意。


    连忙伸手去掏手机,单手按下报警电话。


    那边接听很快,阮绵吐声利落:“喂,我要报警,这里是鹤南路128号,国贸对面。”


    别看江岸人没对方胖,但他力气真不小,撅着男人摁到树干处。


    “劝你乖乖待着别乱动,否则我可不敢


    保证你能健全的见到警察。”


    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狂妄的话。


    说完,他眉心微蹙,扫向她:“要不要紧?”


    “我还好,先等警察来再说。”


    这会儿,吓傻的女人缓过神。


    上前扑通一声跪在阮绵跟前,眼泪说掉就掉。


    “好心人,求你们帮帮我,我不想跟他过了,我要离婚,他在外边养女人不说,还总是家暴我跟儿子,这日子我过不下去……”


    “大姐,你先起来,有话慢慢说。”


    阮绵单手搀扶她,费了点力。


    见势对他不利,男人抻着双恶狠狠的眼,跃跃欲试要冲过来打人。


    江岸稍加力道,给他摁回去:“反了你?在小爷面前还敢闹呢?”


    女人颤颤巍巍起身。


   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给她讲述了这些年来的不幸遭遇。


    几乎是婆媳关系,家庭暴力经历了一个遍。


    阮绵心底不好受,她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。


    揣了张纸给她抹眼泪:“别哭,待会等警察来,你仔仔细细的跟他们说清楚你的遭遇,事实是怎样就怎样说。”


    男人许是怕了。


    苦笑着开口:“我说少爷小姐们,你们还管别人家务事吗?”


    江岸眉眼嘴角皆是冷意。


    他挑了挑眼梢:“现在管的可不是你们家务事,你打伤了我朋友。”


    朋友二字传入耳中。


    阮绵莫名觉得有些怪异的暖心。


    在燕州,除了一个姜轻慈跟薛晋成外,她几乎没朋友。


    如今薛晋成入狱,姜轻慈又好上宋砚安,跟她关系微妙得很。


    她连见都不敢见她。


    第124章 你信得过我吗?


    阮绵心底微微有些触动,她仰起脸,去看了看江岸。


    怕自己目光过于灼灼,阮绵出声叫他:“江岸,你别那么压着他,他脸都要搓掉一层皮了,待会警察还以为我们打了他。”


    她开口,江岸到底是松了松手。


    “行,看在你面子上。”


    警察一来,四人跟着去警局。


    阮绵算是看清楚了,这男人纯粹就是个窝里横。


    在老婆面前打老婆,在警察面前气都不敢坑一声。


    签好字,还没谈及赔偿。


    陆淮南的电话打了进来。


    “你在哪呢?”


    “在警局,发生了点事……”


    “现在赶紧回来一趟老宅,奶奶心脏病犯了。”陆淮南吐声很沉很重,又快。


    消化了两三秒钟,阮绵合上手机,回头跟警察这边交涉一番,赶着回陆家老宅。


    江岸在她上车时,喊了句什么。


    阮绵没听清。


    陆老太奶直接被安排进丰康医院,她赶到时,见到的人不是陆淮南,而是徐景川:“陆总在院长那边,你跟我去看老太奶。”


    “好。”


    她快速去换衣间换好进病房的医用服。


    陆老太奶平日一直身体还算健朗。


    这次心脏病复发,是给陆怀灵气的。


    她觉得奶奶偏心于陆淮南,跟陆老太奶置气,想让陆显进陆氏总部那边担任副总裁位置。


    说了些伤及老太奶心窝子的话。


    阮绵跟徐景川进去看了一眼,出来她摘掉口罩:“你怎么看?”


    徐景川脸上覆盖一层薄汗。


    叹口气:“老太奶这个年纪,身体肯定支撑不了心脏移植,况且目前国内想要找合适的心脏也不是简单的事,我觉得保守治疗稳妥。”


    “保守治疗,会不会起不到多少作用?”


    徐景川问她:“连你也没把握?”


    阮绵摇摇头,难得在手术上,眼神闪过细微的不安:“把握不大。”


    连她都说把握不大,那是真的病情危急。


    “徐医生,我得先去见过他。”


    院长办公室门紧闭,外人进不去。


    她给陆淮南连发五条短信,简单说明了一下陆老太奶的身体状况,以及一些病理上的分析,治疗方针。


    阮绵这次也算是把自己毕生所学的医学知识全用在上边。


    发送完,她坐在外边等他出来。


    约莫十分钟左右,那扇紧闭的门拉开。


    陆淮南眼圈红红的,长腿提起往外走,他手上捏着一份很薄的治疗方案:“随便看一眼。”


    阮绵顺手接过。


    丰康的几名顶尖专家,都在里边交谈。


    个个面色沉重,谨小慎微。


    陆淮南塞给她的那份方案书,就是他们刚探讨出来的。


    应该是赶得太急,她发现好几处都有些不够专业规范,阮绵看得眉心深蹙:“这个治疗方案不行,太大胆了,奶奶身体扛不住的……”


    “那你有什么好的方案吗?”


    他冷冷的问道。


    阮绵有些哑然,提起口气:“刚才我给你发的信息,你没看?”


    “看了,也分析了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喉结上下翻滚,吞咽口唾沫:“你的方针救不了奶奶。”


    “是。”阮绵坦然承认:“是救不了,但起码能暂时保住她一条命……”


    “我要的是人好好的,不是保住命醒不来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低吼一声。


    他情绪表情看上去,都十分的激动沉烈。


    额际的青筋根根分明,绷紧着在他皮肤里跳动,陆淮南眼睛逐渐变得猩红:“阮绵,她是这世界上我最在意的人了,你知道吗!”


    如果奶奶没了。


    他真的连一个在意的人都没有了。


    他的世界也就真的空了。


    阮绵怔在那。


    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复杂。


    她知道,也感同身受,就好像当初孟贤清那场意外,差点让她没扛过去。


    狠狠沉口气,阮绵抬起眸子,看他:“淮南,你要是信我的话,这场手术我来做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诧异的看着她。


    仿佛是有些不太明白话里的意思。


    她咬紧牙,再松开,从嘴里挤出:“我尽我所能,但我没法保证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一眨不眨,那双悲痛的瞳孔,变得有些软化。


    其实彼此都知道。


    阮绵可以完全不插手亲自上手术台,丰康这边有得是能做手术的医生,叫她来只不过是想让她出套治疗方案,陆淮南也只是在赌。


    但倘若她出手了。


    性质可就完全不同。


    万一这场手术没成功。


    那她先前所有的努力,等于功亏于篑。


    不仅先前那场大手术积累的名气不复存在,连莱丽的进修名额,恐怕也要落空。


    像她这种阶层的心外科医生,最忌讳的就是手术失败。


    即便她自己想动,医院也会给她详细布控,在能力范围内,在把握十全下,才选择定下来要不要做。


    陆淮南问:“你不怕手术失败,出不了国进修深造?”


    “我怕,当然怕。”


    比起这个,她更怕的是陆老太奶在她眼皮子底下失去生命迹象。


    也不算是帮陆淮南。


    老太奶待她也不薄。


    之后,阮绵跟着徐景川进手术室,这场手术不光是在挑战她的行医技巧,跟职业深度,更是在挑战她的耐力跟心态。


    手术刚开始。


    阮绵就出现了


    一处小失误。


    徐景川透过口罩喊她,声音严厉:“阮医生,阮绵,你别出神。”


    汗水顺着头上的医帽,往后脖颈里流,汗水全都是热的。


    她第一次面对血肉模糊,产生一种强烈的压抑感。


    “阮绵,没事吧?”


    徐景川彻底把她喊醒了。


    阮绵回归到正常水平:“没事,继续。”


    手术室外的陆淮南,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痛苦的。


    他十指交扣,低头将正额抵在手指骨上,目光里一片灰寂,下颌线上的咬肌隐隐闪过一瞬,再绷起再闪过,来回反复。


    陆鸿文跟江慧丽在外边,与陆显商讨事宜。


    江慧丽示意陆显。


    陆显对陆鸿文道:“爸,我进去看看。”


    “跟他好好说,别吵架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最亲近陆老太奶,这事情发生后,他第一个责备的自然是江慧丽,她这把年纪,直接给陆淮南讽刺骂到不敢作声。


    当时,陆鸿文劝他松口,陆淮南直接连着他一起损。


    几乎没给夫妻两,留半分面子。


    第125章 有种你试试


    阮绵满头大汗,从手术室被徐景川搀扶着走出来。


    她手心浸湿冷汗,胳膊都在发颤。


    丰康医院的正院陈歌平,在门外等着她,溢出满目感激:“阮医生,手术很成功,真是感谢你。”


    “他人呢?”


    “陆总在外边。”


    手术很成功,但心脏病这种东西,不说多也是四分靠医疗,六分得靠静心的养,后期保养调理很重要,她得跟陆淮南通个气。


    刚出门,入目是这样一副场景。


    陆淮南恼羞成怒,抻着胳膊,一拳狠砸在陆显脸上。


    陆显直挺挺被打倒在地。


    廊道里的椅子掀翻,场面一顿混乱。


    “是不是你让她去气奶奶的?”


    陆淮南一把揪起陆显衣领,怒火中烧的质问。


    嘴角溢血,左侧脸颧骨上一抹深刻擦伤,乌青发红,陆显勾唇冷笑,朝地吐口血沫星子,语气混不吝:“四哥,她也是我奶奶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双眼血红,仿佛血液要冲破他的眼球,喷发而出。


    与陆显的神情,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

    他牙根绷紧着。


    一句话打嘴里赫赫磨出:“要是奶奶出事,我不会放过你跟你妈。”


    陆显不恼不怒,甚至可以说是不动声色。


    他木讷的盯住陆淮南,说:“你妈以前死的时候,你不也这么说吗?”


    “嘭……”


    陆淮南拽起人,将陆显怒不可遏的摁在医院墙上。


    撞击声很响,很闷重。


    陆显疼得终于脸上露出表情,龇牙咧嘴,但他压抑着不出声。


    陆淮南几乎抵着他的脸:“有种你试试看。”


    “淮南。”


    站在五米开外的位置,阮绵紧蹙眉心,唤了他一声。


    他依旧压住陆显没动,胳膊下意识绷动瞬,她看到陆淮南那张脸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静缓和下来,下一秒松开人。


    她从他眼神里,读懂了仇恨。


    陆显在旁边笑,笑得好生得意。


    阮绵径直走上前,顺手牵起陆淮南的手,领着他往外走。


    她嗓音不辨喜怒,却咸淡有度:“手术很成功,往后就是得保养调理上跟进。”


    初春的晚风,刮打在他面目间。


    陆淮南觉得挺冷的,身体冷,心冷,脸也冷。


    阮绵抽开手指:“没必要跟他置气,你越是气,他们越得意。”


    与其说这话安慰陆淮南,倒也是安慰自己。


    她跟他的处境蛮像的,都背负着母亲的一条命。


    背负着不明的仇恨。


    阮绵时常觉得,老天爷真够逗的,天下之大,偏偏把两个同病相怜的人,牵在一块。


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唇瓣稍稍蠕动。


    且不说他话真不真诚,就光是这三个字,阮绵有种见鬼的错觉,他何时跟她说过谢谢?


    “谢我什么?”


    “手术的事。”


    “我该做的。”


    阮绵本以为他会说刚才带他出来的事情。


    眼底有一抹细微的失落,闪过后,被她不着痕迹的敛起。


    这燕州的春天是真的冷,没站一会,鞋尖上覆盖一层薄薄雾霜,她缩了缩肩膀:“不说这些,你进去看看,我先回家了。”


    “我让康堇过来接你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准备掏手机。


    阮绵一笑:“不用了,我自己回去更方便。”


    “阮绵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此刻的眼神,真挚到有些令人心疼。


    许是她太累了吧!
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


    面前男人一脸正色,浓密的眼睫眨动两下,他沉润的声音问道:“有些事,我想找个时间跟机会,和你解释一下。”


    她喉咙发酸,艰难的做了个吞咽动作:“好,那等你回来。”


    “路上小心。”


    “嗯。”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陆老太奶一事,去海岛的行程被迫耽搁。


    离婚手续也得往后推迟。


    陆淮南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,阮绵三天没见过他一面,他没让她去,她也没主动去。


    她向来不是很想参与陆家的家事。


    这三天,阮绵在家躺着休息。


    早上九点,她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铃声吵醒,是江岸打来的电话。


    阮绵眯动下惺忪睡眼。


    懒懒翻起身,在床沿边坐了会,才抓手机接听:“喂,有事吗?”


    “哟,刚睡醒?”


    “嗯。”刚醒的嗓音,鼻音很重。


    江岸那边特别吵,像是在俱乐部,他扬声问:“有没有兴趣出来?跟你说点好玩的,保证你喜欢听。”


    她想不明白。


    像这种二世祖们,平日里不应该是陪着日理万机的家父,满世界奔波生意吗?


    他怎么这么闲暇?


    阮绵撑身站起,走去浴室洗漱:“江少,你就别卖关子了,我上午还有事呢!”


    “那就中午,我去找你。”


    她一手握着牙刷,一手捏着手机,心里有点可笑:“你来找我?我是有夫之妇,不方便吧?”


    江岸在那边说得正大光明:“咱们一清二楚,我是以朋友的身份跟你聊天,我看旁人谁敢说半个字。”


    他这语气,就好像那日打男人如同。


    那真叫一个理直气壮。


    “什么好玩的?”


    “你跟陆淮南什么时候办手续?”


    江岸冷不防的忽然问,不比先前口吻张扬,眼下有些低沉呢喃。


    “他家里出了点事,暂时耽搁了,可能得等这事过了再去。”


    江岸啧啧两声:“这秘密现在告诉你,属实有点亏啊!”


    “什么秘密?”


    “你来了,我跟你说。”


    阮绵左思右想,江岸的话不得不说,成功勾起了她的兴致跟好奇心,都说好奇心害死猫,她觉得此时此刻她就是那只死猫。


    反正闲在家里也无所事事。


    不如出去散散心。


    她先前去警局找过陆淮南嘴里所谓的蒋警官,并且把视频一一给了对方。


    这件事过去两天多,警局那边还没传给她丝毫线索。


    阮绵也知道,事情过了这么多年,想要再追查不是件容易事。


    她也不急。


    跟江岸要了地址,阮绵驱车赶过去。


    和江岸玩的人,不是上次那批,这回的几个看上去要年轻得多。


    “江少,技术不错啊!”


    阮绵抵着他握台球杆的手指,男人的手特别的皙白修长。


    薄薄的一层皮肤里,青筋浮动。


    循声望来,江岸嘴角上扬,一抹痞雅笑意绽开,他捏杆的手轻轻一怼,母球跟着滑动出去,撞击到对面的粉色四号球。


    第126章 女英雄


    一杆入洞,动作十分丝滑。


    阮绵是懂一些台球,她看得出,江岸肯定是老手。


    一般人做不到这么利落的动作。


    尤其是他的站位跟姿势,都是国际的标准水平,江岸瞄一眼球,紧接着上杆,球球一杆入洞,整整齐齐,没有丝毫失误。


    阮绵:“练过吧?”


    “练过一年多。”


    一年多有这个水平,已经算是极致的天赋选手。


    阮绵敢说,江岸就算是跟国际选手比赛,也难说输赢。


    他薅起一根杆子,递给她:“一起玩两局?”


    “好啊!”


    见她答应得如此爽快,江岸挑了下眉梢:“赌什么?”


    阮绵左手捏杆,右手往球杆顶部搓摩滑石粉,她弯腰瞄了瞄,先试试杆子的手感,慢悠悠的说:“连进两球,问对方一个问题。”


    “ok。”


    重新摆放所有的球,母球放在前置。


    “谁先发球?”


    “女士优先。”江岸说,他很绅士的绕到一旁,等她先开球。


    阮绵特别淡定,弯腰握杆一球打出去,所有的球体嘭地一道清脆声,分散着往四处滚落,最终停靠在整个台球桌上。


    开局连进四个球。


    江岸没想到她藏得如此深:“行家啊!问吧,想问什么?”


    阮绵漆黑的瞳孔中,细致琢磨会。


    她开启唇瓣:“第一个问题,你要跟我说什么秘密?”


    江岸一笑:“挺犀利。”


    阮绵没出声,等着他继续往下说。


    “这个事很复杂,我给你两个选项,你是想听付迎的,还是想听陆淮南的?”


    阮绵蓦然有种被套话的错觉,她后知后觉,自己就不该跟他赌这什么破台球,反倒把自己局限在其中了。


    江岸等待十秒。


    听到她说:“付迎的。”


    江岸握起球杆,走到台球桌旁,佝偻身躯去看剩下球的位置,跟如何进洞的技巧,他衡量片刻:“付迎的父母是蒋自北的养父母。”


    “然后呢?”


    江岸一杆连进两球:“你这是第二个问题吗?”


    她呼吸窒了下,面不改色:“可以。”


    “跟你那位朋友玩得好的那个陶征,准确说是跟我们家世交的那位,喜欢蒋自北,一直想用卑鄙的手段霸占她。”


    “江少,话题是不是扯远了?”


    江岸挺直身板,他看着自己进洞的两球:“该我问了。”


    他没给她多余的思考时间:“你喜欢陆淮南吗?”


    一句话堵在她胸口。


    阮绵抓着球杆的手指,缓慢收紧,牢牢扣住,她玩味笑起:“不喜欢。”


    多违心啊!


    她明明爱上了他。


    可那又怎样?


    她要跟他离婚了,只要离婚,她会慢慢忘掉这个男人的,一丝不留,忘得干干净净,时间就是治愈伤口的最佳良药。


    没有时间清淡不了的伤。


    “该你了。”


    阮绵走过去找到母球,准备下手,她眼角余光总觉得江岸脸上那抹神情,有些格外的凌厉犀利。


    不出意外,球再次进洞两个。


    她站直:“我想知道薛晋成的事。”


    江岸像是清楚得很她要问什么:“付迎父母当初是想让蒋自北嫁给付子博的,蒋自北不从,于是那对夫妻就对她下狠手。”


    “收了陶征的钱,打算把她卖给陶征。”


    “蒋自北宁死不屈,陶征一怒之下把她弄死了。”


    后面江岸没再说。


    阮绵也能猜得到。


    死了一个人,是要赔命的。


    那对夫妻本就视钱如命,这不就是个最后的赚钱机会。


    陶征是个聪明人,早料想得到这件事的复杂性,所以他要找个人背锅,便盯上了一直花名在外,没少犯事的薛晋成。


    把他灌醉,制造是他害死蒋自北的现场。


    其实,蒋自北早前就已经被陶征跟他们那一批人弄死。


    这些残忍至极的场面,仿佛在阮绵眼前逐一闪现而过。


    她口腔呛着一股干呕劲。


    前些年,阮绵观摩过一场手术,女人也是遭遇同样事情,整个身体,都是血肉模糊,尤其是……没有一丝好的地方。


    那种强烈的画面感,涌上来。


    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

    江岸何时进的四个球,阮绵都没意识到。


    他盯着她的脸打量:“你这不像个医生该有的反应啊!”


    “怎么证明薛晋成没参与?”


    “阮绵,我只是说他被灌醉了,但没说他没参与。”


    所以说,薛晋成还是加害者,只是当时他已经神志不清,在无意识下犯的错。


    江岸歪头瞥她:“周末有空吗?”


    他一句话,彻底将阮绵从另一个时空拽了回来。


    她凝下神,说:“没空,我假期到了,要补班,不过晚上应该有空。”


    江岸放下球杆,拈起湿毛巾擦干净手指,一边擦拭,一边开口说:“陆淮南这么多年一直在调查这件事,估计也快找到眉目了。”
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?”


    他明明跟陆淮南是劲敌。


    “无聊咯。”


    江岸多精明一个人,他会无聊到跟她说这些?


    除非他失心疯。


    江岸抬了下脸,清俊带着三分痞气的面目,朝向她:“那天那事,我帮你搞定了,人家同意赔偿个两万块,记得去签个谅解……”


    阮绵放好球杆:“我又没说谅解他。”


    而且她也不缺那两万块钱。


    “真当自己是万世难遇的女英雄了?”


    她瞪着眼:“江岸,你什么意思?”


    江岸双手撑住球桌,俯身下来,几乎快贴到她脸上去:“那女的就是个骗子,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家暴,都是她编来骗钱的。”


    可当时男人明明也承认了罪行。


    江岸猜到她想什么。


    又转换个说法:“倒也不能说她完全是个骗子,男人也确实有家暴性质,不过都是女人引导他,逼得他这样的,为的就是要钱。”


    “可他们有孩子了。”


    阮绵还想为自己的行为挣扎一下。


    江岸说:“孩子不是男人的,是她跟她前夫的。”


    脑子里嗡地一声,她哑口无言。


    这他妈都是什么狗血剧情。


    害她白挨那一棍,所以阮绵见好就收:“行,那我晚点过去签字。”


    江岸走开,拿起水咕噜喝两口:“真不知道当初陆淮南是怎么看上你这脑子的。”


    第127章 互不干涉


    她知道他是打趣,口吻中带着些玩笑。


    阮绵刚想把这话反驳回去,手机响了。


    是张妈的号码。


    她走到一旁去接听:“张妈,怎么了?”


    “先生回来了,问你去了哪。”


    温声,阮绵眉心很快涌蹙下,随后收敛干净,她抬手拢在手机话筒处,说:“我现在在外边跟朋友吃饭,马上就回去。”


    “太太,先生心情不是很好,你尽量快点。”


    “好,我知道。”


    收起手机。


    阮绵去看人。


    江岸百无聊赖的在一边玩保龄球,几乎是球球全中,他本就身高腿长,站在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台阶上,更是显得居高临下。


    她唇角翕动:“江少,我要先回家了。”


    “陆淮南催你了?”


    江岸那双眼睛,漆黑乌亮的,特别的精明。


    他直勾勾盯着你看时,总有一种内心被看穿的滋味。


    阮绵的心事,在他面前都是无处遁形。


    “嗯。”


    “去吧!”


    江岸眼梢嘴角纷纷勾起,弧度性感又好看,一个男人生得比女人还漂亮,但又不显阴柔,是那种冷艳的阴冷感。


    他在外的那些花花传闻,阮绵也听说过不少。


    在二院时,几个科室的小姑凉,最爱传他的八卦。


    几乎是三天两头都能传出新的绯闻。


    陆淮南等她,正好她也有事跟他说。


    蒋自北的事情,阮绵决定不管真假,都得告诉他。


    如今整个燕州都被他翻遍了。


    她这么做,也只是想在陆淮南面前,给薛晋成求得一份最后的薄面,也是报答当年薛家待她好的那份情。


    车驶进车库。


    阮绵没有直接上去,在车里给徐景川发信息,打听了下陆老太奶的情况。


    徐景川说:人醒了,状态还不错。


    这都有功于她的手术。


    回忆起那场手术,阮绵至今如耿在心。


    那天不光是她肩膀疼,手差点拿不稳手术刀,情绪波动得也特别厉害,也算是老天相助,加上徐景川的帮衬,手术才得以功满身退。


    进门,张妈打厨房出来:“太太,先生在书房。”


    “嗯,他说什么没有?”


    张妈摇头。


    换好拖鞋,身上的外套挂好,阮绵准备上楼去找人。


    书房开了盏壁灯,暖黄色的灯色。


    桌上的沉香幽幽飘出一股冷幽清香,陆淮南双目轻阖,坐趟式的靠在办公椅上,削薄


    的唇瓣失去血色后,面目突显刻薄。


    阮绵进门,轻轻拉上门板。


    细微的动静,挠到他清梦,男人上眼皮蠕动睁眼。


    眼底覆住一层深厚疲倦,内双硬生生熬成了外双。


    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,此时眼白上布满红血丝。


    陆淮南淡声说:“回来了。”


    “你怎么不去房间睡?”


    “不小心睡着了。”


    办公桌上横七竖八,乱七八糟的丢了一大堆的文件,还有几叠是医院的调理方案,给陆老太奶量身定制的,出自几名专家之手。


    阮绵看一眼,觉得没什么突出的地方。


    正是因为谁也不敢出头,怕万一出错得罪他。


    所以不敢轻易尝试冒险的好办法,方案做得倒是中规中矩。


    当然也不痛不痒。


    “要是信得过我,我可以整理一套比这个更完整的方案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在她身上徘徊迟疑的目光,不过三秒钟:“阮绵,我们暂时可能没办法离婚,得等奶奶身体恢复得差不多,我不想……”


    “可是我们说好的。”


    她有些激动。


    阮绵并不想这么耗下去。


    爱上一个人,尤其是男人,很危险,怕这么耗下去,她会把自己精神拖垮掉。


    “我知道,不管什么要求,尽量补偿你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眼神真挚诚恳。


    是她从未见过的那种。


    “我不要任何补偿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没变脸色,亦没马上开口劝她,他抬手摸了一根烟,径自点燃深吸口气,烟味在他嘴里绕过一圈后,带着几丝苦涩往外吐。


    阮绵距离他挺近的。


    起码能看清他脸上任何表情变化。


    男人阴郁压抑的眼神底下,藏着几分复杂,令人揣摩不透。


    半分钟的沉默。


    足以让整个空间陷入一种紧迫状态。


    陆淮南声线平静:“只要你愿意暂时保持状态,我不会干涉你任何行为,阮绵,我说认真的,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。”


    他这是在求她帮忙吗?


    其实转念想想,他这人也不坏。


    待她也好,只是态度上有些薄凉。


    做的事情,并未有伤害过她。


    如今陆老太奶躺在医院,阮绵对陆淮南有几丝恻隐之心,忍着内心泛起的激浪,她说:“这件事我不想等太久,出国前。”


    “好。”


    “同时我需要一份合理的协议。”


    “写什么?”


    “保证你不得干涉我的任何生活。”


    他顿了下。


    阮绵以为他会找话损她,陆淮南却说:“没问题。”


    她没想到,陆老太奶这一病,还得陪着陆淮南人前演戏。


    海岛的行程暂时取消,阮绵也是后来从陆怀灵嘴里得知,陆淮南在那边布控了长达几年的生意,眼看着要落网,临时出现变故。


    损失了一大笔投资基金。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往后的接连几天,陆淮南都是应酬酒局。


    他忙得不可开交,几个城市来回跑。


    半个月都没回一次南山公馆,家里仿佛再次回到了过去的清净。


    早上开会,下午紧接着一场大手术。


    阮绵晚上到家,精疲力竭倒头就睡。


    一晚上做了三个梦,一会梦见阮渺掐她脖子,逼着她跟陆淮南离婚,把陆太太的位置还给她,一会梦见阮文斌推母亲下楼。


    最后的一个梦,是熊熊烈火,燃烧得通天殷红。


    她想喊,想冲进去。


    嘴巴被什么堵住,双手双脚也覆盖着一道重力,根本挪不开半分。


    阮绵在梦中不断挣扎,挣得眼角湿润。
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


    直到那股男性气息愈发钻入口鼻之间,刺激得她意识回归,梦魇混沌的脑子有一丝清醒,阮绵撑开眼皮,入目是陆淮南的脸。


    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中梦。


    闭上眼又睁开。


    眼前的男人没消失,阮绵喃喃吐了口气:“陆淮南,是你吗?”


    昏暗下,互看不清,陆淮南轻轻应她一声:“是我。”


    第128章 想我吗?


    磁性的嗓音,带着三分柔软。


    薄薄发热的唇部,裹在她嘴角,阮绵伸出手,做出一个迎接他的姿势,双手揽住陆淮南胳膊:“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

    她声音比他更轻,类似呢喃。


    “刚到一会。”


    “喝酒了?”


    一靠近,阮绵早就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红酒味。


    陆淮南咬着她唇瓣,来回亲吻,吻得呼吸粗重:“喝了一点。”


    他明明很累了,眼睛都快睁不开,却舍不得放开她。


    吻得特别认真。


    阮绵胸口起伏,心跳加剧,意识也逐渐回归到如常状态。


    两人都没打断,也没刻意营造旁的气氛。


    一切水到渠成,顺着那股劲头走。


    男性胳膊强健有力,抱起她提了一把,阮绵从躺在他身下,转为背靠床架,坐着枕头,陆淮南双手抵住她身后的架子。


    双膝跪床,面对面:“想我吗?”


    三个字。


    彻底凝固住阮绵,她呆愣的定在那,没了反应。


    好在屋内没开灯,环境黑漆漆的。


    陆淮南也是没看到她脸部表情的僵硬,阮绵低笑一声:“别说这种话。”


    “怎么?吓着你了?”


    话真不真,假不假的她不知道,但吓着是真的。


    阮绵仰起脸:“有点吧!”


    满屋子气温升高到一个度,许久未见,陆淮南有些激动。


    在摸到她后背的扣子时,解了好久都没成功,最终还是阮绵反手抓住:“我自己来。”


    她指尖温温热热的,触感很舒服,从他手背快速划过去。


    在即将离开时,陆淮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摁在她脑后墙上。


    阮绵呼吸猛然一窒。


    他力道不轻不重,滚烫呼吸吐在她脸部:“跟蒋警官说了吗?”


    “说了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时而跟她说句话,时而又很深沉的对待她。


    阮绵有种要被磨死的难受感。


    她倒是更希望他能快速完事。


    眼前逐渐模糊,是陆淮南抬起的手指,挡在她面前,他指腹上有淡淡的尼古丁味,渗入鼻腔,阮绵忽然有点兴致的吻了下。


    “你第一次这样。”


    他笑声不太稳。


    她在黑暗里,挣扎着双眼:“不喜欢?”


    陆淮南没说喜欢,也没说不喜欢,他手挪开掐住她腰杆。


    “阮绵,真不想我?”


    “不想。”


    他手指用力,掐得她疼,阮绵反手扣住他手背,指甲都要陷进肉里:“逼我是吧?”


    陆淮南不知疼般,眉心都没蹙一下:“你这个女人,怎么这么喜欢装呢?”


    “是真不想,没装。”


    心底卷起深重的失落感,当然……阮绵看不到的。


    陆淮南的脸埋下去,下巴抵在她肩胛骨上,疲惫的扯动嗓子,道:“养了这么多年,想都不想,还真不愧你爸说你白眼狼儿。”


    阮绵悠然的探出脑袋,去吻他:“他的话,你也信?”


    “说得没错的话,我为何不信?”


    “那你信他好了。”


    她转身要走,陆淮南一把给她捞回去。


    死死的摁在身侧位置:“还想跑去哪?”


    “不跑。”


    在这种浑然看不清彼此的环境下,大家都没必要虚伪的戴着那张面具,他可以肆意妄为,她也可以无所顾忌,在他面前尽情绽放。


    忽然之间。


    陆淮南抓住她的手,痴痴的问:“真的吗?”


    阮绵好久才平息好浓烈气息。


    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。


    把脸仰得高高的,双目紧闭:“陆淮南,我怎么会想你呢?我又不喜欢你,想你这种事情,只有别的女人才会做。”


    她很会演戏。


    说完了话,还把脸凑过去,在他锁骨处轻轻落下一吻。


    “我先去洗澡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真的是体力透支,他面无表情的坐在那。


    很久很久都没动。


    直到主卧卫浴的灯舒地亮起,照亮了一小片位置。


    他倒吸一大口气,眼底


    的情绪无比复杂。


    胸腔似有一把棉花塞在其间,堵得他心慌发闷,陆淮南抓起衬衣又丢开,去衣橱取了条浴巾裹在身上,上边一丝不遮。


    身姿陷入沙发中,摸烟点燃。


    嘴里的烟抽开几口,却索然无味。


    陆淮南心烦意乱的挪开,掐灭丢在烟灰缸里,转身离开。


    阮绵是半小时后洗完澡,出的浴室。


    她拉开灯。


    房间里狼藉一片,她跟陆淮南的衣物纠缠在一块。


    人已经不在了。


    这个点不可能再去叫张妈上来换床单,阮绵扣好浴袍,擦干头发后,将滚得皱巴巴的床单拆开丢到浴室篮里,重新换好。


    陆淮南在隔壁书房,抽了半宿的烟,早上四点多才眯了会神。


    八点就让康堇一个电话叫走了。


    从国外请回来的调理专家赶到。


    陆淮南亲自去接人,随后一同去丰康医院,给陆老太奶诊断。


    年后的调查也落实了。


    一院徐正业被开除职务,后续的证据调查,还得往深了延伸,换句话说他这辈子的职业生涯,估计算是撂在这了。


    顾远行说:“二院那边也没轻,听说孙主任大概率是要进去蹲几年。”


    闻言。


    阮绵心底里发颤。


    捏着水杯的手指骨收拢,紧得发疼。


    不过也庆幸,庆幸她早一点脱离孙涛,调到一院来,否则这事必定会牵连上她。


    同时不得不说,江岸手段真狠辣。


    柳菁菁被抓,却半句她的不是都没供出来。


    想到什么来什么。


    江岸的电话如时打来,阮绵看了眼,出去接听:“江少,有事?”


    “在干嘛呢?”


    “在医院上班。”


    江岸声音有些明显的张扬:“有个生意要不要做?”


    “我不会做生意。”


    “别急着拒绝,我还没说完呢。”


    阮绵认真听着,她喝口水吞咽下去,润了润嗓子。


    江岸那边传出几道翻阅声,紧接着,才是他那低沉微哑的嗓音。


    “有个朋友想在燕州搞医疗行业,只要三百万入一份股,你呢入股分红就行,别的行商拉资源不用干,要不要考虑一下?”


    别说三百万,她现在一百万都拿不出。


    “我没那个钱。”


    “钱的事我可以借你啊!”


    此话一出。


    阮绵满脑子都是一句话:天上不会掉馅饼,只会掉陷阱。


    她笑了笑:“江少,你为什么事事都想着我,还这么帮我,不是我想得多,主要是没理由啊!”


    第129章 入伙


    要说帮她也就算了,兴许是人家大少爷闲得无聊,找个乐子玩玩,乐得高兴。


    但做生意这种事。


    谁家好人,会平白无故把羹分给一个外人?


    而且他跟陆淮南还是劲敌。


    这事放在谁身上,都想不开。


    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,除非江岸对她别有用心。


    “你就当我在积德行善。”


    阮绵手指头摩挲着手机背面,思索片刻,镇定自若的说:“江少,真是不好意思,我再过两个多月就要出国了。”


    “这不妨碍啊!你只管收钱就行,人家根本管不着你出不出国。”


    长达约莫六秒的沉默。


    阮绵提口气:“谢谢你的好意,但我真不想干。”


    江岸懒懒的问她一句:“有苦衷啊?”


    “也算是吧!”


    她没说,他也没逼问。


    阮绵什么性子,江岸多少能清楚。


    典型的吃软不吃硬,逼不成事的。


    她琢磨下,那边也没开口说话,阮绵想说那没什么事的话,她就挂了,透过冰冷的电子设备,江岸身侧传出道调笑声。


    是个女人微尖的笑话。


    “江少,你这么关心人家,常常打电话记挂的,是不是喜欢人家啊!”


    阮绵心口一绷。


    年少时,结婚后,身边都不缺跟她表白的异性。


    她也知道自己的外表出众,身材姣好。


    但江岸不一样,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?


    真要是比起来,像她这种,估计在他身边的女性里,名号都排不上,长得漂亮的不止她一个,身材好脾气好的也不只有她。


    家世她更是比不了。


    阮绵从没觉得这般,有点局促,有点尴尬。


    还有点想强行解释。


    阮绵捏着手机没动。


    江岸在说:“你猜。”


    话不是对她讲的。


    “你这深不可测的,我们可猜不出,漂不漂亮?这么多天,还没到手,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行……”


    话越说越不对劲,阮绵眉心蹙起,她拿开手机掐断连线。


    胸前稍稍起伏。


    顾远行下午有场手术,他跟出来,见她脸色不太好:“怎么了?”
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阮绵挤了挤笑容:“一个朋友想拉我入伙做医疗生意,我觉得不太靠谱,现在这经济,做生意那不是血本无归嘛!”


    “是江岸的朋友吧?”


    她眨巴眼睛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
    顾远行:“前几天江岸带着他朋友来找过院长,他居然肯让你入伙。”


    阮绵下意识去瞄了眼手里的手机。


    难不成,这事真有赚头?


    “是吗?”


    顾远行给她分析:“阮绵,真要是他拉你入伙,这生意有得赚,江岸朋友从国外回来的,听说很有实力,而且是个做生意的料子。”


    听话的同时,她也在脑子里转。


    自己不能坐以待毙,得想法子赚钱。


    如今还有个陆淮南。


    等离婚拿到离婚款,她出国进修,加上奶奶的医疗费,处处都是大笔开销。


    如果跟江岸合作,倒也不是什么坏事。


    于是下午班一到,阮绵约了江岸在香榭水岸见面。


    不惜下点血本请他吃饭。


    她一直在楼上等着,江岸的车迟迟半小时后,才堪堪赶来。


    第130章 难道要我以身相许?


    一如既往的张扬不羁。


    上楼时,脸上还罩着那副深黑色墨镜,他脸小巧精致,棱角分明,墨镜遮挡了大半多。


    高挺鼻梁,性感薄唇。


    江岸唇角淡定一勾,面目浮出种勾人心魄的魅力。


    加上他体态很好,懒懒陷进沙发软座里,矜贵自然逼出。


    “两位喝点什么?”


    “咖啡,谢谢。”


    江岸摘下墨镜,勾魂的眼更加深邃:“三百万我可以借给你,但前提是我要一部分利息。”


    阮绵忽然觉得自己被眼前的男人拿捏住。


    那种不可控感,滋味不是很好受。


    “当然,给利息应该的。”


    阮绵意识到,既然自己要跟江岸合作,依仗他介绍资源,她也不能再用以前那种态度待他,先软下口:“江少,这事谢谢你。”


    “那你打算怎么谢我,我不喜欢口头谢。”


    他挺直腰杆,面庞往前凑了凑。


    阮绵是很清晰的看见他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意味深长。


    她跟着笑了声:“江少该不会想让我以身相许吧?”


    “那你肯吗?”


    本也只是玩笑话,没曾想他真对上来。


    视线相对,江岸满目坦诚。


    这却把阮绵搞得有些下不来台了。


    她不是那种薄脸皮的人,奈何对面脸皮比她厚。


    沉默片刻,江岸不着痕迹的收敛表情,话说得很实在:“开玩笑的,瞧把你吓得。”


    阮绵回以他一丝轻浅的微笑。


    “江少,这种玩笑以后还是别开得好,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,就算离婚,也不会高攀像你这样的男人,说白了我


    家世配不上。“  她没点自己个人形象,说的是家世。


    江父江母那可都是在燕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。


    两家联姻,江家代代从商。


    从江岸太爷爷那辈起,家里就没穷过。


    江母更是出自政家,有着雄厚的高阶背景。


    江岸从小就是备受瞩目,他的婚姻必然,也必须是强强联姻。


    不是随便找个女人就能结婚的。


    以前阮绵不信命,可当她看到更多的阶层固化问题后。


    她信了。


    有些人一辈子生来,命就已经注定了的。


    比如江岸,比如陆淮南,也比如她。


    “妄自菲薄了,阮绵,没人跟你说过,其实你很正,很有魅力的吗?”


    江岸讲这话时,带着一半的粤语。


    声音也好听得异常。


    她一直绷着身子,坐得后腰发酸,阮绵稍稍轻缓了下:“江少,我们还是聊合作入股的事吧!”


    江岸一秒回归到正色:“三百万你打欠条,还是先让我帮你入股,等你有钱再转给你。”


    “我都行,看你方便。”


    “我怎么着都方便。”


    “那……”阮绵咬了咬牙:“那就打欠条吧!”


    深沉的眸眼瞅她几下,江岸问:“阮绵,你跟了陆淮南这么多年,一点做生意的头脑,都没在他身上学到吗?还是他不肯教你。”


    “是我自己不爱学。”


    她是确实不会经营生意。


    对这方面也没兴趣。


    若不是为了以后奶奶的医疗费,阮绵断然不会碰触经商一行。


    自己几斤几两,自己最清楚。


    她在职场上干练精明,但并不表示,换成商场也有同样的头脑。


    比起陆淮南跟江岸这样的人,在商界她能被碾成渣都不剩。


    江岸特别慷慨的说了句:“没事,往后我教你。”


    一句“我教你”。


    并不能让阮绵觉得温暖。


    反而她有种背着陆淮南,在外偷情的错觉,尤其是当江岸有意无意的点拨她,她需要维持十二分的理智清醒,去应付他。


    江岸的狡猾不比陆淮南少半分。


    甚至他还带着股邪。


    晚点的时候,江岸领她去见了他那位朋友。


    男人挺年轻,约莫也就三十二不到。


    长得很像玄彬,气质五官上都特别像。


    交涉完工作上的具体事项,阮绵跟江岸分头,各回各家。


    她喝了酒没法开车。


    江岸特意叫代驾,扶她上去,佝偻着腰在车窗口挥手:“路上注意安全,到了发个信息。”


    “新物色的对象?”


    身后的乔南笙,不知何时走到面前,低低的嗓音问他。


    江岸看他一眼,没做声。


    过了会,他才抬起腿,站到台阶外,目光依旧落在那抹隐入车流的车身上,讪讪一笑:“别瞎说,人家有老公的,还没离婚呢!”


    身边的人都知道。


    江岸这人玩归玩,闹归闹,但不会拿生意开玩笑。


    除非他来真的。


    但乔南笙左看右看,也不觉得江岸想跟阮绵玩真的。


    江岸对付女人,可没这么保守。


    “那你搞这些,是想干什么?”


    江岸声音一提:“做生意啊!难道你不是?”


    “你千方百计,非要分我这杯羹出去,就是为了帮人做生意?”乔南笙说:“江岸,我可太了解你了,你绝不会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。”


    冷风中,他摸出一根烟衔住。


    打火的时候,怎么都打不燃。


    额前的刘海被风打乱,江岸有些泄气的把烟扔掉。


    他语气不太好:“阮绵是陆淮南老婆。”


    乔南笙漆黑的瞳孔中,闪过抹心领神会。


    “阿岸,玩归玩,别闹出事来,陆淮南不是什么善茬,你要是惹痛了他,他反口咬你,你也不会轻松的。”


    江岸唇齿半开,冷哼一声,垂目瞥着被他丢掉的那根烟,烟身落在水里,渐渐被水浸湿:“损人一千自损八百呗,只要让他痛就行。”


    乔南笙倒吸口气。


    他看着江岸,觉得此刻的他有些脱离现实的疯狂。


    另一边。


    阮绵刚到家,这会儿酒劲大了。


    明明在桌上也没喝几杯,她觉得肯定是太累。


    扶着门框跻身进去,她一屁股坐到玄关口的沙发上。


    探手去对面鞋柜里拿拖鞋。


    视线不太清晰,阮绵伸着手抓了好几次,硬是没拿到拖鞋,正当她想起身过去。


    “鞋在这。”


    男性声音沉沉的,仔细听,还呛了三四分压抑。


    陆淮南弯腰取出鞋,递到她脚边。


    阮绵嚅嗫着唇瓣,好半天才说了句“谢谢”。


    她没看他,低头垂目把鞋子穿好,冻得发僵的脚底板,钻进拖鞋也没感觉到多少暖意。


    耳畔是调节空调温度按键的滴滴声。


    第131章 一个装哑,一个装聋


    作势起身,阮绵脚心不稳,脚踝跟着崴了下。


    “小心点。”


    胳膊被人搀扶住,陆淮南眼疾手快,眼底蓦然闪过慌张:“先坐下来,看看有没有扭伤到脚。”


    她往回坐。


    脚踝骨上溢出逐渐清晰的痛感。


    陆淮南拉动裤子,弯腰蹲在她身前,手握着她皙白小巧的脚踝,稍加力道揉了下:“疼不疼?”


    “不疼。”


    他撸起半截袖管,露出一双筋脉突显的小臂,男性臂膀特别有力量,视觉上也很有冲击感。


    越看,越觉得嗓子眼难受,看得她口干舌燥。


    阮绵双腿绷紧。


    尤其是陆淮南挨着她的位置。


    喉咙往下吞咽的唾沫,卷着淡淡酒香气,目光所及之处,是陆淮南在灯光下,照得乌黑发亮的短发,根根硬朗分明。


    他额前有一小戳发稍翘起。


    脑子里的醉意加深了点。


    阮绵鬼使神差的,伸动下胳膊,想去抚平他额前的发稍。


    手才抬了半秒不到。


    “嘶……”


    疼痛打断她的思绪,同时将她理智拉回到现实。


    她疼得缩腿往回伸:“疼。”


    阮绵殷红的小脸蹙着,眉心都涌成一个川字,满眼委屈。


    盛在心底的愠怒,刹那间化为乌有。


    陆淮南想说重话,都提不起那个力气,他压了压嗓音:“坐好别乱动,我去拿药箱,先看看自己能不能处理。”


    阮绵后背靠着软皮沙发背。


    她似点头,又不似。


    脑袋斜斜的倚着一边的墙壁。


    上楼翻到药箱,等回头时,看到阮绵死掐住手里的包包,脸压在沙发上,侧身躺着睡着了,睡得不是很深,眼皮蠕动。


    仅此迟疑片刻,陆淮南弯下腰蹲着帮他贴药膏。


    半醉中,隐隐约约感受到有人在拨弄她的脚。


    阮绵稍稍睁眼,入目是陆淮南那张认真细致的面孔。


    他连露半张脸,都是那么好看精致。


    唯恐弄疼了她。


    他小心翼翼,一个贴药膏的动作,分了好几步。


    男人刚要抬头,阮绵索性闭眼装睡。


    “阮绵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声线轻低。


    阮绵没睁眼,维持着原样一动不动,甚至形同僵在那。


    他起身,整个高大挺拔的身形,宛如一个黑色迷雾罩子,沉沉的压在她面前,下一秒,腰部跟膝弯横生出一只手。


    陆淮南轻轻将她抱起。


    阮绵脸顺势贴在他胸口衬衣处。


    没有烟酒味,是一抹浓而不俗气的木质香料味。


    磬人心脾。


    他胸膛温度滚烫灼热,阮绵右耳清晰的听到他砰砰心跳声。


    她像是被感染,憋了下凌乱的呼吸,跟着他的心跳跳动。


    陆淮南一路抱她上楼。


    其间他走动的双腿,在上楼梯时,抬起的跨步比较大,有点硌到她臀部,发烫的火热感,顺着臀部一直蔓延到心口,脸上。


    “伸手开下门。”


    啊?


    阮绵呼吸跟心跳同时猛然一窒。


    她甚至差点就直接睁开眼去看他。


    陆淮南知道她根本没睡死过去?


    正当她脑子里做着极致的斗争,在考虑是睁眼直面现实,还是闭眼装死时,陆淮南那懒懒无澜的声音,再次在耳边响起。


    他说:“我抱着你腾不开手。”


    此时此刻,阮绵都能想象出,自己面色有多难看。


    她吞咽口唾沫,加重闭眼的痕迹。


    万一陆淮南是故意试探她呢?


    这让阮绵觉得多少有些丢人了。


    陆淮南站着没动声,他目光灼热且深沉的盯住怀里女人的脸颊,亲眼看着她的皮肤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,


    再变白。


    “装睡的本事,倒是演得不错。”


    他赤裸裸的,无情揭穿她。


    阮绵依旧没睁眼,脑子乱成一片。


    她不要脸的告诉自己,就算被识出,也不能睁眼。


    陆淮南抬起左边大腿,膝盖骨倚在墙上抵住,她两双腿压着他大腿,他再腾出搂她膝弯的那边手,轻轻扒开了房门门把手。


    “咔哒”一声。


    门开了。


    他动作轻巧不费力,再回抱住她。


    全程,她都没蠕动半下眼睫,唯恐让他找着证据。


    紧接着。


    身后是柔软的床,以及她床上的熟悉味道。


    屋内没开灯,阮绵自然也就没必要装得那么辛苦。


    眼睫毛稍微挣扎了一下。


    也就仅此一下,瞬间的功夫,面前笼上一张面孔,她吓得倒抽气,瞳孔大睁着,呼吸堵死在喉咙里。


    “醒了?”


    陆淮南尾音扬起调侃打趣她。


    阮绵猛然再闭上眼睛,装模作样的借着酒劲翻个身,想把脸压下去。


    男人不让,硬是勾着她脖颈把她的脸给掀开。


    正面对视他。


    陆淮南一边用手摁住她肩膀,一边开口说:“装得这么辛苦,何必呢?”


    阮绵只呼吸,不说话。


    反正她喝了酒,索性装醉,装不清楚。


    她就不信陆淮南能把她怎么着。


    显然是她太大意,太小瞧了他。


    他胸膛贴过来,压着她的力道控制在不轻不重,阮绵立马感觉呼吸没那么顺畅,他还在往下加力,逼她开口说话。


    见她小脸都憋皱巴了,依旧没做声。


    陆淮南有些忍俊不禁,歪下头,低俯过去亲她。


    阮绵浑身的控制力,抑制力,顷刻间土崩瓦解。


    他吻得她气息紊乱不堪。


    唇瓣麻痹发痒。


    嘴里忽然发出一道“唔”声,陆淮南挪开嘴,一手掐住她后脑勺往前带,借着窗外微微的光线,问:“怎么?被我亲醒了?”


    “我头晕。”


    她找了个很好的借口。


    下一秒钟,灯光舒尔亮起,照得阮绵那张脸不要太红。


    她满目迷茫无措,赶忙再开口:“脚也疼。”


    怎么形容此时陆淮南的脸色呢!


    阮绵感觉有一个词很形象,那就是:得意,狡猾。


    他弯下腰,抬起她扭到的那边脚踝,寻找到位置摁了下。


    生生的痛感,一时间席卷而来,阮绵本能的缩动脚,从他手里抽出,陆淮南再次抓住,两人的姿态有种说不清的恶俗感。


    后来阮绵才想明白,为何恶俗。


    她看过的小电影里,那不就是欲情故纵嘛!


    “我没事了。”


    阮绵翻身下床。


    结果人还没踩稳,直接连人带床单一起薅下了地。


    她屁股坐下去的那一下,真的是疼到要命。


    陆淮南也没笑话她,单手给她拽上床。


    第132章 是不是火,总得先玩了才知道


    这下倒好。


    她身体里潜藏的酒劲,尽数往脸上冲。


    阮绵对视着陆淮南,左右两边脸红如火烧。


    人坐稳了些,身前一抹高大的黑影兜头笼罩而下,陆淮南双膝跪床,掌心抚在她肩膀处,不轻不重的往下压:“阮绵。”


    他声音轻得似呢喃。


    她恍惚的抬了下头,唇瓣落在她额间。


    陆淮南的吻很有路数,从她额际,一路亲到眼皮,鼻梁再到嘴。


    不冷不热的肌肤触感。


    腰间加深了道力量,陆淮南勾起她的腰,顺势往下压。


    连她带他倒进身后床上,他一边手抬起去撩她衣服。


    阮绵半醉半醒的,伸手死死压住。


    陆淮南目光有些绷紧,出声极哑:“不肯?”


    她不说话,紧抿唇瓣。


    “这么看着我,不认识人了?”


    她又把头低下。


    陆淮南不肯放过她,俯头下去逮住她的嘴,往深了吻,那种呢喃唔噎声不断的从两人口鼻之间溢出,阮绵头晕脑胀,胸口发闷。


    她左脚抬起,踹在他身上。


    不知道是哪个位置。


    陆淮南的动作顷刻停住,她看到他伸手去捂住腹部往下的地方。


    阮绵酒劲没全醒,仅剩的那点理智,让她愣怔住。
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
    “阮绵,你可真够狠的,往哪踹?”


    深吸口气,她把腿从他身下抽出:“你没事吧?”


    大抵是不想看到他狼狈的样子,陆淮南顺势转过身去,脸也跟着撇到一边,满头冷汗,顺着两鬓流淌,气息来回换了好几次。


    他坐着一动不动。


    阮绵也没做声。


    直到陆淮南背脊突然绷直,他起身,垂在身侧的手指收拢攥紧,指节处都泛着白:“不舒服就自己去洗个澡再睡。”


    说完,扬长而去。


    “你没事吧?”


    她再次问。


    陆淮南走到门口,没回头,声音三分薄凉中,有点儿情绪嗡鸣:“放心,就你这一脚,还不至于让我有事。”


    闻言,阮绵提着的心恍然落下。


    她心里很清楚,自己刚才那一脚是踹到他什么部位。


    作为职业医生,身体部分的每个结构,疼痛点,承受力度她相当熟悉。


    男人那个部位虽说没女人生孩子那么痛。


    但也比普通人摔一跤,痛得多。


    再回想陆淮南刚才那个表情,脸瞬间就垮下来了。


    不是痛到极致,他不至于两鬓冒汗。


    阮绵竟然有些心生愧疚。


    也不知怎的,脑中刹那间浮出个念想,倘若陆淮南借此由头,说自己踹坏了他,拒绝离婚,让他守一辈子……


    念头刚起,阮绵又快速掐灭。


    按理说,他没那么卑鄙。


    撑着五分理智清醒,阮绵下床去浴室洗了个澡。


    她真怀疑江岸是不是给她酒里下了什么增猛剂。


    平日她酒量没这么磕碜。


    勉勉强强算是搞定一切,躺在床上,却意外的没了半点儿睡意,头也由先前的晕乎,变成眼下泛疼,阮绵疼得睁眼望天花板。


    实在熬不住了。


    下床去取了两片解酒药吃下。


    后半夜,那股劲头才稍微缓转下去几分,眼皮耷拉着睡了不到四个小时。


    她一睁眼,床头的手机震得耳朵都要麻了。


    是院长打来的电话。


    阮绵翻身,把手机掐在掌心接听:“院长……”


    “阮绵,你赶快来医院,早上送来个心脏病患者,情况很危险……”


    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性,她几乎鞋都没穿,赤脚跑去浴室唰了个口。


    穿上衣服往外跑。


    上车开出去,阮绵垂目看了眼,才发现自己脚上两边鞋不对,左边是她自己的,右边是陆淮南的拖鞋,一粉一蓝两个色。


    电话一路通着。


    院长在那头给她简单详细的说明情况。


    阮绵加快车速,绕小道往医院赶。


    一边生死时速,跟阎王在夺命。


    而此时的另一边。


    魅色会所。


    舞池吆歌载舞,华丽的聚光灯在头顶上,来回旋转,妖艳的女人们扭动身姿在招摇,只为讨得卡座里几位男人的欢心。


    沈叙左拥右抱,脚边还蹲着个给他斟酒的。


    乔南笙那边倒是清净。


    沈叙仰了下头:“去给岸哥倒酒。”


    女人立马撑身起来,她抖动那一下身姿,胸腔波涛汹涌。


    看得人那叫一个血脉喷张。


    女人身材一顶一的好,前凸后翘,却又丝毫不显得油腻。


    她那双笔直且长得过分的腿,挤进江岸双腿,单手撑在他脑后的沙发上,右手拎着酒瓶帮他手里的杯中斟酒:“岸哥……”


    江岸眼皮下垂着。


    不动声色,神情不明。


    红酒渗到一半,女人停手,搁置好酒瓶,她手指抚动在江岸手背皮肤上。


    “回去坐好。”


    江岸低沉沉的发音。


    不似责备,也不似那种欲擒故纵。


    女人楞了瞬,转头去看沈叙。


    “得,他今儿个心情不好,你先别招惹他,上一边去吧!”


    这里的女人都十分有规矩,金主不开口服务,她们是不敢贸然贴过去的,女人面色回归如常,从江岸身上退下来。


    她动作姿势缓慢,兴许也是想看他会不会反转态度。


    显然江岸并无兴致。


    女人这才坚定的走开。


    沈叙突然一本正经:“看样子还真是惦记上了,那阮绵有什么好的?都是人家老婆了,你想吃能不能也吃点好的呀!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挑食了。”


    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。”


    江岸低低骂他一句。


    沈叙不怒反笑:“我这是在替你打抱不平,你反过来咬我。”  “你该咬。”


    沈叙回他:“自己都承认自己是狗,难道胃口这么独特。”


    舞池的音乐换了首,是一首算比较柔和的舞曲。


    舞池里女人的姿态,也由之变得松缓慵懒起来。


    酒入喉管,江岸目色迷离,手指绕着杯沿晃了晃,他饶有玩味的开口:“你身边如过江之鲫的女人,哪一个有她漂亮?”


    “哟……”沈叙轻哟一声:“感情是好色。”


    “男人不好色,那还叫男人吗?”


    沈叙把手机掏出来,对着他说:“要不要我给你录个视频发给她?”


    “滚。”


    “阿岸,你别火。”


    一直没开口的乔南笙提醒道。


    江岸睁了睁眼,双手摁在额前揉动:“是不是火,总得先玩了才知道。”


    第133章 常在河边走,迟早得湿鞋


    他声音在这种酒精作祟下,分外的性感低沉。


    像是压着喉管溢出的那种浓稠。


    酒局刚到一半,江岸起身,拿起衣服要走。


    沈叙总觉得阮绵都是人妇了,即便离婚,那二婚也是实实在在的,这燕州什么大闺女他江岸勾不到手,何必要出此下策。


    “去哪啊?”


    “去医院。”


    沈叙忙问:“肾虚了?”


    “你他妈才肾虚,去医院找女人。”


    江岸头都没回,他话音一半隐在嘈杂中。


    这场手术进展不算多顺利,病患病情十分复杂严重,阮绵连同着几名一院名望颇深的专家,精细操刀,才好险把人半条命救回来。


    加上精神高度紧绷着。


    她出来时,体力有些虚,手腕更是酸疼得不行。


    脚下都开始打摆子。


    患者家属一涌蜂似的,涌上前:“医生,我儿子他怎样了?”


    阮绵沉口气,嘴角的笑怎么都没力气撑起来:“暂时脱离生命危险,后期会不会发作,还得留院观察。”


    “谢谢医生。”


    “应该的。”


    家属转开后,她才从中挤出去。


    换下衣服,坐在更衣间里,阮绵双手捧住脸,两鬓的冷汗都在直冒。


    “喝口补充体力。”


    一双男士皮鞋映入眸中,她垂着的眼掀了掀,抬起头,顾远行手里捏了瓶葡萄糖水,刚从护士那边拿来的。


    “谢谢。”


    阮绵接过,此时她确实很需要借助外物补充体力。


    顾远行离她半米远的位置坐下:“本来这手术不该你来操刀的,院长也是兔子急眼跳墙了,还好一切顺利,安稳落刀。”


    咕噜喝下几口,她回声:“其实我都没想那么多,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。”


    “你不怕吗?”


    万一失败了,莱丽进修的名额。


    指定要泡汤。


    为何那么多到了年纪退休的人,都行事为人处处格外小心。


    都是怕自己一世英明,毁在即将退休的那几天。


    不管你曾经救过多少人,只要在岗位一天,办错一件事,都会涌现出无数人,指着你这一件事不断诟病,煽动舆论风向。


    人都是自私的。


    她也不例外。


    但也不能怪人的自私。


    “当然怕。”


    不过她更怕作为医生,因为自己的自私犹豫丧失一条人命。


    “叩叩叩……”


    护士长进门,越过顾远行方向,看到阮绵那边去:“阮医生,外边有个男的说找你。”


    “好,我马上来。”


    她倒没多想,寻思是哪个病人的家属。


    江岸坐在她诊室里,诊室不大也不算宽,一米八七的男人坐在那架凳子上,显得凳子特别的局促。


    怎么是他?


    阮绵心思暗自翻倒了好几遍。


    调节好口吻神态:“江少,你来看病的?”


    闻声,江岸转过身来,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从门口,走进去,再到坐好。


    他语气轻松随意:“心脏疼。”


    “具体是怎么个情况?”


    给人看病时,阮绵不得不与他视线相对。


    江岸伸手捂住一个位置,蹙眉装病。


    她看了眼:“你那是胃。”


    “胃跟心脏都疼。”


    阮绵已经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,但抓不到确切的证据,只好说:“那你跟我详细说说,到底是怎么个疼,疼得厉不厉害?”


    “厉害,尤其是晚上的时候,一阵一阵的痛。”


    两人交流了一番。


    江岸根本说不出个缘由来,只是她问一句,他点下头。


    直接把她都搞蒙了。


    阮绵无法,给他开张单子出来:“那这样,你先去做个检查,看看到底是哪里出问题。”


    江岸看着单子上一系列的拍片说明,有些不情愿。


    “能不能只是开点药?”


    “不行,你连具体情况都说不清楚,我没法给你开药,这是医院,不是随便乱来的地方,万一我给你开药治坏了……”


    “我保证不怪你,也不投诉你。”


    起先,她觉得江岸是好玩。


    现在她直接怀疑他是来专门拆台的。


    阮绵坚持自己的态度,丝毫不让:“那也不行,你必须先去做检查,确定病情。”


    江岸见拆不了招。


    便不打自招:“我不疼,哪哪都好得很,就是想过来看看你上班的地方。”


    他四周打量一番:“环境都还不错,就是你这诊室实在是小了点,是院里没钱,还是院长故意刁难你?”


    在江岸脑子里,那全都是商战上那套阴谋论。


    “院长对我挺好的。”


    “这也不像……”


    阮绵认真的盯着他,说:“江少,你要是没什么事,就先回去,我还得给病人看病呢!”


    私底下不能给他冷脸,借着工作便利可以。


    江岸没得话说。


    他痞痞的挑动眉梢:“我出去等你,几点下班?”


    一口气堵在喉咙,阮绵扭扭捏捏不肯说。


    江岸那双眼睛可不是白长在脸上的,他早盯到时刻表,喃喃念出:“五点半,还剩半小时,那咱们半小时后见,阮医生。”


    男人性格的磁性嗓音。


    喊得阮绵头皮发麻。


    江岸说到做到。


    半小时后准时把车开到她下班取车的地方。


    下了班,她就没办法再继续给他冷脸色了。


    阮绵在暗处换上张温和脸,才从电梯口走出去:“江少。”


    走近了才发现,江岸不是自己开的车,他坐在那辆豪华迈巴赫的后座,驾驶座是一名戴口罩的代驾师傅,她走过去时,人家都很忌讳的没看她。


    “上车。”


    “去哪?”


    “带你去个好地方。”


    “我还要赶着回家呢!”


    虽说她如今跟陆淮南维持着婚姻,互不干涉,但她也不想做得太过分难堪,总得给各自一点面子。


    江岸是个什么身份。


    想围追堵截他,拍些新鲜照片绯闻的狗仔到处是。


    她跟他走得这么密切。


    常在河边走,迟早得湿鞋。


    阮绵并不想,跟陆淮南没真正意义上离婚,就抢先一步被人拍上报。


    江岸挑起眼皮,漏在外边的眸子特别黑亮好看:“赶着回去,伺候他?”


    “他倒是不需要我伺候。”


    “看在我跑这一趟的份上,上车跟你说个事。”  阮绵本不想上的。


    江岸紧接着说了句:“你就真不想知道,陆淮南跟江迎的事情?”


    第134章 阶下囚


    她两边趴在眼球外的睫毛,微不可察的蠕动


    下。


    陆淮南警告她之后,阮绵便没再调查付迎的事。


    东城那边这阵子一直安稳无事。


    说不好奇,阮绵都觉得自己够假。


    “上车?”


    江岸抬着那张精致的脸,面带敲磨。


    “江少,我觉得你挺聪明的。”


    “讽刺我算准你会上车?”江岸说:“倒也不是我聪明,只是我知道,你一定想知道。”


    同样的问题,她在心底暗自问了自己一遍。


    没错,她确实想知道。


    人这种东西其实很贱的,有时候总想死也死个痛快瞑目,不想被蒙在鼓里,即便离婚,阮绵也想搞清楚,付迎在他们之间到底扮演一个什么角色。


    就这样,她上了江岸的车。


    黑色的轿车,顺势从出口开出去。


    江岸漫不经心:“陆淮南安排了很多人在东城,时时刻刻守着付迎。”


    “是吗?”


    “他倒是还蛮用心的。”


    他对付迎,一直很用心。


    江岸瞧她一眼,见阮绵纹丝不乱,表情平静无澜,他收起打量:“付迎这么大个人在你面前晃,你当真一点都不在意?”


    “各取所需,何必自取其辱?”


    “听说燕州善德府的茶点师傅是岄府来的,味道还不错,师傅开去善德府吧!”


    阮绵嘴角抬起,要笑不笑。


    似笑非笑:“刚喝完酒吃点心,对胃不好。”


    “果然这医生就是懂得多。”


    江岸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来,他朝她扭头:“你对陆淮南也这么细心吗?”


    “江少不一样,今天也算是我的病人。”


    她很狡猾的避开陆淮南,只字不提。


    “阮医生还真是公私分明得很。”


    “那当然。”


    阮绵并不清楚江岸跟陆淮南之间的仇恨,不过她也没什么兴致。


    男人之间无非就那点事,要么为女人,要么为利益。


    下车,再到坐进善德府的天字号包间。


    江岸往真皮座椅上一靠,神情慵懒:“你看看想吃点什么。”


    阮绵头一回不见客气,照着几样招牌最贵的点。


    比起她的驾轻就熟,大手一挥,江岸倒是只要了一壶红茶,清雅得很。


    “适当饮红茶养胃,挺好的,讲究。”


    不多时,服务员上菜:“江先生,这是我们善德府的招牌金钱肚,两位请慢用。”


    “尝尝?”


    阮绵夹了一筷子,分量不多,金钱肚装盘得精致小巧。


    一分钱一分货。


    招牌就是招牌,算是在这燕州独一份的味道。


    她倒也不吝啬夸赞:“味道很不错。”


    阮绵不知道的是,善德府是江家的产业,只因为江岸爱吃这口岄府的金钱肚,索性把岄府远近盛名的厨子也一并请了过来。


    都说富家子弟嘴金贵。


    那何止是金贵,是镶金的。


    阮绵吃相很文雅,细嚼慢咽,温吞不急。


    江岸觉得很是赏心悦目,连吃饭都有了不少胃口:“你老公给付迎在东城买了一套三千多万的顶级别墅,听说了吗?”


    闻言,有些如鲠在喉。


    那块暖香的金钱肚,忽然就没了滋味。


    浮起的反而是胃里的酸水。


    怕江岸察觉到什么。


    别扭情绪在脸上瞬间闪过,半秒及收,她没心没肺的勾嘴角:“是吗?这点钱于他而言,不过冰上一角,江少还真是大惊小怪了。”


    吞咽下嘴里的食物。


    阮绵搁置碗筷,扬起脸,毫无表情:“比这更豪气的,我都见过。”


    刚结婚那年,陆淮南为了逢场作戏。


    给刚出道不久便红极一时的许睁睁一条限量版宝石项链。


    她当时心里半点儿波动都没有,甚至觉得好笑。


    一个商界巨头,需要讨好个戏子。


    江岸脸部的笑意没下去,一直维持原样。


    好半晌,他才撇开视线,拿起手边的水杯,浅浅喝了两口。


    江岸说:“蒋自北跟付迎的关系很好,情同真姐妹,但这个蒋小姐却是有点儿心机在的,自己没法服侍陆淮南,想着让妹妹照顾他。”


    “临死前还让人托话给陆淮南,叫他一定照顾好付迎。”


    阮绵不傻,也不可能听不出话里的意思。


    准确来说,付迎是蒋自北亲自推给陆淮南的。


    一口不知何味的唾沫,吞咽下去。


    江岸俯身靠着餐桌,他目光直勾勾盯住阮绵。


    嘴里一字一顿:“你想得没错,陆淮南本来是打算给付迎安排个合适的身份,然后娶她进门,结果被你横插一脚。”


    他话语中带着一丝嘲笑:“也不算是你横插一脚吧!”


    “他娶你的前三个月,得知他母亲当年的死跟江慧丽有关,且当时陆鸿文也想借着你嫁给陆显,提拔他成为陆家接班人。”


    “陆老太奶很看中你的聪明漂亮,能给陆家后代好基因传承。”


    “陆淮南不得不截这个胡,否则他只会沦为那对母子的阶下囚。”


    阮绵一直都知道。


    知道陆淮南娶她是各取所需。


    是为了在陆家站稳脚跟。


    但她不知道的是,其间如此复杂。


    她只不过是他手里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。


    说棋子都不如,棋子起码能享受虚情假意,而陆淮南何时给过她温情?


    阮绵的面上浮着维持不动的微笑,内心却早已跌落谷底。


    她跟陆淮南结婚,各自赌各自的。


    到头来,受伤的那个,居然是自己。


    江岸抿着的唇瓣,轻轻蠕动开:“准确来说,你才是横亘在他跟付迎之间的那个小三。”


    如鲠在喉,心也跟着嘭地一声,从至高点摔落而下。


    阮绵感觉到很痛很痛。


    眼前仿佛看到摔得七零八落的心脏,血肉模糊,分不清形状。


    她好艰难才维持好表情。


    与江岸四目相对,半点也不带虚的:“多谢江少提醒。”


    江岸看着她,脸不算冷,也不算热:“阮绵,你要是但凡聪明点,就应该哄着陆淮南,趁这阵子他应付不暇,多捞点钱。”


    阮绵脑子乱糟糟一片。


    理智跟江岸的话重合。


    但心还是疼得发颤。


    “江少这么操心我跟他的事,是有什么预谋可图吗?还是想让我帮你什么忙?偷他的项目文案,又或者是打听他近来商业动作?”


    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了界限。


    江岸面色回归如常:“你觉得我需要这么做吗?”


    “那你是为什么?”


    为什么?


    江岸在心底暗暗问自己。


    第135章 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


    难道真如沈叙所说。


    他喜欢上了阮绵?


    江岸在脑中快速分析利弊,权衡分成,最终得出结论,他对阮绵跟对别的女人兴致是一样的,只是因为她身份特殊。


    剩下的三成,是他产生了恻隐之心,确实也是想帮阮绵一把。


    不想看她被陆淮南欺负得那么惨。


    一旦捋清头绪,江岸便一如往常:“我说是良心,你会信吗?”


    阮绵一本正经:“当然信。”


    他说什么,她都信。


    但真信还是假信,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

    这个世界上,谁也别想把她当傻子。


    她不是,也不会做。


    如果想让她装,倒是可以装一下。


    其实江岸也没什么天大的秘密跟她分享。


    阮绵严重怀疑,他就是想往自己心口上捅一刀子。


    看她心里鲜血淋漓的,他才觉得开心畅快。


    在回南山公馆的路上,江岸的话,一直在脑子里不断萦绕。


    像是挥散不去的魔咒。


    江岸说:“付迎多年轻啊,就算她再跟陆淮南三四年,也才25岁,你不一样,再过几年就三十了,三十的女人家世再好也过得会很难。”


    他还说:“一个小三呼风唤雨,要什么有什么,而你这个明媒正娶的老婆,却过得穷山恶水的,阮绵,你自问心里甘心吗?”


    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。


    江岸的这些话,实实在在像是拧开阮绵心锁的


    那把钥匙。


    她痛的同时,也幡然醒悟。


    这么多年的青春,她凭什么?


    但阮绵也怕,怕江岸是拿她去试探陆淮南的诱饵。


    试探他的底线在哪。


    回到家中,楼上灯没亮,预示着陆淮南不在家。


    见她进门,张妈把刚煲好的鸡汤端上桌:“太太,你回来得正好,这鸡汤刚煲好没到十来分钟,先生打过电话了,说是路上……”  “张妈,我要跟他离婚了。”


    张妈楞在原地。


    缓冲好几秒,才茫然无措的问:“这不是好好的嘛,怎么要离婚?”


    阮绵拉凳子坐好。


    趁着陆淮南没回来,她想把话说个透彻。


    嘴角抹着丝笑意:“早先就决定的事,因为奶奶生病耽搁了,他有自己爱的人,我也要准备出国进修,近来一切的和谐都是装的。”


    她长舒口气,看向张妈:“张妈,你是我当年亲自从奶奶那要的人。”


    阮绵说:“一直以为你服侍我这么多年,都是尽心尽力,等离婚后陆淮南如果要你在这继续干,你就接着干,要是……”


    她顿了下声。


    终究还是决定说:“要是他让你走,你来找我,我给你补钱。”


    “太太,我不要那个钱。”


    玄关处传来开门声。


    陆淮南冷峻的面庞,在看进来时,闪过一抹温软。


    他身形高大,站在门口几乎将半开的门外景致,尽数遮挡。


    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,阮绵却有种被门外溢进来的冷风,吹伤了眼睛的错觉。


    眼眶里酸酸胀胀的。


    雾气打了转。


    她把脸扭转开:“张妈,今天做了我最爱吃的番茄排骨吗?”


    张妈回过神:“做了做了,我特地去新会买的新鲜小排,这就上。”


    阮绵一般下班回来,会直接上楼洗好澡,换身清爽的衣服,再下客厅吃饭。


    这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。


    陆淮南扫了一眼,见她连身上那件外套都没脱。


    “出什么事了吗?”


    男人声线低微磁哑。


    努力劝自己平心静气,平了半晌,阮绵口吻如常道:“我车坏了。”


    “等康堇这阵子忙完,我让他陪你去店里挑一辆。”


    他没问坏在哪。


    也没问怎么坏的,一句挑一辆。


    “我想买辆好点的车。”


    她暂时开的那辆奥迪A4,在陆淮南面前,也确实不算什么档次好的车。


    陆淮南一边脱外套,一边瞄她问:“自己心里有没有想好的?”


    “帕拉梅拉吧,这款就挺适合女人开的。”


    提起这种要求来,阮绵觉得自己好矫情。


    “行。”


    吃完饭,她擦了擦嘴角:“我先上楼去洗澡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没抬脸,嘴里闷闷的应声“嗯”。


    他在拿着手机不知回谁的信息。


    阮绵上楼,打开保险箱,取出全部家当,七七八八有十几来条项链,七八颗戒指,跟一些昂贵的纯金手镯,其中那块碧玉是陆老太奶送的。


    她单独拎开。


    剩下的全部倒在床上,价格从高到低,一一排列开。


    这些年陆淮南待她其实不错,买的东西也都很有档次。


    随便戴一条出去,那都是排场。


    但她怎么看,怎么觉得刺眼辣心。


    比起付迎那套三千万的别墅,这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,不值一提的玩意。


    陆淮南说买就买,大手一挥,豪金一掷。


    五百万的离婚赔偿,他都斤斤计较,说她不配。


    心像是裂开条口子,这燕州初春的风不断往里溢。


    大致扫了几眼,阮绵估摸着这一床值个两三百来万。


    “怎么?收拾东西,想打包跑路吗?”


    不知何时,陆淮南站在房门外,他双臂环抱,目光玩味又嘲讽的打量她面前那一堆饰品:“阮绵,我打进门就觉得你不对劲。”


    她也不想装了。


    既然江岸敢告诉她,就说明他不怕她跟陆淮南摊牌。


    或许他更希望她摊牌。


    阮绵挺直腰杆,目视着男人,声线平平:“我这算什么,都不如你给付迎那套别墅的一个厕所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的眼里,快速一闪而逝抹复杂。


    她没捕捉到那是什么。


    男人唇线绷紧,抿得笔直。


    沉默了半晌,他压迫性十足的问:“谁跟你说的?”


    “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,这种事还用得着人家跟我说吗?”


    没人跟她说,那就是她……


    陆淮南声音再往下低沉两个度:“你跟踪我?”
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,我没那个兴趣,也没人跟我讲,只是偶然间去你公司,在楼下听某个员工提了一嘴,就这么巧给我听着了。”


    她自认为自己理由找得特别好。


    陆氏那么多员工,陆淮南总不能耗尽心力去一个一个问。


    况且这种事,也不好直白露骨的问。


    多丢份啊!


    阮绵笃定了陆淮南不会开口查。


    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她,神情特别的怪异。


    直到十秒左右……


    第136章 你要怎样,我还你


    男人长腿一跨,走到她身前来。


    陆淮南身上还有那股排骨汤的浓香味。


    他伸出手,单手勾住她后脑勺,阮绵眼角余光扫到他小臂上分明清晰的筋脉,呼吸一窒,顺势要挣脱,他低吼:“想跑去哪?”


    这一道低吼下去,氛围瞬间沉寂。


    抽干空气的静。


    平淡无澜的面目上,勃动着些许怒。


    陆淮南手指往前带,阮绵的脸全数扑倒在他怀里。


    他单手压住她的头,迫使她维持这个姿态。


    沉沉的声线,打头顶扬洒而下:“忘记我之前对你的提醒了吗?离江岸远点。”


    恶气顺着喉咙往上顶,一路攀升到脑中。


    “你凭什么管我?”


    陆淮南眉心微蹙,手加大力道,将她压得更狠了。


    阮绵也不是什么吃素的,她反手扣住他手背,那力气大得似要揭掉他手背一层皮肉。


    男人肌肉紧绷,面部控制得很好。


    她从他衣服下探出一半的脑袋,目光阴狠:“不痛吗?装什么装?”


    “别挑战我的底线。”


    阮绵不说话,只是冷冷与他视线对峙着。


    有那么一刻,她觉得陆淮南要掐死她。


    腰酸背疼,手腕还被他单手反掐,阮绵嗤笑连连:“你的底线就是这样?那当初付迎跟江岸好完,又来找你的时候,也没……”


    陆淮南掀开她。


    面对面,没等她反应,男人薄凉的唇瓣堵上来。


    他几乎是撕咬啃噬她的嘴,就是为了让她痛。


    感受到痛,记住痛。


    阮绵气急败坏,双手不断往他脸上抓挠。


    “陆淮南,你他妈的滚。”


    一想到他大手一挥,豪掷出去的三千万,阮绵心如火烧,气性也跟着顺势被撩拨而起。


    陆淮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,他那张俊朗刚毅的脸上,下颌连接耳朵的位置,硬生生挠出几道长长的抓痕,红渗渗的往外流血。


    挣脱开人,她猛然往后退。


    后背狠狠撞击到身后的衣橱,疼得她头发炸裂。


    阮绵强忍着,不发出半点痛吟。


    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:有多远,离他多远。


    此时,陆淮南也无动于衷了。


    他漫不经心的勾起嘴角,手指抚了抚火辣辣的伤口,又慢条斯理的挪开。


    阮绵直勾勾抵着他的视线。


    “还真是下手够狠的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舌尖舔走左边嘴角的血丝。


    是被她咬破的嘴唇,在不断往外渗出黄豆粒大小的鲜红。


    稍微平息好情绪,阮绵努力提口气:“签过合约的,私生活互不干涉,我不管你给付迎什么,但你也别管我做过什么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的脸色,几乎是一刹那的事,唰地黑沉下去。


    他瞧她的眼神,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。


    直直穿透她的心脏。


    陆淮南慢悠悠的从西装裤子的兜里,揣出手机。


    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摸索了几下。


    空间短暂的沉寂,被说话声打断。


    是江岸的声音。


    话也正是她今天跟他聊的那些。


    视频是十分钟前,阮绵上楼后,江岸转发给的他。


    阮绵脑子嗡地一声,彻底炸开了。


    她第一反应是:陆淮南找人跟踪她。


    “你派人跟着我?就为了录这破视频?真卑鄙。”


    她全然没想过是江岸发给陆淮南的视频。


    陆淮南淡定自若的收起,重新塞进口袋。


    他抬头,似乎眼底萦绕了几分笑意:“是江岸发给我的,我没记错的话,协议合同里申明过,互不干涉,但不能把事情闹出去。”


    她听懂了他什么意思。


    是她先破坏了协议,就得接受惩罚。


    江岸搞娱乐圈这一套的。


    他很清楚这些绯闻舆论怎么操纵,倘若他想要拿着这份视频,威胁陆淮南……


    阮绵思及此处,没敢再往下想。


    她在心底暗自骂了江岸无数遍:卑鄙无耻。


    早该想到他不是什么善男。


    但没想过他会这般算计自己。


    心底是怒火难平。


    陆淮南微不可闻的冷哼了声:“阮绵,你缺钱可以找我要,何必去找他乞讨呢?”


    乞讨二字,狠狠刺伤阮绵的心。


    她眼圈绯红一片:“离婚那五百万吗?”


    还不如付迎那栋别墅的五分之一。


    “我说过除了离婚补偿,就不给你别的钱了吗?”


    眼泪在眼眶打转,阮绵憋住:“陆淮南,你别虚伪了。”


    可他说的是真话啊!


    只要她要,只要她开口找他,他一定会给的。


    以往那个上赶着找他帮忙,要钱要好处的女人,却如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她甚至缺钱想都没想到过他,宁愿跟江岸合作。


    陆淮南心底沉沉发疼。


    像是一根细长的钢丝,穿透过心脏,戳破了他的皮肉。


    钢丝在他血肉模糊的身体里,来回拉扯。


    疼痛也是一阵一阵的。


    他看到了阮绵眼底的厌恶,也看清了她神色里对自己的防备。


    自嘲一笑:“对,是我虚伪。”


    “这些东西是你买给我的,你要是想拿回去,我还给你。”


    “嘭”地一声巨大闷响。


    阮绵感觉自己后脑勺都要震碎了。


    陆淮南抵到她面前,双手高抬着撑住她身后衣橱。


    男人挺拔颀长的身形,格外有压迫力,他比她高出一个头,形成一道黑沉的阴影笼罩在她头顶:“阮绵,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了?”


    “那你又拿我当什么?”


    “我对你不好?”


    “哪里好?”


    陆淮南咬着牙根:“你要什么,我没给过你吗?”


    “那是建立在我利益交换上,准确来说,我并不欠你任何。”


    他立马拿话堵住她:“你奶奶出国治疗的事,欠我一次,你不会忘了吧?”


    阮绵整个如鲠在喉,眼眶里来回打转的雾气,憋得她眼睛酸胀不已。


    “好啊,你想要怎样,我还你就是。”


    “想要你身体,行不行?”


    阮绵哽了下。


    她眉心很深的蹙起,不过三秒再次松缓。


    声线忽然变得软糯了几分:“行啊!在这还是去你房间?”


    陆淮南抬手一把捏住她下颌,高高往上扬,迫使她与自己视线齐平:“既然是心甘情愿的,就别摆出这副姿态,搞得好像你是卖给我一样。”


    阮绵努力笑,笑得泪如雨下,泪花肆溅。


    “这样够了吗?”


    第137章 砧板上的鱼,待人宰杀


    陆淮南刚抬手,去帮她抹泪。


    “用不着你的假惺惺。”


    阮绵扭开脸,快速卷起袖子,擦掉眼底的泪水:“江岸的视频,我会想办法让他删掉,大可放心,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。”


    她出声的嗓音又压抑,又沉闷。


    看到她哭,哭得情绪支离破碎。


    陆淮南心疼难挡,十指攥拳,俯身低头,唇瓣贴在她嘴角。


    好几秒,阮绵才回过神来,他不是在亲她,是在吻走她脸上的泪花。


    一点一点吻到干净为止。


    陆淮南笑笑:“那你打算怎么做?”


    她跟他相隔不到三公分,几乎是肌肤相贴。


    他张唇说话,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脸上。


    阮绵低下头去,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往下吐:“这个你不需要知道。”


    “这件事关乎到我的利益,我怎么就不需要知道?”陆淮南顿了下,好似在她给他提供思考的空间,继而道:“万一你联合他背刺……”


    “我没那么傻。”


    去帮一个外人。


    她跟江岸准确的说,连朋友都算不上。


    陆淮南宽厚滚烫的掌心,贴在她后腰。


    声音也变得磁哑温和了许多:“除了车,还想要什么别的?”


    阮绵恍然大悟。


    刚才他说的话是认真的。


    她眉宇紧缩,抬头与他四目相对,阮绵的是茫然失措,陆淮南的是真切实意。


    眼神在空气中碰撞出丝丝火花。


    “还没想好。”


    她就算不要他的东西,也要这么说。


    一个吻落下,如一只蝴蝶,轻轻的踮脚在她嘴角绽放。


    阮绵跟着他的动作,一点点张开嘴,小心翼翼的探出贝齿。


    “抬头,慢点呼吸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的声音,在迷离的氛围中,一点点滚动开,溢进她耳膜。


    泪眼朦胧转为迷离含羞。


    他试图抬她的腿:“能上得来吗?”


    她没出声,尝试了两下,陆淮南胳膊十分有力量,把她抱起,阮绵双腿缠绕在他腰间,形成她高他低的接吻模式。


    吻到一半,他嘴挪到她耳边:“专心点,别出神。”


    男人掐着她腰间软肉用力。
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


    阮绵疼得闷哼了一声:“你又看出我不专心?”


    她双手伸过去扶住他的肩膀,以此来维持住身体平衡度。


    陆淮南仰着脸看她,坚定而又清晰的眸子中,住满了闪闪发光的星辰。


    他一低头俯身,仿佛里边盛着的星星要顷刻间,坠落到她眼里来。


    “陆淮……”


    “别说话。”


    他指腹压着她唇瓣,亲得难分难舍,唇齿交融。


    阮绵快喘不过气来了,双手牢牢扣住他身前衬衫领子,热气从嘴角不断往外冒。


    就这短短不到三分钟的吻。


    她面红耳赤,心跳加速。


    相反的,陆淮南一直抱着她,却没有半丝明显的喘气,也只是稍微气息重了几分,他一路抱她往前走,阮绵坐在身后梳妆台上。


    屁股落定,她猛然抓住他肩膀。


    生怕一个反倒摔下去。


    陆淮南灼热的视线,缓慢从她的脸滑落到胸口。


    无形之中热得能烫伤人皮肤。


    心窝跟喉管全都是翻腾的,他不尽吞咽,喉结上下滚动的动作,来回重复三次。


    阮绵看着男人不疾不徐,慢条斯理的解开衬衣纽扣。


    一颗,两颗,三颗……


    露出那副令人嫉妒羡慕的身材,他腰间不多半丝赘肉,每一处的肌肉线条清晰分明,尤其是腹部处,腹肌随着呼吸微微鼓动。


    他的性感,毫不遮掩。


    阮绵都看得心在跳。


    陆淮南靠过来,把她抱起。


    俯头去咬她肩膀:“别这么僵着。”


    “我有吗?”


    “好看吗?”他不答反问。


    阮绵顿时移开视线,装作若无其事:“什么好不好看?”


    陆淮南咬转为亲,薄薄的热唇拂


    过她肩脖处皮肤,抬起如黑曜石般晶亮的双眼,笑意在其间萦绕:“别装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
    “我确实……唔……”  对比起先前的温和。


    这一次,他显得有些急躁压迫。


    甚至是带着满满惩戒意味的。


    阮绵后背整个被他抵制在玻璃上,很冰也很凉。


    她强行挤出一只手掌,想把他推开。


    陆淮南单手控制,不费吹灰之力。


    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,待人宰杀。


    撩拨了许久,阮绵身姿都没放松半点。


    陆淮南笑着说:“这是打算跟我耗到底?”


    “没那个想法……”口干舌燥,阮绵说:“只是单纯太久没来,各方面的机能都跟不上,有些愚钝了。”


    “愚钝?”


    他挑起一个最玩味的词,在嘴里轻嚼。


    “去床上吧!”


    近乎是话音落下的下一秒,陆淮南把她抱到床上。


    床单跟被褥,有着她最喜欢的淡淡花香,清新如那清晨霜雾里的露水。


    他双掌压下来,阮绵只觉得周身的高度都同时深陷了好多。


    抵对着他的眼。


    陆淮南深邃黑眸中,是即将压抑不住的隐忍跟复杂,搅为一滩,看上去透出丝丝欲气。


    他正要压下头颅。


    阮绵喘着呼吸,说道:“离婚我要多拿五百万,对比付迎的那栋别墅,这点钱想必不会多吧?”


    她时间拿捏得很准。


    这个时候跟男人在床上谈生意利益,是做好的。


    除非他能把所有的情绪,重头到尾的忍回去。


    显然看陆淮南那样子,大概是不能了。


    见他三秒内都没开口,阮绵勾住他脖颈,主动亲他,亲一下又挪开,再亲上去,反反复复,来来回回了四五次,他终于唇瓣蠕动。


    说话了:“五百万不多,可以。”


    她悬着的心,也紧随而落。


    不过阮绵没想到的是,陆淮南准允给她五百万。


    但他也在这一夜,切切实实的在她身上赚够了。


    阮绵从未觉得这般难受过。


    浑身骨头犹如拆开重组,而且还没组装得很完整,她动一下腰杆,腰上的酸疼都要让她跌坐回去,好艰难才从床上爬起来。


    陆淮南一副不解气的笑道:“看来刚才不够狠,还能走得动路。”


    “你是恨不得我死在床上吗?”


    她一弯腰,手还没碰到地上的衣物。


    没法再往下弯了。


    阮绵只好用脚尖勾动,把衣服拿到手中,快速裹好去浴室洗澡。


    第138章 你说了不算,得看他怎么做


    两人闹得疯,出了不少汗。


    浑身黏腻腻的,很是难受。


    一进浴室,阮绵赶紧剥离干净身上的衣物,赤脚站在花洒下淋浴,听到屋外有男人的沉声,大抵是陆淮南在跟谁打电话。


    她无心旁听,故意把花洒开到最大。


    耳畔尽是水渍声,水流又急又快,渍得她的脸痛快无比。


    阮绵仰着头去迎接,如被洗礼般。


    她一丝不挂的立在花洒下,如一个虔诚信徒。


    可在不知不觉中,阮绵的心脏开始绞痛。


    她真拿自己身体,再跟陆淮南交换了五百万。


    这五百万,暂且够她大胆的出国了。


    屋内另一部手机,乍耳的响起。


    陆淮南漂亮的瞳孔闪过一抹意外,他步调慢了半拍,走过去查看,阮绵的手机屏幕上,赫然映着“江岸”二字,如辣糊心。


    康堇在那边说了句什么。


    他都没顾上听。


    顺手掐断连线。


    下一秒,陆淮南伸手去接起阮绵的电话:“江岸。”


    声音不重,语气也是懒懒散散的,仔细听却格外凝重威压。


    大抵是没想到接电话的人是陆淮南。


    手机那头迟疑片刻,才溢出江岸意味深长的话语:“发给你的视频,看到了?”


    “你想干什么?”


    “没什么,就是让你感受一下,当年我的痛。”


    江岸声音落下的好几秒后。


    不动声色,陆淮南淡笑着:“当年的事,亏得你还记得这么清楚。”


    “陆淮南,我告诉你,一个付迎跟阮绵还远远不够。”


    耳畔尽是嘲讽的狠声。


    陆淮南盯着浴室那抹姣好的身形,透过磨砂材质的玻璃墙面,阮绵的曲线特别傲人,他轻轻磨了磨唇:“好啊,我等你。”


    他想看看,江岸到底能翻出什么水花来。


    “阮绵只是一个开始。”


    连线挂了。


    陆淮南久久维持着手指捂住手机的姿势。


    直到浴室的水流声停止,他拿下手机。


    点到编辑删除通话记录,再放置到原位处。


    阮绵洗完澡出来时,陆淮南已经走了。


    他带走了他所有的衣服,连鞋子都一并拿回去。


    唯独留下乱糟糟的床,被褥跟被单都被滚得杂乱不堪,纠缠搅合在一块。


    阮绵去查看那些首饰。


    一个没少。


    她把那块陆老太奶送的碧玉另外单独包好,剩下的全都一一摆放进盒子,分类摆整齐。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往下的日子里,阮绵有半个月没见着陆淮南。


    其间她还回去过一趟陆家老宅。


    听江慧丽说。


    东洋那边的分公司,有人要造反起义,自立门户。


    作为陆氏的掌舵人,陆淮南必须亲自过去处理,得要到下月初才能回得来。


    陆家的这些事,阮绵鲜少过问。


    细算一下,等下月初陆淮南回燕州。


    距离她出国进修,不到一个月时间,她得提前准备好请律师拟协议的事。


    趁周末,阮绵特意跑了趟岄府。


    她放心不下任何人参与离婚之事,尤其是在燕州,燕州的律师听闻陆淮南,肯定会私下给康堇那边通信,阮绵想把事情做得利落点。


    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。


    江弥声跟她约在下午三点多,在景园见。


    桌上两杯不加糖的咖啡。


    外加一份手写协议。


    字数不多,一眼扫过去一目了然,不过三百多字。


    阮绵将自己离婚所有的诉求,以及她的想法,简单明了的表述在上边。


    “弥声,帮我看看。”


    入目过脑,江弥声仔细看不到半分钟左右,她稍稍抬下脸:“你确定就这些?别的什么要求都不要?那可是四年青春。”


    阮绵没说话。


    但她表情足够坚定。


    江弥声放下协议,打抱不平:“他陆淮南缺钱吗?就给你分这点?一千万对他来说,指甲缝稍微扣点都够了吧!”


    阮绵笑说:“是我没打算跟他耗。”


    江弥声长舒口气,舌尖舔下嘴唇。


    不吐不快:“阮绵,你真是一根筋。”


    两人认识很多年了,阮绵当初救过江弥声的当事人,江弥声也替她打过一些阮家的案子。


    关系比朋友深,比亲人浅。


    她很清楚的知道,阮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。


    身姿往前倾了些许,阮绵端起咖啡,液体入喉,滑过食道,回味卷起一阵微微的苦涩。


    慢半拍的道:“我不想走得那么不体面,闹得难堪。”


    “行,我回头帮你拟好。”


    阮绵并没在岄府逗留很久。


    第二天周日,下午五点多自驾回的燕州。


    她打算约一下江岸,说清道明,一次性解决这个大麻烦。


    约定的八点半,阮绵八点二十就到了。


    她坐在车里,故意耗了差不多二十来分钟,才推门进电梯上楼。


    江岸看到她时,玩味的挑起眉梢。


    远远的盯着她进门坐好,再到把包里提前准备的协议拿出来,摆在桌上摊牌:“江少,你的这单生意我恐怕是无福消受了,还请你拿回去。”


    其实阮绵清楚。


    不管她跟不跟人合作,对江岸来说都不损失。


    所以她才这么理直气壮,半点不虚。


    江岸嘴角玩味渐深。


    勾起的弧度,把皮笑肉不笑五个字展现到淋漓尽致。


    落在他眼底的不是笑,而是玩:“为了陆淮南?”


    “不为任何


    人,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。”


    阮绵容不得人在她背后捅刀子,就算是江岸以这种方式帮她,也不行。


    说是帮,却也只是借着帮她的幌子,打压陆淮南。


    阮绵再次可笑道,男人真是不靠谱的东西。


    她也诚心的信任过江岸的,也曾放下过所有的防备。


    却遭来这种结果。


    江岸那双骨节分明,皮肤皙白的手指,摁压着协议推过来:“要不你再好好想想……”


    “不必了,我以为江少是真心帮我,也曾想过感激,到底是我年轻肤浅了,没想到你们男人都这么有心计,也没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算计我。”


    以及陆淮南。


    说完,阮绵起身,薄背挺得笔直的。


    她走出去几步,恍然回眸:“不过怕是你愿望要落空了。”


    “怎说?”


    江岸定定的看着她。


    阮绵目光直视:“陆淮南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。”


    “在不在意不是你说了算,得看他怎么做。”


    第139章 一次性买断


    “对了,我欠你的几次帮忙,江少开个价吧,只要我能给得起,我一次性买断。”


    她不想在这跟江岸继续浪费时间。


    “阮绵,人情债怎么能拿钱买呢?再说了,我现在真的喊个价,你有这个钱给吗?”


    江岸声音平静,却激荡起阮绵内心无限波澜。


    她全副身家不过百来万,还是加上公寓赔偿款。


    眼底闪过意味深长,笑意不达眼皮,阮绵问得足够虚情假意:“只要江少你开这个口,凑钱那是我的事。”


    实在不行她去找人借。


    “可我不要钱。”


    江岸正仰着脸看她。


    矜贵的面庞上,你看不出也纠察不到半丝情绪波动。


    就好像他在笑,但你就是不知道他为何笑。


    “那你想要什么?”


    江岸风度依旧:“要个公平公正。”


    阮绵也是一点即明,她说:“你跟陆淮南之间发生过什么,我不知道,也没有兴趣知道,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,要公平你该去找他。”


    “阮绵,我发现你越来越有意思了。”


    “此话怎讲?”


    江岸:“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,陆淮南喜欢你?”


    像是听到个天大的笑话。


    阮绵脸没动,心在嗤笑。


    就算给三辈子,陆淮南也不会喜欢她。


    “江少你是不是产生了什么错觉。”


    “是吗?”江岸目色回归到正儿八经:“也许真的是我看错了。”


    阮绵大松口气:“话到这个份上,我就不瞒江少了,现如今我手上不过百来万,不过我可以去凑钱,要是你考虑好了给我电话。”


    她没等江岸说话,转身利落的离开。


    跟江岸对峙,等于是打心理战。


    阮绵没十足的把握能赢得了他。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正月一过,二月初。


    陆淮南是二月初五回的陆家。


    陆显跟阮渺的婚事将订在即,又逢上陆老太奶大病初愈,阮绵回陆家吃团圆饭。


    一桌丰盛佳肴,她半点没沾荤腥,滴酒不入。


    如果说需要一个时机,那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。


    阮绵打算跟陆淮南摊牌。


    饭后,陆鸿文叫他去书房,谈了会东洋的具体事项。


    阮绵坐在二楼卧室的阳台上,烟酒交加,吞云吐雾。


    半醉时,脑中不断浮现出过往的片段。


    她跟陆淮南的第一次见面。


    第一次上床。


    第一次争吵。


    第一次打付迎。


    第一次提离婚。


    眼球顶端,逐渐氤氲出一层薄薄的雾气,黑色的瞳孔变得晶莹剔透,分外撩人。


    阮绵偏着头,把视线挪开,却在转角迎上一双深邃的眸子。


    陆淮南站在她身后。


    悄无声息,不知何时来的。


    入目皆是他挺拔高大的身躯,西装革履,风气依旧,一头乌黑的短发,梳理整齐到有些不近人情的薄凉,他走上前来。


    收起她面前的酒瓶:“晚上吃那么少,喝酒容易胃痛。”


    他明明是看到了她眼里的悲拗。


    但他没点破。


    记忆回笼,阮绵想到那日江岸跟她说的话。


    她仔细打量着陆淮南的脸,好似想以此看出他是不是……


    许是目光过于灼烈,男人蠕动唇,再次说道:“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,我脸上没有花。”


    “陆淮南,有人说你喜欢我。”


    阮绵脱口而出。


    面前的人没有半点异常。


    陆淮南动作麻利,放好酒瓶,把桌上的烟盒一并也收缴干净,他这才慢悠悠的转过脸,淡声反问:“那你自己信吗?”


    她不知道。


    酒后的脑子开始混沌。


    都说酒后吐真言,阮绵更不信。


    越会喝的人,越会装。


    有些人喝多了,黑的都能装成白的。


    她见多了去了。


    陆淮南居高临下的望着她,一边胳膊抬起,五指抵在她下巴上:“那你呢?你喜欢我吗?”


    阮绵装得很好,她摇头。


    可她真的不喜欢吗?


    不。


    她是真的喜欢。


    恍然发现,自己不知何时,早爱上这个男人。


    阮绵坚硬的下巴骨,摁在男人结实腹肌上,两人目光在冰冷静悄的夜里,互相缠绕,他稍稍低下头颅,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般。


    用指腹轻揉她的唇瓣,摩挲而过。


    他手指有点薄茧,带起一丝丝酥麻粗糙的触感。


    陆淮南声音近乎是蛊惑:“你都不喜欢我,又怎么能奢求我喜欢你呢?”


    这样的话属实违心。


    谁都在互相试探。


    话音落下入耳。


    皮肉之中的心脏,犹如被什么砸开,剥离掉最外层的筋脉跟外膜,把她的心放在火上炙烤。


    她能感受到肉体一点点萎缩挤压的痛感。


    还好那股酒劲不断的刺激她,令她保持着一些理智。


    “呕……”


    阮绵松开抱住他的手,跑到垃圾桶边狂吐不止。


    “呕呕……”


    胃里的酸水跟食物,尽数吐了个遍,剩下的都是苦水。


    见状,陆淮南心疼之余,还有些警惕。


    他觉得今晚的阮绵很反常,仿佛受到什么刺激。


    “喝水,喝下去漱个口会舒服一点。”陆淮南去吧台边倒好水,单手握杯,另一只掐住她的腰,迫使她能看清眼前的水杯。


    阮绵在翻天覆地的呕吐间,被他强行灌下几口水。


    冰凉的水渍,呛到喉咙管子。


    “咳咳咳……”


    她双手抓着陆淮南的胳膊,扣得要抓破他皮肤。


    他借着强健的力气,一把将阮绵捞起,抱在怀里。


    阮绵被迫扑在他胸膛上,男人身上的体温很热很躁。


    加上陆淮南抓她时,颠倒了下她,她满脸绯红,气喘不匀。


    女人眼眸半掀,迷离谄媚得很。


    她自己不知道,这般模样有多么的诱人。


    陆淮南心口犹如撒上一把辣椒粉,又辣又觉得痛快,下一秒,阮绵努力睁眼,压在他后脖颈的手往下拉,她的唇堵上。


    一股骇然直冲脑顶。


    他瞳孔紧缩,只迟疑两秒,反手抱住她。


    水杯里剩下的水,流了满地。


    她喝过酒,唇齿间烟酒的交织气息,味道其实不是那么好闻,不过陆淮南却觉得特别贪恋。


    这一刻,阮绵是主动的。


    勇敢的,甚至也是不顾一切的。


    陆淮南勾住她双腿膝弯,把她身体往上抬,阮绵很配合的双腿缠在他腰间,如此一来,他能抱着她在屋里吻个遍。


    第140章 想得快发疯了


    亲得喉咙发干发涩,她才肯挪开嘴,放过他。


    陆淮南比她视线矮一小截。


    仰头对视,阮绵的眼睛晶亮朦胧,神色似一个心意圆满的孩子。


    柔软清澈,单纯无害。


    他收紧收紧,蠕出一点磁性沉哑的声音:“怎么了?”


    “亲得腰疼。”


    阮绵知道自己没全醉,也就不到七分的高度,她贪心不足,想借着好不容易酝酿的醉意,跟他彻彻底底放开来一次。


    等日后离婚,也不留遗憾了。


    爱是一种很折磨人的情绪。


    它能让一个高傲的人,变得卑微。


    也能让一个理智的人,变得丧失清醒。


    她不想在清醒的时候,被他笑话,只能找这样的借口自欺欺人。


    陆淮南却偏偏不让她如意。


    脸被一只手撬起抬高,阮绵瞳孔之中皆是男人的面孔,他那高挺的鼻梁,性感的薄唇,深邃的眼睛,眼睫像是一层黑雾落在眼皮上。


    软软的趴着。


    阮绵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。


    双手攀附在他肩膀上,满眼迷茫无措。


    陆淮南抱住她的手一放,她稳稳坐到身后梳妆台。


    梳妆台不过她半个人高,阮绵腿长,她往下踮都能踩到地板。


    “这么久没见,就这么想了?”


    与以往的嘲讽不同,眼下的他无尽柔情,话更是催情般的作用。


    陆淮南一截修长的手指,撩动她鬓角发丝。


    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,搞得阮绵有些懵。


    她在心里暗自揣摩,他是不想,还是觉得这样太鲁莽冲撞了,还是觉得她不懂怎么做好前戏。


    各种想法在阮绵脑子里乱飞。


    她脸部表情显得有些醉后的别扭。


    陆淮南喉结滚动,他抻着双眼,身子前倾压过去,俊逸的面庞笼罩住她,尽数遮挡光线,嘴角勾着:“那还来吗?”


    好几秒,阮绵才收敛起情绪。


    她吞咽唾沫:“不了,我去洗澡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不是故意打断,他何尝不想。


    去东洋那些日子,想得都快发疯了。


    想她在做什么?


    跟谁在一起吃饭?


    会不会想念远方的他?


    夜深人静时,会不会觉得孤单寂寞冷?


    这也是陆淮南头一次坚定的承认,他爱上阮绵这个事实。


    事实就是事实,不管他承不承认,都是既定的事实。


    阮绵双腿挪动,作势从梳妆台滑下来。


    脚尖刚着地,陆淮南堵住她去路:“我还没发表意见,你怎么敢跑的?”
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
    “绵绵,我也想,想得要疯了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的口吻不疾不徐,也不算温柔,甚至可以说是僵硬的语气,尤其他更像是在阐述一个谎言。


    阮绵身子不禁哆嗦下。


    她睁着大眼去看他。


    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酒起了后劲,给她晕糊涂了。


    陆淮南这话是什么意思?


    他滚烫的胳膊贴过来,揽在她盈盈可握的腰肢上,唇瓣抵着她耳后敏感的肌肤:“去东洋的这些日子,我确实挺想你的。”


    说完,他低声问:“你不想吗?”


    她想。


    但阮绵没直说,伸手推了他两下,男人纹丝未动。


    “别推开我好吗?”陆淮南声音格外轻。


    阮绵此时毫不夸张的说,有种触电的感觉。


    从头电到脚。


    她艰难吐声:“你……你怎么了?”


    陆淮南亲她,由肩膀到下巴,再到嘴唇:“字面意思,你没听懂吗?没听懂的话,那就算了。”


    聪明蛮横如他,在爱情面前也小心翼翼,胆战心惊。


    他说想她,想得快疯了。


    但没有一个字表明他喜欢她。


    阮绵在跟自己较劲,跟自己钻牛角尖,她警醒戒备,告诉自己陆淮南是在套她的话。


    两人之间,就像是一场拉锯战。


    拉拉扯扯,对峙时间特别久,消耗的精力也特别多。


    你来我往,却说也没主动开口表明心意。


    姿态保持得不相上下。


    侧脸有些黏糊,阮绵伸手抹了下。


    陆淮南顺势抓起她的手,放在嘴边:“去浴室?”


    “我……酒醒了。”


    酒醒了三个字,陆淮南明白意思。


    她在用特殊的方式拒绝他。


    “好。”


    陆淮南放开手,阮绵都没看抬起眼去看人,连衣服也没取,径直逃也似的推门进浴室。


    她没看到男人眼底一闪而逝的那抹失落。


    很深很深,深切到骨子里。


    陆淮南收回手掌,他暗自轻叹了口气。


    哗啦啦的流水声很大,加上在密闭的浴室里,几乎隔绝了外面一切声音。


    高仰起头,任其头顶的花洒往脸上滋。


    阮绵在浴室冲了半天的温水澡,身体温度跟心态情绪,才逐渐回归到平常的状态,她关上花洒,取了块宽大的浴巾裹身。


    洗好澡,她没急着出去。


    浴室外的洗漱台,是一面偌大的半身镜。


    镜面上光亮洁净得,连一丝雾气都没有。


    望着镜中那张骨相优越完美的脸,阮绵蓦然间,有些出了神。


    侧脸下的位置,有一处浅浅的淤青,是陆淮南先前在屋里给她吻出来的。


    阮绵刚走出去。


    陆淮南的声音传来:“既然你都准备好了,那就把协议拿出来,我看过觉得没什么不妥的话,就今晚签字吧!办手续那边我来想办法安排。”


    她没想到进展会如此快。


    心底一阵失落至极,再到恢复如常。


    “我拿给你。”


    阮绵绕过他,走到衣帽间去取包。


    陆淮南开着阳台的窗户,在屋里坐着抽烟,与其说抽烟,不如说是在发呆。


    她很好奇,这个男人发呆时,会是在想什么?


    “协议是我让岄府的江律师拟好的,你过目一下。”


    阮绵走到他身边,把东西递过去。


    下一秒,她身子被人抱住,整个人跌倒进一股浓烈烟味中,陆淮南不仅接走了她手里的协议,还连带她一块抱进了怀里。


    “别乱动,就这么看。”


    她还没挣扎,他先一步出声制止。


    完美精准的预判了她的预判。


    阮绵屏口呼吸,等着他看协议。


    可陆淮南的眼睛,哪里是在看什么协议,一直盯着她看。


    目光灼灼可撩,阮绵浑身压在他身上,手抽不出找支撑点。


    显然他是故意的,故意让她什么都抓不住,只能靠他。


    “你不是看协议吗?看着我干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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