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知涯加速冲向大门。
红外视野下,大门轮廓清晰,门口只有一个模糊的灰白人影持棍守着,正是先前那个对抓贼异常兴奋的家伙。
他似乎对同伴的转向无动于衷,像块冰冷的礁石钉在门口唯一的生路上。
妈的,不上当?
硬闯?找死!
李知涯目光急速扫视。
红外视野穿透黑暗,猛地定格在库房最内侧、靠近高墙顶端的位置——一个方形的、透着微弱灰白气流轮廓的缺口!
通风窗!
爬上去!
他立刻折返,朝着堆积如山的铅皮箱子冲去。
这些箱子码放得不算太规则,像一座座冰冷的铁山。
但在红外视野下,攀爬的路径清晰可见。
他手脚并用,像只被猎狗追赶的猴子,攀上第一层箱子。铅皮冰冷硌手。
第二层,更高了。
下面传来守卫在六号过道附近翻找的怒骂和碰撞声。
第三层,通风窗就在斜上方不远了!
惨白的月光从缝隙里漏下几缕,在地面投下微弱的光斑。
胜利在望!
李知涯左手扒住第三层箱子的边缘,右脚抬起,正要发力蹬上更高处——
呼!
一道凄厉的破空声,毫无征兆地从下方左侧死角袭来!快、狠、准!
“砰!”
一根包铁的硬木棍,带着千钧之力,狠狠抽在李知涯左腿的腘窝上!
剧痛!
那感觉像是腿筋被烧红的铁钎瞬间捅穿、搅碎!左腿瞬间失去所有力量,软得像根煮烂的面条!
“呃啊——!”惨叫再也压不住!
左膝盖失去支撑,失控地、狠狠撞在下方冰冷的铁制货架棱角上!
咔嚓!
也不知道是骨头到底裂了没有,反正钻心刺骨的剧痛从膝盖和腘窝两处同时爆炸!
李知涯眼前一黑,红外视野剧烈晃动、闪烁!
身体再也无法保持平衡,像一袋沉重的垃圾,从三层高的货箱上仰面摔下!
风声在耳边呼啸。
时间仿佛被拉长。
坠落中,他模糊的红外视野,对上了下方一双冰冷的、闪烁着猎杀兴奋的眼睛。
是那家伙没错了!
那抓贼热情奇高的狠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潜到他正下方,像头等待猎物坠落的黑豹。
此人早就丢掉了碍事的灯笼,完全融入了黑暗。
而且他刚才站立的位置,那几缕从通风窗漏下的月光,正清晰地在地面上投射出李知涯攀爬时扭曲拉长的影子!
李知涯甚至能看到这人嘴角咧开的那一丝残酷的弧度。
砰!
沉重的身体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。
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震得移了位!
剧痛从全身每一个关节、每一寸骨头缝里疯狂涌出,左腿更是痛得失去了知觉!
“跑啊?”守卫的声音带着戏谑的冰冷,像毒蛇的信子舔过耳膜,伴随着硬木棍头重重杵在地面的闷响,一步步逼近。
“耗子,就该被碾死在粮仓里。”
包铁棍头“咚”地杵在李知涯脸旁的石板上,溅起几点火星子。
杀意如此浓烈……
跑?腿废了!打?赤手空拳对包铁棍?
死局!
李知涯脑子里嗡的一声,最后一点理智被剧痛和恐惧烧成了灰,只剩下前世社畜被逼到绝路掀桌子的那股子亡命狠劲!
他右手猛地插进怀里!
不是掏净石,是更硬、更冰、更致命的东西!
曾秃子那杆双管手铳!
冰冷的金属触感像一针强心剂,狠狠扎进神经!
林仲虎似乎察觉到了危险,眼神一厉,棍子就要抡起!
晚了!
李知涯根本没瞄准——也瞄不了。
他像一头被逼到墙角、龇出獠牙的野狗,凭着感觉,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,把冰冷的铳口朝着那张狞笑着、在红外视野里显得灰白的脸狠狠怼了上去——
“操你祖宗!”
吼声和扳机同时扣下!
砰——!
不是清脆的铳响。
是闷雷!
好似炮仗在铁桶里炸了,震耳欲聋!
库房空旷的空间被这恐怖的响声不断回荡,刺目的火光如同地狱的裂缝,瞬间撕裂了黑暗!
灼热的气浪混合着浓烈的硝烟味,猛地喷了李知涯一脸!
但更惨的是铳口所对准的对方——
“呃啊——!”
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!
包铁棍脱手,哐当砸在远处的铅皮箱子上,发出巨大的回响!
守卫那张灰白的脸,在爆闪的火光中瞬间扭曲、变形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糊了一把烧红的烙铁!
他整个人像被锤子迎面砸中,猛地向后倒去,重重摔在地板上,抽搐两下,不动了。脸上糊着一片焦黑和刺目的红,分不清是血还是火药灼伤。
死了?
李知涯脑子里一片空白。握着滚烫铳管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。
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虎口开裂,伤口火辣辣地疼。耳鸣尖锐得像一万根针在扎。
恐惧?有!像冰水浇头。
但更汹涌的,是一种近乎病态的、劫后余生的狂喜!
一股滚烫的、带着铁锈味的液体(是汗还是别的?)从额头流进眼睛,视野一片血红!
“老林!”
“什么动静?”
“不好了出事了!”
远处传来守卫惊骇欲绝的嘶吼,杂乱的脚步声和灯笼光柱疯了似的朝这边涌来!
跑!
肾上腺素的洪流瞬间淹没了左腿的剧痛。
李知涯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左手撑地,拖着那条软面条似的左腿,像条被打断腿的野狗,连滚带爬地朝着库房大门的方向扑去!
红外视野还在!灰白的世界剧烈晃动!
大门!近在咫尺!
他扑到门边,颤抖的手抓住冰冷的门闩,用尽吃奶的力气往上一抬!
嘎啦——
门闩开了!
他拉开一条缝,像条泥鳅一样挤了出去,冰冷的夜风混着更浓郁的檀香,扑面而来!
自由了!
身后,库房里炸了锅。
“老林、老林你怎么样?”
“操!林仲虎被火铳闷了,贼有火器!”
“快追,他跑不远!”
“留两个抬老林去值班室,喊郎中!快!”
李知涯拖着残腿,在惨白的月光下,沿着冰冷的货架阴影,跌跌撞撞地亡命狂奔。
每挪一步,左腿膝盖和腘窝的剧痛就像有把钝刀子在里面搅。
冷汗糊了满脸,和脸上的灼痛、嘴里的腥甜混在一起。
路过谈彦威瘫倒的走廊——
这老哥居然还在打鼾!
鼾声震天!对刚才的爆炸、惨叫、火铳充耳不闻!
真·死猪!
李知涯脑子里灵光一闪,一个胆大包天、近乎疯狂的念头蹦了出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