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平大营,帅帐。
徐达的脸,黑得能拧出水。
案几上,一封封来自边境斥候营的告急文书,像一座座新添的坟头。
北元残部,又活泛起来了。
这些草原上的鬣狗,专挑软肋下口。小股游骑四处乱窜,今天烧了王家村的粮仓,明天抢了李家寨的牛羊。最猖狂的一股,甚至摸到了大营百里之内,杀光了一整个斥候小队,把人皮剥下来,挂在了哨塔的旗杆上。
“大帅,再这么下去,咱们好不容易开垦的屯田,就全废了!”一个参将急得直跺脚。
“可咱们大军一动,他们就跟兔子似的,一溜烟缩回草原深处,连个影子都摸不着!”
徐达一言不发,粗糙的手指在沙盘上重重划过。
疲敌之策。
用小股部队的骚扰,把你拖入无休止的消耗战。等你人困马乏,他们再以逸待劳,给你致命一击。
就在帐内气氛压抑到极点时,帐外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嚷嚷。
“大帅!大帅!我老范有天大的好事禀报!”
帘子一掀,范统那二百五十斤的身体,像个肉球似的滚了进来。他满面红光,嘴上还沾着油,身后跟着的宝年丰,怀里抱着个刚啃了一半的烤羊腿,一脸的憨厚。
徐达眼皮一抽,没好气地道:“什么事,火急火燎的?”
范统嘿嘿一笑,也不客气,凑到沙盘前,指着北边那片广袤的区域,眼睛里直冒绿光。
“大帅,我听说,北边那帮鞑子又上赶着来送人头了?”
徐达冷着脸,从鼻子里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那感情好啊!”范统一拍大腿,唾沫星子乱飞,“我手下那帮崽子,天天在营里吃肉,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!这骨头都快练生锈了!”
他搓着手,一脸的渴望,像个看到满圈肥羊的屠夫。
“您看,能不能让我带弟兄们出去溜达溜达?就当是拉练了。顺便……也给弟兄们搞点创收,换换口味。”
帐内的几个将领听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。
别人听到打仗都愁眉苦脸,你倒好,跟要去赴宴似的。
徐达看着范统那张写满了“我想去抢劫”的胖脸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想起了皇上那封密旨。
以战养战,减少消耗。
这胖子,歪打正着,竟跟皇上的心思对上了。
“好。”徐达缓缓点头,声音里听不出喜怒。
“本帅允了。但是,你给老子记住了。”他盯着范统,一字一顿,“一切军需,自己解决!我这儿,一粒米,一根草都不会再多给你!”
“得嘞!您就瞧好吧!”
范统大喜过望,生怕徐达反悔,应了一声,转身就往外跑。
消息传到前锋营,整个营地瞬间就活了。
朱棣正在用一块粗布,一遍遍擦拭他的狼牙棒。那棒子经过重新锻造,更沉,更长,棒头上的尖刺闪着瘆人的寒光。
听到要出征的消息,他擦拭的动作猛地一顿。
一股压抑不住的战意,从他的骨髓深处,疯狂地涌动出来。
胡老头临死前的眼神,那座孤零零的烽燧,还有那些倒在血泊里,身体一点点变凉的弟兄。
他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。
他渴望用敌人的血,来浇灌自己心中那颗名为“力量”的种子。
范统站在营地的高台上,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“怪物”,扯着嗓子咆哮。
“儿郎们!”
“还记不记得上次被围的滋味?咱们差点就成了别人的肉!”
“现在,风水轮流转!轮到咱们去尝尝他们的肉是什么味儿了!”
“在那边,有走地的大肥羊,有跑路的烤全牛,还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,就等着咱们去拿!”
“咱们不守!咱们攻!”
“记住,从今天起,咱们是猎人,元人是猎物!”
“把他们的脑袋,把他们的牛羊,把他们的金银,都给老子带回来!”
“吼!”
数千名士兵齐声发出野兽般的咆哮,他们疯狂地用手中的重兵敲击着身上的黑色重甲,发出沉闷而又令人心悸的巨响。每个人的眼睛里,都燃烧着嗜血的狂热。
士兵们开始检查自己的“食人魔重装套件”,将一柄柄造型狰狞的重斧、链锤挂在鞍上。
辎重车上,堆满了黑乎乎的肉干和一块块压缩得像石头一样的肉汤块。旁边,还有成捆的麻袋和绳索,那是用来装“战利品”的。
朱棣和宝年丰,率领着三百名最精锐的强化骑兵,立于阵前。他们身下的坐骑,无论是马是牛,都比寻常牲畜高出一大截,肌肉虬结,鼻孔里喷出灼热的气息,眼中闪烁着与主人如出一辙的凶光。
数千名全副武装的“食人魔”士兵,骑着他们的强化战兽,如同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,在北平大营无数双敬畏的目光中,缓缓驶出。
他们卷起漫天烟尘,向着广袤的草原,奔涌而去。
这一次,他们的目标,不再是防御。
而是将整个北方草原,变成他们的猎场。
狩猎,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