咔嚓——！
空间壁垒发出的不是哀鸣，而是一声清脆又绝望的碎裂。
脚下的大地不再摇晃，是活了过来，变成了起伏的巨浪，要将船上的一切都掀进深渊。
无数漆黑的裂缝在众人身侧闪灭，那纯粹的黑暗带着要把光都吸进去的死寂，每一次出现都让人心头发紧。
“跑！”
林夜暴喝，第一个反应过来。
他一把攥住离得最近的月婵仙子，另一只手隔空一探，一股柔劲便将还在发愣的萧凡扯到身边。
“冲入口！”
不用他吩咐，石浩与叶孤城早已一左一右，化作两道电光，护住侧翼，朝着来路狂飙。
几人的身法快到极致，在崩塌的碎石与断裂的巨骨间穿梭，只留下一串扭曲的虚影。
可他们快，有人更快。
就在遗迹入口那片唯一稳定的光幕映入眼帘的刹那，两股截然不同，却同样霸道到能凝固空气的气息，骤然降临！
光幕剧烈扭曲。
两队人马，一左一右，不疾不徐地从中走出，堵死了唯一的生路，神情冷漠，仿佛是等候多时的刽子手。
左边一队，身着月白道袍，袍袖飘举，为首的是一名手持拂尘的中年美妇，正是补天圣地的人。
右边一队，则披着金边黑甲，煞气冲霄，领头的是个身材魁梧、满脸横肉的独眼龙，是昊天圣地的标志。
两拨人加起来足有三四十号，扫过一眼，竟没一个修为在筑基后期之下，其中金丹强者的数量，两只手都数不过来。
而那美妇与独眼龙，周身灵压之恐怖，竟让这片濒临崩溃的空间都为之一定。
金丹巅峰！
两尊活生生的金丹巅峰！
“完犊子了。”
萧凡一个急刹车，差点栽进地缝里，他瞅着眼前的阵仗，脸上的肥肉都在哆嗦。
“前有天灾，后有人祸，大哥，咱们这是捅了哪个神仙的马桶了？”
“阿弥陀佛。”
石浩双手合十，诵了声佛号，可他那双重瞳里却无半点慈悲，只有岩浆般翻滚的战意。
叶孤城手腕一翻，古朴长剑应声入手，剑未出鞘，森然的剑意已让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。
林夜松开手，将月婵仙子护在身后，视线平静地扫过堵路的两拨人。
他的目光，最终停在了补天圣地那名美妇的脸上。
同一时间，那美妇的目光也越过众人，死死钉在月婵仙子身上。
当她看清月婵仙子安然无恙，甚至气息比进遗迹前还要圆融精纯时，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愕然，而那愕然，随即化作了滔天的怒火与冰寒的杀机。
“月婵！”
美妇的声音淬了冰。
“你好大的胆子！竟敢与此等魔道妖人厮混！还不速速过来，随我拿下此獠，回圣地领罪！”
一番话，说得义正辞严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与痛心，好像林夜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淫贼。
月婵仙子的娇躯，在那声呵斥下，几不可察地一颤。
她抬起头，望着那张曾经无比熟悉、让她敬畏的脸，嘴唇翕动，却一个字也发不出。
“呵，洛长老这话可就说错了。”
林夜不等月婵仙子作答，上前一步，将她完全挡在身后，脸上挂着一丝嘲弄。
“什么叫厮混？月婵仙子现在是我的人，跟你补天圣地，已经没什么关系了。”
此言一出，全场死寂。
补天圣地的弟子们个个怒目圆睁，那眼神恨不得在林夜身上戳出一百个窟窿。
就连萧凡都张大了嘴，暗地里冲林夜比了个大拇指。
牛！
太牛了！
当着人家师父的面直接宣布主权，这是生怕对面不动手啊！
“你找死！”
洛长老，月婵的师尊洛云裳，气得娇躯发颤，金丹巅峰的威压再无保留，化作狂潮，直冲林夜。
“还有你！”
另一头，昊天圣地的独眼龙也狞笑起来，蒲扇般的大手直指叶孤城。
“叶孤城，好本事！勾结外人，夺我昊天圣地看上的剑冢传承！今天不交出传承，再自断一臂，你们这伙人，谁也别想活着出去！”
两股金丹巅峰的威压，化作两面不断收紧的墙壁，狠狠挤压着中间这片狭小的立足之地。
石浩闷哼一声，重瞳神光迸发，勉强站稳。
萧凡的脸都憋成了猪肝色，若非丹尘在他身后顶了一把，他恐怕已经跪了下去。
林夜的队伍虽强，可面对两大顶级圣地，数十名精锐，以及两尊金丹巅峰的联手施压，终究是势单力薄，是怒海中的一叶孤舟。
绝对的劣势。
“师尊……”
就在此刻，一道清冷又带着颤抖的声音，从林夜身后响起。
月婵仙子走了出来。
她迎着洛云裳那要杀人的目光，一步一步，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。
洛云裳见状，脸色稍缓，只当她是迷途知返，冷哼道：“现在知错了？晚了！过来，站到我身后！”
月婵仙子没动。
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师尊，那双清澈的眸子里，挣扎、痛苦、迷茫种种情绪逐一褪去，最终，化为一片前所未有的澄明与坚定。
她缓缓地，对着洛云裳，行了一个弟子礼。
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，以弟子的身份行礼。
当她直起身时，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。
那份柔弱与顺从被彻底剥离，换上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“师尊。”
她开口了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钻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。
“你教我《补天道典》，教我阵法万千，教我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圣女。”
她顿了顿，抬眼，直视洛云裳。
“却忘了教我，道，是不能骗人的。”
轰！
这句话，比空间的崩塌还要震撼人心！
洛云裳的脸色，彻底变了。
“你……你在胡说八道什么！”
“我胡说？”
月婵仙子笑了，那笑里是无尽的悲凉与自嘲。
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，指向自己，声音陡然拔高，字字泣血！
“我身上的‘玄阴奇毒’，是你亲手种下！”
“我每日服用的所谓‘解药’，只是催化毒性的引子！”
“你视我为关门弟子，不过是想把我炼成一尊能助你突破瓶颈的‘玄阴药鼎’！”
“洛云裳！我说的，对，还是不对！”
一连串的质问，是砸在人群中的惊雷。
所有补天圣地的弟子，全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，骚动与哗然声四起。
他们敬若神明的洛长老，竟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？
“妖言惑众！”
洛云裳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与惊惶而扭曲，再无半分仙风道骨。
她撕下了伪装，眼中只剩怨毒。
“此女已被魔头蛊惑心智，神志不清！众弟子听令！”
她的声音尖锐刺耳，响彻空间。
“给我杀了他们！杀了这群妖人！一个不留！”
命令下达，再无转圜。
真相是什么，已经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，不能让真相传出去。
昊天圣地的独眼龙见状，咧嘴一笑，露出一口黄牙：“正好，省得老子废话了！”
“杀！”
一声令下，两大圣地的数十名高手，化作闻到血腥味的鲨群，同时暴起！
刀光、剑影、符箓、宝光，混成一片致命的洪流，瞬间吞没了这片昏暗的末日之地。
大战，爆发！
“战！”
石浩怒吼，重瞳开阖，两道金色神光率先迎上。
叶孤城的剑，也终于出鞘。
一道璀璨夺目的剑光，带着守护的决然，在身前斩出一道屏障。
萧凡和丹尘也各自祭出法宝，死守后方。
战斗在接触的瞬间就进入白热化。
可敌人太多了。
石浩的重瞳神光被三名金丹联手轰碎，逼得他连连后退。
叶孤城的剑光再利，也在数件灵宝的轮番轰击下剧烈震颤，光芒明灭。
他们奋力抵抗，却在第一个照面就陷入了绝境。
而真正的致命威胁，来自那两名金丹巅峰。
洛云裳与那独眼龙，直接绕过了前方的混战，目标明确，直扑林夜！
只要解决了林夜这个主心骨，剩下的人，不过是待宰的羔羊。
“小杂种，纳命来！”
独眼龙狞笑着，一拳轰出，拳风竟凝成一头咆哮的金色猛虎，气势骇人。
洛云裳则是拂尘一甩，三千银丝暴涨，织成一张大网，封死林夜所有闪避的方位。
两名金丹巅峰的联手一击，让空气都凝固了。
林夜立于风暴中心，黑发狂舞。
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来，他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他体内的血液，在这一刻被点燃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奔涌。
丹田气海中，那枚由无数魔气凝成的气旋，在外部的极致重压下，旋转速度抵达了一个临界点。
咔。
一声极细微的轻响，自他体内深处传来。
那不是碎裂。
是某种枷锁，被冲破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