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知涯:“看到穿这种号服的,直接放倒!”
迭戈用力点头,汉语依旧生硬但很坚决:“明白!交给窝!”
他立刻转身,用葡语快速下达命令。
一半左右的葡萄牙水手迅速行动起来,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,分成数股,扛着火铳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两侧山坡的阴影和谷口外的乱石堆后。
黑暗的山谷中,响起几声模仿夜枭的、长短不一的口哨。
很快,远处也传来回应。
这是迭戈和几个分队长确认包围到位的信号。
“薅了!”迭戈压低声音,对李知涯比了个手势,眼神带着点邀功的兴奋。
李知涯点点头,眼神锐利如刀:“好!剩下的,不用遮遮掩掩了!扛起家伙!跑步前进!”
“是!”低沉的应和声在林中响起。
伪装彻底撕下!
剩下的四百多号人,扛着明晃晃的刀枪、黑沉沉的各式火铳,如同决堤的洪水,猛地冲出藏身的林子,踏上了那片开阔地!
脚步声瞬间变得密集而沉重,踏碎了山谷的寂静,直扑那灯火通明的大门!
大门处,两个放哨的库丁正搓着手,跺着脚,缩着脖子抱怨。
“喂,小胡这泡屎是憋了三天还是怎么着?掉茅坑里头了?”一个河南口音的库丁埋怨。
“谁知道呢?说不定是冻滴拉不出来了!”另一个松江本地库丁幸灾乐祸地笑。
突然!
他们听到了!
不是风声!
是脚步声!
很多人的脚步声!
正从黑暗中快速逼近!
“谁?”河南口音的库丁猛地抬头,厉声喝问,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短火铳!
松江本地库丁也一个激灵,抽出了腰刀!
灯笼火把的光芒边缘,两道身影率先冲破黑暗,踏入光圈!
正是李知涯和耿异!
李知涯眼神冰冷,手中赫然平端着一支燧发短铳,黑洞洞的铳口稳稳指向二人!
耿异则像一尊铁塔,手持刚刚组装好的雷天枪,堵住了另一侧!
“别动!”李知涯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,“动一下,打死你!”
两个库丁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
河南库丁的手铳已经举了起来,松江库丁的腰刀也横在胸前。
两人背靠大门,色厉内荏地嘶吼:“站住!你们是什么人?!敢闯徐老爷的仓……”
话音未落!
更多的身影如同潮水般涌入灯笼火把的光芒之下!
一张张带着长途跋涉疲惫、寒冷侵袭僵硬、却因目标近在眼前而充满煞气的脸孔!
一杆杆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长短火铳!
还有明晃晃的刀枪剑戟!
黑压压一片,杀气腾腾!
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阴兵!
“咚!”
河南库丁手中的短火铳滑脱,重重砸在他自己的脚背上!
“哎哟!”他惨叫一声,抱着脚跳了起来。
“当啷!”
松江本地库丁的腰刀也脱手掉在冰冷的石地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两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,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,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,双腿一软,几乎要瘫倒在地。
火光跳跃,映照着李知涯冰冷的面容,和无数指向他们的、致命的铳口刀尖。
大门附近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其他库丁。
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取暖、抱怨的靛青色身影,此刻呼啦啦全围拢了过来,足有二十多人。
他们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火铳或刀柄,但当看清黑暗中源源不断涌出、在火光下迅速显形的“入侵者”时——
咕咚!
有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。
腿肚子开始不受控制地转筋。
对方黑压压一片,人数足足是他们几十倍!
而且个个带着家伙,杀气腾腾!
更可怕的是,他们居然找到了这处连松江府衙都未必清楚底细的绝密大仓!
来者不善!来者不善呐……
这些平日里仗着徐家名头作威作福的库丁,此刻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别说反抗,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
包围圈迅速形成,将他们反包围在灯火通明的大门洞口,如同待宰的羔羊。
李知涯扫了一眼这群惊弓之鸟,知道他们已经被镇住了,暂时掀不起风浪。
他不想浪费时间在无谓的杀戮上,就问:“你们这儿谁管事?”
库丁们面面相觑,眼神闪烁,最后都怯怯地望向那扇敞开的、黑黢黢的仓库大门。
一个胆子稍大的,带着哭腔朝里面喊:“三爷!三爷!您快出来看看哟!出……出大事了!”
大门深处,传来一阵不耐烦的、带着浓重松江口音的嘟囔:“又哪能啦?一天到夜,哭丧啊?冻不死侬这帮懒骨头!”
脚步声由远及近,伴随着沉重的喘息。
过了会儿,一个身影挪了出来。
大腹便便,裹着厚厚的貂皮袍子,圆脸盘,细眼睛,唇上两撇精心修剪的八字胡。
看面容轮廓,与徐家族长徐锐藩倒有五六分相似。
只是年轻些,少了那份久居上位的深沉,多了几分被酒色财气浸泡出的虚浮。
这位“三爷”打着哈欠,揉着惺忪睡眼,刚跨出大门门槛,嘴里还在抱怨:“催命啊!是啥个不长眼的……”
话没说完。
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。
灯笼火把的光芒下,是无数黑洞洞的铳口!
是明晃晃的刀枪!
是一张张陌生而凶悍的脸!
还有他那群平日里还算能咋呼的手下,此刻全都鹌鹑似的缩成一团,面无人色!
徐若茂脸上的睡意和不满瞬间冻结!
哈欠打了一半卡在嗓子眼,变成一声短促的抽气!
细小的眼睛猛地瞪圆,瞳孔收缩!脸上的肥肉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!
他下意识地想后退,但肥胖的身躯反应迟钝,只是微微晃了晃。
耿异上前一步,巨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徐若茂完全笼罩。
他居高临下,俯视着这位徐家三爷,声音如同闷雷滚动,带着毫不掩饰的压迫感:“你,就是这里的管事?”
徐若茂毕竟是徐家核心子弟,见过些风浪。
最初的惊吓过后,强自镇定下来。
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挺了挺那臃肿的肚子(效果有限),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、试图显得从容不迫的笑容,及时调整的官话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——
“鄙……鄙人徐若茂,徐家行三。不知各位英雄好汉,夤夜光临敝处,有何……贵干?”
他目光扫过众人,试图寻找一个主事者。
李知涯没说话,只是朝身旁的曾全维瞥了一眼。
曾全维心领神会。
他整了整衣襟,上前一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