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在做什么？”
一个头发花白，体型有些胖，大概六十几岁的女人出现在门口。
她戴着金丝边眼镜，笑起来充满慈祥。
院长妈妈。
顾咏险些脱口喊出来。
在她离开福利院前一年，院长得病去世。
而后他们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，对方早就患病，只是舍不得扔下他们而一直强撑着。
闭眼那天，一直胖乎乎的老太太，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。
尽管知道是假的。
顾咏眼眶还是一热。
心里甚至想着，院长妈妈来了，一定会帮助他们。
就像是以前一样……
周阿姨放下不剩多少的餐盘，将勺子扔进去，哐当一声。
“院长，小夏她又闹脾气不吃，我怕她饿着，就喂了她。”
王阿姨松开小夏。
小女孩被折腾得够呛，“嘭”地一下摔在桌上，猛烈地咳嗽起来。
半张脸都脏兮兮的，眼睛已经流下泪。
院长却视若无睹，脸上还是笑着，“原来是这样，小夏不乖哦，下次可一定要自己吃饭，周阿姨也很忙的。”
小夏哽咽着点头，似乎比起周阿姨，她更要怕这个和蔼的院长。
顾咏垂下眸，沉默地吃着盘中的食物。
不是。
这不是她记忆中的院长，不是她记忆中的阳光儿童福利院……
这只恶鬼，究竟想做什么？吃完饭，他们洗手后去“藏书室”看书。
这里放了许多爱心人士捐赠的儿童书籍，虽然多数是二手，但对精神匮乏的孩子们来说。
是非常喜欢，也珍贵的东西。
灯光下，所有人都安静地捧着手中的书，津津有味地看着。
和顾咏记忆中又不一样。
毕竟总有那么几个不爱看书，或者坐久了就闲不住。
会借口上厕所出去。
还会开始你推我，我推你，闹起来。
不是现在这样，如此规矩，就像是被盯着不敢胡乱动。
顾咏不动声色地抬头。
果然在窗外看见周阿姨露出一颗头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死死地盯着里面。
她都差点被发现。
这不像是福利院，更像是某种规则怪谈。
要好好吃饭，尽管它难以下咽。
要好好看书，小心窗外的周阿姨。
要好好听话，院长最讨厌不乖的小孩。
……
“铛——”
悠长回响的钟声响起。
周阿姨不知何时来到门口，微笑着拍手，“孩子们，该睡觉了。”
大家纷纷放下书。
顾咏记得，每晚八点，大家都会开始洗漱准备睡觉。男女分开睡在一间很大的房间。
里面摆了足够的床。
顾咏左边靠窗，右边是小萍。
她正准备掀开被子上床，小萍突然冲过来抓住她的手。
“小咏，又要睡觉了……我好害怕。”
顾咏以为她怕黑，怕做噩梦。
拍拍小萍的肩，回道：“没事，我就在你旁边，等熄灯你要是睡不着，可以过来和我睡在一起。”
小萍白天就是勇敢无畏的小女生。
结果一到晚上就变得胆小，一点小动静都能吓得半死。
所以两人时常在熄灯后睡在一张床上。
小萍却摇头，眼中闪着恐惧，“不……我不想待在这里，我想要走。”
她抓住顾咏的手更紧了，颤抖着，十分冰凉。
“小咏，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？”
顾咏皱眉，“离开？”
并非觉得小萍在异想天开，她们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，离开福利院后能做什么？
挣不到钱，也没住的地方。
要是被发现流浪，很快就会被再送回福利院。
这还是好的结果。
更可能被坏人盯上，拐去卖去大山给人当童养媳，或者砍断手脚当职业乞丐。
顾咏惊讶也疑惑的是。
她记得小萍和她说过这样的话。
会在深夜抱着她，说害怕，说想离开……
不过没多久，小萍就被领养走，再没了消息。她向院长打听，却被告知领养的家庭很介意信息泄露，更不愿意小萍在福利院认识的人去找她。
拒绝了她的询问。
那时顾咏也没想太多。
现在回忆起来。
她好像从未见过小萍和所谓的领养父母见面。
对方也没和自己说过要被领养。
连一声告别都没有。
那张床就空了。
她再也没有见到小萍。
如果小萍，不是被领养了呢？
顾咏被自己的记忆和猜想惊出一身冷汗。
她撑住头，里面乱糟糟一团。
原本记忆中那个温暖美好的福利院，是真实的吗？还是她年纪太小所美化的？
会不会，现在才是真正的过去？
顾咏摇摇头。
意识到自己开始被影响，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。
真真假假，让她难以分辨。
这就是恶鬼的目的？
小萍见顾咏重复问了一句后，就又是皱眉撑头，又是摇头。
狠狠拒绝了自己。
她很伤心，生气地坐回自己的床。
“我不理你了！”小萍猛地将被子拉过头顶，背对着顾咏埋进了被子里。
顾咏想上前解释。
王阿姨进来让他们赶紧躺下，马上就要熄灯了。
“谁要是不乖乖睡觉，可是会被外面专门吃小孩的怪物给抓走哦！”
她并非单纯的吓唬一句。
而是用一种诡异的音调，继续说着。
“那个怪物浑身都是尖得能割破你们手的毛，黑漆漆的，脏兮兮的。”
“它的爪子可长！可锋利了！轻轻一划，你们的小肚皮啊，就会破掉，里面的肠子哗啦一下全掉出来了！”
“它还最喜欢吃手指脚趾了，就跟嚼胡豆一样，一口咬下来，嘎嘣嘎嘣的嚼。”
胆小的孩子，都快被王阿姨的描述给吓哭，躲进被窝里瑟瑟发抖。
小萍也在发抖。
也难怪她害怕，想要离开。
这里就像困住她的牢笼，晚上还有怪物可能会来吃掉他们。
顾咏静静地看着王阿姨。
记忆已经混乱。
对方好像为了他们听话，讲过很恐怖的怪物故事。
又好像并没有讲过如此生动形象的故事。
王阿姨轻叹一声，“我可不想明天在外面看见你们手指脚趾都被吃光，肚子也吃得空空的，所以快睡觉，不准乱跑！不准说话！”
她“啪嗒”一下关了灯，关门离开。
整个房间都黑了，只剩外面的月光，淡淡地照射进来。
却更加，诡异可怖。
不一会儿，“呜呜呜……”
不知哪里传来轻轻地啜泣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