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由分说地把还在气头上、又惊又怒的我爸拉进了主卧,关上了门。
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林砚,还有一地狼藉的尴尬。
我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,蹲在地上:“靠!完了完了!我忘了这茬!我爸他……他好像真生气了!”
林砚把我拉起来,搂进怀里,轻轻拍着我的背,声音还算镇定:“没事的锐锐,迟早都要知道的。这样也好,一次性解决。不过……你真不怕你舅回去到处乱说?”
我靠在他怀里,那股无名火又蹿了上来:“怕他个球!随便他说!他那几个宝贝儿子,一个比一个烂泥扶不上墙,连高中都没几个能读下来的!垃圾!我陈锐行得正坐得直,比他家那些废物点心强一万倍!”
林砚低低地笑了,下巴蹭了蹭我的发顶:“嗯,我们锐锐最棒。那你要更努力了,争取站得更高,让他们连你的脚后跟都看不到。”
“别说了……” 我瞬间蔫了,“一说这个我就想起考研成绩……还没出呢……”
前途未卜的焦虑感暂时压过了家庭风暴的紧张。
感觉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,主卧的门终于开了。
我爸和我妈一前一后走出来。我爸的脸色依旧很沉,眉头紧锁,但那股暴怒的气息似乎收敛了一些。
他走到沙发边坐下,没看我们,只是习惯性地又摸出一根烟点上,深深地吸了一口,烟雾缭绕。
我和林砚像两个等待审判的犯人,大气不敢出。
沉默。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终于,我爸吐出一口烟圈,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茫然,问出了一个核心问题:
“以后……你们打算咋办?”
林砚立刻站直身体,语气无比郑重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:“叔叔,我们以后会结婚,一直在一起。”
“胡闹!” 我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抬头,声音又拔高了,“结婚?!两个男人结哪门子婚?!以后呢?没有孩子,老了怎么办?!谁给你们养老送终?!”
林砚神色不变,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安抚(或者说炫富?):“爸,您放心。我们家……条件还行。以后养老完全不是问题,找八个保姆轮班照顾都行。” 他说得极其自然,仿佛在讨论明天早饭吃什么。
我爸:“……”
他显然被林砚这朴实无华的炫富(以及那声顺溜的“爸”)噎得不轻,脸都憋红了,好半天才吼出来:“你!别叫我爸!”
那表情,活像自家地里水灵灵的大白菜被一头金光闪闪的猪拱了,关键这猪还特别理直气壮!
林砚却像是没听见,依旧坚持,语气诚恳:“爸,这是迟早的事儿。妈已经接受了。”
他看向我妈,寻求扬外支援。
我妈在一旁抱着手臂,嘴角似乎勾了一下,眼神里带着点看戏的兴味:“嗯,叫得是挺顺嘴。”
我爸的炮火瞬间转向我,眼神复杂地在我身上扫视,带着一种“我好好的儿子怎么就长歪了”的痛心疾首:“陈锐!你……你怎么就……变成这样了?”
他问得含糊,但我知道他想问什么——你怎么就喜欢男的了?
我看着我爸那混杂着不解、失望和担忧的眼神,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。
我站直身体,目光坦然地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:“爸,因为林砚他对我好。特别好。要不是他,您儿子现在可能还是个天天只知道打游戏、对未来没一点打算的废物。我喜欢他,不是因为他是男的还是女的,只是因为他这个人,是他林砚。”
客厅里再次陷入安静。
我爸看着我,又看看站在我身边、身姿挺拔、眼神坚定的林砚,狠狠地吸了几口烟。
烟雾弥漫中,他的表情晦暗不明。
过了好一会儿,他似乎才艰难地消化了这个事实,用一种极其纠结、带着点传统思维惯性的口吻,低声嘟囔了一句:
“那……那我这算是……当的公公?还是……丈人?” 这话问得有点傻气,却透露出他态度已经开始松动,只是认知上还有点混乱。
林砚立刻精准接茬,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讨论学术问题:“爸,按理来说,您应该是我的老丈人。” 他甚至还微微欠了欠身。
我爸:“……”
他像是被这个称呼彻底击中了要害,猛地一拍大腿,彻底绷不住了:“他爹的!老子生了个带把的儿子!结果到头来当了老丈人?!陈锐!你小子!你小子怎么这么不中用!”
他痛心疾首地指着我,仿佛我辜负了他对我雄性气概的全部期望。
我简直欲哭无泪:“爸!您讲点道理!您看看您儿子这小身板,再看看他!”
我指了指旁边人高马大、肩宽腿长的林砚,“您觉得我能压得过他?!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!
“闭嘴!” 我爸老脸一红,像是被烫到一样,猛地别开脸,恼羞成怒,“不听!谁要听你们私底下那些乌七八糟的事!”
我:“……”
我无语地扶额,“不是您先提的公公丈人吗……”
接下来的几天,家里的气氛就变得极其微妙。我妈一派淡定,该干嘛干嘛。
我爸则开启了“盯梢”模式,无论林砚在做什么,他总能找到角度,用一种混合着审视、不爽、探究以及“我家白菜被拱了”的复杂眼神,时不时地瞪林砚一眼。
那眼神,犀利得堪比X光,弄得林砚浑身不自在,连跟我多说几句话、眼神交流一下都小心翼翼,生怕刺激到这位新晋“老丈人”敏感的神经。
晚上躲回房间,我有点无奈地安慰林砚:“我爸他就这样,脾气上来了跟头倔驴似的。他可能……主要是气我们瞒着他,没提前跟他通气。”
林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:“看来……常规手段不行了,只能使出杀手锏了。”
第二天,林砚就消失了半天。
回来时,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。茅台、五粮液、顶级龙井、名牌羊绒围巾、最新款的智能手机……全是投我爸所好的硬通货。
接下来的日子,林砚彻底化身“二十四孝好女婿”,鞍前马后,端茶倒水,一口一个“爸”叫得比亲儿子还亲热,那叫一个自然流畅,仿佛已经叫了二十年。
“爸,您尝尝这个茶。”
“爸,您看这手机操作方便不?”
“爸,晚上想喝点啥?我陪您小酌两杯?”
……
在我爸的“瞪视功”和林砚的“糖衣炮弹+嘴甜攻势”的持续拉锯下,我爸脸上的冰霜终于肉眼可见地开始融化。
尤其是几杯茅台下肚后,老头儿晕晕乎乎,看林砚的眼神都慈祥了不少。
那天晚饭,我爸又喝得有点高。
他拍着林砚的肩膀,舌头有点打结,但语气异常认真:“小林啊……你……你小子……可不能欺负我儿子……听见没?他……他脾气倔,但心软……你得……得好好对他……”
林砚立刻正襟危坐,眼神无比郑重:“爸,您放心!我向您保证,一定会照顾好他,护着他,不让他受一点委屈!”
我爸听着,眼圈突然就红了。
他抹了把脸,像个委屈的孩子,声音带着哽咽:“呜……那……那我的大胖孙女……就没了啊……说好的……孙女呢……”
他心心念念的含饴弄孙梦,终究是碎得连渣都不剩了。
我看着他爸那委屈巴巴的样子,心里又酸又软,凑过去小声嘀咕了一句:“爸……其实……您一直想要的……是个妹妹吧?”
我记得小时候他总念叨“要是有个闺女就好了”。
林砚在旁边听着,先是一愣,随即看着我爸那副“梦想破灭”的醉态,又看看我,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。
他伸手揽住我的肩膀,带着点促狭,又带着点认命般的温柔,对着醉醺醺的老丈人调侃道:
“爸,这……真没办法。谁让您儿子……这么好,偏偏栽在我这个‘男人’手上了呢?”
我爸:“……”
他打了个酒嗝,看看林砚,又看看我,最终像是彻底认清了现实,长长地、带着酒气和无限惆怅地,叹了口气。
那叹息声里,有失落,有不甘,但最终,似乎也混进了一丝……无可奈何的接纳。
得,这年关的雷,爆是爆了,但好歹,最后算是用林砚的“钞能力”和厚脸皮,以及我爸那点对孙女的执念,勉强给捂灭了。
至于以后?管他呢!反正有林砚这个“灭火器”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