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风掀起一阵寒意。
姜絮的发丝在风中飞舞，明亮车灯的照耀下，她的脸在夜色中带着几分苍白。
四目相对的一刻。
两人震颤的瞳孔中，清晰地倒映出对方惊愕的神色。
长久的沉默后。
警察率先开口：“贺先生，我们要带这位女士回去了解情况。”
贺宴庭像是终于回了魂，视线一直落在姜絮脸上，然后看向警察，嘴唇动了动。
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
突然，一道奶呼呼的声音，从车里传来：
“爸爸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团宝从后座坐起来，揉着惺忪的睡眼，然后从车上下来，直奔贺宴庭身边。
贺宴庭看了眼孩子，再次看向姜絮。
她看着孩子，脸色越来越苍白。
“姜阿姨。”
团宝看着贺宴庭抓着姜絮的手，“这就是我爸爸。”
姜絮的睫毛轻颤了几下，缓缓蹲下，抓住团宝的肩膀，问：“团宝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她的语气平静，但却暗含颤抖。
团宝歪着脑袋，小心翼翼地看向贺宴庭。
待贺宴庭冲他点头，他才开口道：
“我叫贺临曦，晨曦的曦，爸爸说我是在早晨出生的，那时第一缕晨曦刚好照临大地。”
姜絮脸上的血色，在瞬间褪尽。
同时，眼底变得通红，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。
团宝有些慌，“你怎么哭了？”
他不解地看向贺宴庭，又看向姜絮，抬手帮她擦眼泪。
姜絮意识到自己失态，胡乱把眼泪擦掉：“我没事。”
她站起来，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，正要站不稳的时候，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腰，帮她稳住身形。
贺宴庭沉声道：“团宝，你先回车上，我有话和她说。”
团宝撅了撅嘴，不明白怎么了。
高程走过来：“小少爷，我们先回车上。”
把团宝带走，贺宴庭把姜絮往自己怀里轻轻一揽，在她的后背拍了拍：“别哭，我们的儿子很好。”
他这么一说，姜絮的情绪却更加控制不住。
她趴在贺宴庭的肩头，眼泪不要钱似地往下掉，却又不敢发出声音。
贺宴庭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。
她就那么无声地落泪，偶尔发出一声哽咽，身体不停地颤抖。
心猛地疼了下。
又把她抱得更紧，在她耳边轻声哄道：“软软，别哭了，儿子在看着呢。”
姜絮也不想哭，但莫名的情绪山呼海啸而来。
四年未见的孩子，居然就是团宝。
难怪她一直觉得莫名亲近。
她的小临曦，当年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，现在都这么大了，已经会给她擦眼泪了。
旁边的警察催促道：“贺先生……”
“嘘——”
贺宴庭竖起食指，示意他们稍等。
之后，他让所有车把灯光关掉，然后不停地安慰姜絮。
“乖，不哭了。”
“软软，我们的临曦他很好。”
“软宝都哭成小花猫了。”
“对不起，吓到你了，是我的错，我向你道歉。”
过了二十分钟，她才勉强平静下来，长长吐出一口气。
贺宴庭递来纸巾，让她把脸擦干净。
警察大概看出了其中有些误会，叹了口气，对贺宴庭和姜絮道：“去警局做个笔录吧。”
贺宴庭让高程先把团宝送回家。
他和姜絮去了警察局。
说明都是误会后，两人做完笔录就离开了。
走出警局，贺宴庭抓住姜絮的手：“你的车我已经让人开回你住的地方了，你坐我的车。”
姜絮的脑袋还是懵的，完全没意识到贺宴庭连她住哪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。
她呆呆地看着贺宴庭。
贺宴庭道：“难道你不想再看看团宝？”
姜絮垂下眼帘，到现在还没完全消化团宝就是自己亲生儿子这件事。
最终，她还是上了贺宴庭的车。
车子缓缓启动，姜絮双手交握，低着头一言不发。
贺宴庭时不时看向她，然后握住她的手。
她两只手冷得像冰块，贺宴庭皱了皱眉，又握得紧了些，用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把她的手捂暖。
很快，到了熟悉的帝华府。
姜絮没想到贺宴庭还住在这里。
打开门，里面的陈设和四年前一模一样，甚至连一个花瓶的位置都没改变。
林阿姨听见动静，从保姆房走出来，当看见姜絮，她直接愣住。
她来这里快三年了，还是第一次看见贺先生带女人回来。
不过毕竟是主人家的私事，她也没资格多管，客气地叫了声：“贺先生，姜小姐。”
贺宴庭问：“团宝怎么样？”
“刚睡下。”
说着，林阿姨看向姜絮，“他一直在问姜小姐的情况，好不容易才哄睡着。”
“嗯。”
贺宴庭微微颔首，牵着姜絮的手上楼。
“这间是他的房间。”
他带着姜絮来到主卧隔壁的房间。
房门轻掩着，贺宴庭把门推开一半，昏暗柔和的灯光下，团宝正在小床上熟睡，怀里还抱着那个小熊玩偶。
姜絮的身体微微前倾，越过贺宴庭朝里面看。
连呼吸都放得很轻，生怕吵到孩子。
房间布置得很温馨，浅蓝色的墙壁上画着卡通画，靠窗的一面是收藏玩具的透明柜子，地板上散落着一些积木。
贺宴庭看着面前的女人，她的侧脸离他那么近，只要一低头就能轻易吻到。
“要不然叫醒他？”
“不要，让他睡吧。”
姜絮退回来，转身就走。
贺宴庭抓住她的手臂：“要不要看看他这几年的照片？”
姜絮离开的脚步顿住。
她真的没法拒绝。
跟着贺宴庭来到主卧，这里的摆设也和四年前一样，甚至连床单被罩的样式都没变，她的粉色真丝枕头安安静静地占据床面一半的位置。
“坐啊。”
贺宴庭指了指沙发。
再次站在这里，姜絮有些恍惚，她在沙发上坐下。
贺宴庭从储物柜里拿出两本厚厚的相册，“从他出生到满月，还有百天，一直到现在，每个阶段的照片都在这里”
姜絮接过相册，在腿上摊开，一页页翻看。
映入眼帘的第一页第一张，就是在医院，刚生产完的她，抱着团宝喂奶。
姜絮的喉头微微一涩，继续往后翻。
团宝满月的时候，在家里办了一场小型庆祝宴，她穿着一身浅粉色毛衣抱着孩子，贺宴庭搂着她的肩。
照片上，贺宴庭很开心，深邃的黑眸是藏不住的欣喜。
而她的笑容则淡了许多，只有嘴角假装上扬，眼底一片漠然。
再后面，就没有她了。
团宝长大了些，懵懂地看着镜头，眉眼也长开了许多，比前几个月漂亮多了。
贺宴庭坐在地板上，抱着他。
孩子拿着玩具，脸上带着笑，而贺宴庭俊美的脸上不见一丝笑意，只有眼角流露出少许温柔。
再往后翻，团宝会走路了。
他穿着很厚的毛绒衣服，戴着毛绒帽，在雪地里走，对着镜头露出纯真的笑容，嘴巴里的小奶牙格外抢镜。
照片右上角露出一只手，手指修长漂亮，一看就是贺宴庭的手。
姜絮继续往后翻。
每过几页，团宝都会明显长大很多。
很快，四年就翻了过去。
他从一个皱巴巴的小团子，长成了眉眼清秀的小帅哥，只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。
姜絮帮人带过孩子，知道这四年绝不是轻飘飘地翻几页就过去了，而是每天都要付出巨大的精力去照顾他。
翻完最后一页，她轻轻把相册合上。
一直没说话的贺宴庭，轻声开口：“这些照片都是我拍的，为的就是有一天你回来，让你看到团宝是怎么长大的。”
姜絮抿唇，抬眸看他：“这几年，你辛苦了。”
贺宴庭怔愣了下。
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。
随即便是欣喜，握住姜絮的手：“软软。”
面对他眼神中的炙热，姜絮想把手抽回来，却被贺宴庭抓得更紧，他愈发过分，整个人欺身上前，把姜絮压得不断后仰。
最后，她向后仰躺，倒在沙发扶手上。
贺宴庭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开她额前的发丝，黑眸专注地看进她的眼睛，语气充满意味深长。
“我这么辛苦，身为孩子妈，你难道不犒劳我一下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