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璟珩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,只觉得浑身的力气,都被抽干了。
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,抖着手,点了一根。
辛辣的烟雾,呛得他咳了几声,眼圈都红了。
他狠狠地吸了一口,试图用尼古丁,来麻痹自己那颗乱成一团的心。
可没用。
他脑子里,反反复复,都是阮文刚才那双写满了失望的眼睛。
阮文一个人,失魂落魄地走在西湖边上。
湖上的风很大,吹得她那件单薄的连衣裙,紧紧地贴在身上有些冷。
可她感觉不到。
她心里,比这湖水还要冷。
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。
明明理智告诉她,陆璟珩的解释,合情合理。
在那种情况下,他出手救助一个受伤的女同志,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
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。
一想到,在那个她不知道的雨夜,陆璟珩曾跟另一个女人,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,她的心,就像是被无数只蚂蚁,在啃噬一样,又疼又痒,让她快要发疯。
嫉妒。
这个她曾经最不屑一顾的情绪,此刻却像藤蔓一样,将她整个人都死死地缠住了。
她嫉妒那个叫林蓉蓉的女人。
嫉妒她可以那么理直气壮地,站在陆璟珩的过去里。
嫉妒她可以拥有,连她都不知道的,跟陆璟珩之间的独家记忆。
而她呢?
她算什么?
一个靠着交易,才换来陆家少奶奶身份的外人?
阮文自嘲地笑了笑,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。
她蹲在湖边的柳树下,抱着膝盖,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。
她讨厌这样的自己。
这么敏感,这么脆弱,这么不像她。
她以为,重生以后,她已经修炼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女战士。
可她忘了,再坚硬的铠甲,也总有软肋。
而陆璟珩,就是她这辈子,最大的也最致命的软肋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天色已经完全黑了。
湖边的游人渐渐散去,阮文才扶着柳树,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。
她的腿,已经麻了。
她擦干眼泪,深吸了一口气,慢慢地往招待所的方向走。
她不能就这么认输。
她要回去,她要跟陆璟珩把话说清楚。
不管结果如何,她都要一个答案。
……
当阮文推开招待所的房门时,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。
房间里没有开灯,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。
陆璟珩就坐在窗边的那把椅子上,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,他的脚下扔了一地的烟头。
听到开门声,他动了一下,抬起头朝门口看来。
在黑暗中,阮文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能看到他眼睛里,那两点猩红的火光。
两人谁都没有说话,就这么隔着一室的黑暗对峙着。
空气,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最后,还是陆璟行先开了口,声音沙哑得厉害,“你去哪了?”
“随便走了走。”阮文淡淡地回了一句。
她走到桌边,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,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。
冰冷的水滑过喉咙,让她那颗狂跳不止的心,稍微冷静了一些。
“我有话想问你。”她放下水杯,转过身看着他。
“问。”陆璟珩只说了一个字。
“那个林蓉蓉。”阮文顿了顿,还是问出了那个她最在意的问题,“你对她,到底有没有动过心?”
她问得很直接。
她不想再拐弯抹角,不想再试探。
她要一个最直接,最真实的答案。
陆璟珩沉默了。
他看着阮文,在黑暗中她的脸显得有些模糊,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,像两颗寒星执着地探究地看着他。
他知道,他今天的回答,将决定他们这段婚姻的未来。
他不能再像刚才在楼外楼那样,只是简单地解释。
他必须,让她相信。
他掐灭了手里的烟,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阮文走去。
他的身影,很高大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。
阮文下意识地,往后退了一步。
可她的身后,就是桌子,已经退无可退。
陆璟珩走到她面前停下。
他没有碰她,只是低着头,用那双深邃得像海一样的眼睛,一瞬不瞬地盯着她。
“没有,从来没有。”
“我对她,跟对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。”
“如果说有,那也只有,厌恶。”
“我厌恶她那副自作聪明的样子,厌恶她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机,更厌恶她今天让你不高兴了。”
他的话坦白又直接。
阮文的心颤了一下,“那……那个雨夜呢?”
“那个雨夜,我背的,不是林蓉蓉。”陆璟珩突然说了一句。
阮文愣住了,“什么?”
“我背的,是她们文工团另一个女兵,叫……叫什么来着,我忘了。”陆璟珩皱着眉,努力地回想着,“当时天太黑雨又大,我根本没看清是谁,是后来听我们营里的兵说,我才知道那个林蓉蓉根本就没摔倒,她从头到尾都好好的。”
“那她为什么要那么说?”阮文彻底懵了。
“因为她想让你误会。”陆璟珩看着她,眼神里,第一次,带上了一丝无奈和心疼,“文文,你这么聪明,怎么就在这件事上,犯了糊涂?”
“她从一开始,就是冲着你来的。”
“她嫉妒你,她想取代你,所以她才会故意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,故意制造那些暧昧的假象,她就是想离间我们,想让你不信任我,然后她才好趁虚而入。”
陆璟珩的话,像一道惊雷,瞬间劈醒了阮文。
是啊。
她怎么就忘了?
林蓉蓉是个什么样的人?
她是个段位极高的绿茶。
她最擅长的,就是用语言的陷阱,和温柔的刀子,杀人于无形。
她今天,就是着了她的道了。
她被嫉妒冲昏了头,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,轻易地,就掉进了林蓉蓉为她设下的圈套里。
她竟然,怀疑陆璟珩。
怀疑这个,一次又一次,坚定地站在她这边的男人。
一股巨大的懊悔和羞愧,瞬间将阮文淹没。
她看着陆璟珩,看着他那双写满了坦诚和无奈的眼睛,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。”最后,她从牙缝里,挤出了这三个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