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白少爷,我们在铜冶县新置办了房子,您跟我们回去吧,别再干这些脏活了。”
王地主弯着腰,赔着笑脸,瞧着挺低三下四。
白浔像是没听见,手上拿着铲子,插进地上,轻轻用力,就把稻草和粪便混合的东西铲起来。
这是肥。
秋嘉禾踏粪沤肥,现在还没发酵好,但小丫头非要铲一部分试试。
小丫头拿个筐,跟着哥哥,等白浔铲起来,就往筐里倒。
兄妹俩配合挺好,反正秋嘉禾没脏了手。
王地主被两人无视了个彻底,也不恼怒,撸了袖子上手。
“白少爷,要不我帮您干?”
白浔理都不理,拉着小丫头就走。
不远处,安氏和王知韵有些手足无措。
踏粪这块地方太脏,俩人脚上穿着绣花鞋,实在无从下脚。
秋十六正巧走过,安氏不由扬起下巴。
“秋十六,你还不……”
秋十六目不斜视越过她,朝俩孩子过去。
安氏一愣,眼中有错愕,还有恼火,以前秋十六不是这样的。
她们成亲后,秋十六几乎事事迁就她。
哪怕闹得最难堪后,和离,秋十六也没为难过她。
可现在……
她不懂,秋十六以前真心待她,对媳妇,他愿意包容。
后来,秋十六其实一直很感激,安氏生下了禾儿。
不管她多过分,但她生下禾儿,让秋十六有了血脉相连的亲人,他就感激她。
从安氏推女儿去挡狼,那份感激才没了。
他那次没报复安氏,全当女儿还了生育之恩。
秋嘉禾往后,就只是他一个人的女儿。
秋十六大步流星,挡在王地主前头。
“姓王的,你一个劲跟着我闺女干什么?信不信老子对你不客气。”
王地主这才正脸看他。
一段时间没见,王地主发现,姓秋的身上多了股气势。
和以往只会玩赖的混子,竟有些不一样了。
“谁跟着你闺女了?我来找白浔,他是我家的贵客。”
王地主不想和秋十六牵扯过去的事,只想速战速决,将白浔带走。
“那也不行,白小子也是我家的人。”秋十六寸步不让。
什么贵客,把人关井里,逃荒路上也没见王家关照白小子啊?
王地主脸一僵,想到什么,忙问:“你给秋嘉禾和白少爷,定下亲事了?”
秋十六气的,直接往他脸上啐一口。
“你个老东西,脑子里就会想乱七八糟的,老子是说,白小子上了我家的籍书,就是我家人。”
都这么久了,还打他闺女主意。
王地主伸手摸脑门,摸到一手黄痰,先是震惊,随后是暴怒。
“姓秋的,你!”
秋十六上前两步:“我什么我?王狗蛋,你倒是命挺大,王管家都死在狼嘴里了,你们一家子还能活着?活着就该惜命才是。”
说到最后,眼里的威胁已经不加掩饰了。
王地主瞳孔缩了缩,不是因为他的威胁,而是听到了王管家三个字。
他很快掩饰过去,但秋十六还是看到了,心头泛起疑惑。
提王管家,王地主心虚什么?
最终,王地主压下所有心思,朝远处喊:“白少爷,您好好考虑考虑,我还会再来的,这也是您家里的意思。”
他特地强调了,家里二字。
说完,王地主带着妻女就走了。
今时不同往日,来之前,他们就知道,秋十六走了狗屎运成村长。
他们要在村里来硬的,肯定是不行。
别说王地主没带人手,带了也打不过。
过不了秋十六那关,更打不过白浔。
想要让白浔走,只能让他心甘情愿才行。
秋嘉禾放下木筐,落在安氏身上的眼神,有些冷淡。
六岁的丫头这样,秋老太太心疼不已。
再没有安氏这样狠心的娘了,来了三沟子村,真是一眼都没看禾儿,好似从没生过这个女儿。
“禾儿,饿不饿,阿奶给你煮鸡蛋吃。”
秋嘉禾来回往城里跑,买了五六个鸡蛋,要给家里人补补。
被秋老太太骂了好几天,农家娃子,谁还吃过花钱买的鸡蛋?
真要补,等安顿下来养鸡,鸡天天下蛋,她攒着不卖,给孩子吃还不行?
秋十六被骂的毛毛的,买来的鸡蛋愣是没人敢动。
“阿奶,煮四个吧,我爹馋,哥哥要长高高,阿奶最辛苦,都得吃,一人一个。”秋嘉禾眼睛一亮。
什么亲娘,比不上鸡蛋香啊。
秋老太太嘴角翘老高,但还是舍不得煮四个,啥家庭啊,这么吃。
她放了俩,给乖孙女吃一个,白小子吃半个,她和干儿子分另外半个。
秋老太太给煮了鸡蛋,没一会儿,关大郎媳妇送了俩包子来。
多的没有,就包四个,自家孩子分俩,给禾儿和白小子一人一个。
野菜萝卜馅的,没肉,面也不是白面,但包子,谁能拒绝?
春婶子送来两根煮玉米。
咳咳,前几天朱里正不是被抓了吗?
朱家老二忙着在郡城跑腿,想救他爹。
朱家只有妇孺,马二狗带着几个小子,半夜去了白羊庙村,去里正家干坏事。
没偷到鸡,但草棚下头晾的玉米偷了一筐。
春婶子儿子也去了。
那是她头一次对儿子偷鸡摸狗,装没看见的。
春婶子摸了摸秋嘉禾脑袋:“禾儿,多吃点补补,等咱腮帮子有肉了,指定比王家那丫头招人稀罕。”
也就安氏眼瞎,把王知韵那个心狠手辣的当宝,把禾儿当成草。
大伙看,禾儿才样样好。
可见,刚才的事大伙都看着呢,不少人心疼秋嘉禾。
秋嘉禾一下感觉,没亲娘疼也没什么,她可招人稀罕了。
已经有很多人疼她,嘿嘿。
反倒是秋十六有点不敢看闺女,无他,眼眶有点红。
他一边砌墙,一边寻思。
王地主没死,还逃荒出来,来铜冶县安家了,那他是怎么找上他们的?
他一个流民,没那么大名气,除非是姓王的特意打听。
一来就奔着白小子……
“十六叔,王地主可能想继续冲喜的事。”
旁边突然少年清冷的声音,正专心想事的秋十六,吓了一跳。
忙拍了拍胸口。
“你小子怎么神出鬼没的?”
白浔一脸无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