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顾咏只以为女鬼唱的是对人生的感慨。
现下想来。
女鬼出现后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是关键线索。
这一句，应该没那么简单。
人生如戏……戏如人生……
说的是蝶花此时的状态吗？
此刻台上蝶花所唱的这出戏，十分有名。
但它实际是林班主特地花钱找人写的，并非像多数剧目从以前传下来的。
蝶花唱了快一月才因口口相传而火爆。
女主名为“小春子”。
她踏实肯干，相貌也好，却被爹娘视作摇钱树，要将她卖了给家中小弟娶媳妇。
一个村女，竟趁夜逃了。
身上除了几件衣裳和几个饼子，什么都没带。
她一路逃到几个镇子外，四周没人认识她，才找了个包吃住的酒楼做事。
却因美貌被客人骚扰，是一个书生帮忙解围。
两人因此相恋，却很快被书生父母发现，并拼命阻止。
他们故意贬低她，又给书生介绍家世、学识都远高于她的女子。
书生依旧向小春子表示爱慕。
却在她询问，是否愿意与她一起离开，远走高飞时犹豫了。
小春子极为洒脱。
怎么来的这个镇上，就怎么离开。
她带上包袱去了更大的镇子，结识了胭脂铺的老板。
对方教会她很多东西，带她去认识各种各样的人，更是在生活上对她无微不至。
像姐姐一样照顾她。
小春子以为找到依靠，却被对方表达爱意。
她慌了，在深思熟虑后，拒绝对方后再次离开。
从头到尾，只有她那个小包袱陪着她。
无论亲情爱情还是友情。只要意识到没有好结果，她就会离开，一点不拖泥带水。
哪怕顾咏，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做到这么洒脱。
这样特别的一个女子。
在蝶花高超的唱功下，就像是真出现在众人眼前。
让人动容，让人向往。
“啪啪啪——”
掌声打断顾咏的思考，她再次看向台上，蝶花头顶的好感度依旧是【1】。
没有任何变化。
如果先前是蝶花唱的戏。
那蝶花的人生呢？
目前所知的也只清楚她是孤儿，被林班主收养，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唱戏。
对了，还有少班主正追求她。
两人之间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。
就这么多。
顾咏这才反应过来，自己对蝶花所知甚少。
她只知道她的结局。
葬身火海，葬身在她唱了一辈子的戏台上。
顾咏沉默地来到后台。
看见蝶花已经坐在桌前，静静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。
她要上前。
林班主却带着郑子轩先到。
林班主满脸笑容，“蝶花，你唱得可真好啊！大家都在夸你呢！尤其是王老爷，对你可是赞不绝口！”
蝶花瞥了林班主一眼，“那与我何关？”
林班主被蝶花语气中的冰冷给弄得一愣，“啊？”
比起愤怒，他更惊讶。
蝶花何曾跟他这么说话过？！
难不成真以为唱火了一出戏，就是个角儿了？没了他，没了浮生戏梦楼。
她什么都不是！
林班主脸上浮现怒火，刚要说什么时，郑子轩连忙帮忙说话。
“爹，蝶花都不认识那王老爷，你不说清楚，她自然是不知这背后的东西。”
郑子轩不说话还好。
一说，林班主更怒了，喝道：“给你的账算明白了吗？！赶紧给我走，这后台的事现在还轮不到你管！”
个臭小子，一个戏子有什么好的？！
他给介绍的那些知书达礼的小姐，居然一个瞧不上！非要这个孤女！
郑子轩苦着脸，“爹，等以后我也是要接手的，现在熟悉熟悉也是好事啊！”
林班主直接上脚踢，“让你给我滚！”
郑子轩没法，只能离开，只是一步三回头。
这下被林班主更认为是依依不舍。
看向蝶花的眼神也充满了警告，“蝶花，别忘了我之前和你说，记清楚你自己的身份，别贪图你高攀不起的东西。”
蝶花反问，“你说的是什么？什么又是我高攀不起的？”
林班主越发觉得蝶花不对。
不过也没往别的想，只以为她是听多了掌声，便傲了。
他哼声道：“我有法子捧你！也有的是法子给你拉下来！你别真惹怒我，否则……”
最后林班主又重重哼了一声，才背着手转身离开。
后台的人都极力将自己缩成一团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，生怕被殃及池鱼。
蝶花皱着眉，收回视线时，看见不远处的顾咏。
头顶的【1】，明晃晃。
顾咏上前，“蝶花。”
蝶花对上镜子，不看顾咏，“有什么事，请说。”
没那么冷漠，却十分客气。
顾咏在一旁拉了根凳子坐下，不想这么居高临下地和对方说话。
“你很不开心？”
蝶花用布沾水打湿，擦去脸上的脂粉颜料，“我何来不开心？”
一道下去，露出她真正的皮肤。顾咏没说原因，而是道：“不开心的话，可以离开，我陪你。”
蝶花手顿住，侧脸看向顾咏。
那双眼睛里，满是认真。
“离开？你要我跟你离开？”
【10】。
顾咏点头，“既然不开心，何必待在这里？”
蝶花重新看向镜子，一点点卸去脸上的妆。
“你我都是戏院旦角，离开了，林班主还有其他人该怎么办？”
顾咏，“你我，又与他们何关？”
【20】。
蝶花已经卸掉脸上一半的妆。
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。
一半虚假，一半真实，可她好像有点分不清。
到底哪边是真，哪边是假。
“我自小生活在戏院，是林班主给了我安身之所，让我能活下来，还被那么多人喜欢。”
蝶花又擦去一道，语气也变了许多。
“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抛下他们离开？”
她转过头，嘴角好像带着笑，却又像是在哭。
“云娘，下次别说这样的话，仔细被人听见，告诉林班主。”
【20】，瞬间变成了【45】。
顾咏沉默片刻，才道：“无论你做什么选择，我都支持你。”
蝶花微愣，又很快正回头，将布落在早就卸掉妆的左侧，也是对着顾咏的那侧。
她道：“我卸妆了，很晚了。”
顾咏点头，起身道：“好，那我不打扰你。”
【49】。
快过五十了。
而她也差不多猜到为什么会有两个不同的好感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