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嘉禾将背着的小竹筐放地上,又噔噔噔跑到远处,抱来一大捆杂草。
小丫头占据一块无人经过的村道,把杂草均匀往地上撒。
还挥手招呼白浔:“哥哥,到你了。”
白浔低头看了看竹筐,那熏人的味道直冲脑门,里面是粪……
他怎么也没想到,小丫头说的干大事,是玩粑粑。
自个玩还不算,还要喊上他。
不过秋嘉禾义正言辞,她这是沤肥。
别小看这些粪,是小丫头费了好大功夫找关老爷子要来的。
他们房子没盖好,就先盖好茅坑了,为的就是收集粪便,等开春种地时候,就不缺肥了。
到了三沟子村,他们就不能找荒野地随便解决了。
是怕附近村子有粪人,专门拾粪……
咳咳,总之,粪对农家人来说,是很珍贵的。
要不是秋嘉禾开口,换个人来,关老爷子肯定不会给,还得把人骂一顿。
白浔憋住一口气,拎着竹筐,跟在小丫头身后,往杂草上撒粪。
俩人配合,来回几趟,就完成了。
再然后是秋老太太出场,她牵着和关家借来的老牛,一遍遍碾压过杂草。
这叫踏粪。
踏粪的法子,是秋十六去各村收萝卜白菜打听来的。
但他一直没功夫干,这不,秋嘉禾自个出马了。
秋嘉禾蹲在一旁看着肥硕的牛屁股,嘀咕:“拉!拉!拉!”
关爷爷抠门,给的粪便太少了,要是再加些牛粪进去,是不是肥的效果更好。
白浔看不下去,先走一步,去洗手了。
来来回回洗了三次,他心里才舒服点。
可惜,他这口气松的太早,踏粪这法子不是一次能成的,要每日铺杂草或者秸秆,让牛踩踏后,隔日再收集混合物,堆积在一起,发酵腐熟。
这法子,怎么也要几个月。
白浔天天都得帮忙。
这是后话,现在秋嘉禾可等不了几个月,且,几个月才一种肥,能催熟一次而已。
她要同时琢磨多种肥。
她找了个烧的不太平整的坛子,让一家人小解,都在这里解决,还要时不时加水稀释,腐熟。
秋老太太和秋十六接受良好,这人尿做底肥的法子,他们以前种菜也用过。
白浔试图反抗,但没有用。
秋嘉禾还四处薅杂草、小树枝,这点白浔做起来倒是不费力。
每日做大锅饭的时候,秋嘉禾就生火,白浔负责收集烧过后的碎屑。
也就是草木灰。
草木灰也能堆积腐熟,单独成为一种肥。
总之,小丫头天天围着屎尿屁这点事忙活。
大人们也各司其职。
秋十六去了一趟河南郡,郡城,和元郡尉在衙门签的契约,上面还盖了衙门的戳子。
随后周小树带领的娃子们忙坏了。
土窑要扩建,每日挖泥数提高,烧制出来的东西,还有监工卡着。
监工就是关大郎、刘狗剩。
俩人很严苛,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重做。
这给娃子们委屈坏了,纷纷找周小树做主。
周小树也觉得,自个这老大当的,总被外人拿捏。
周小树以土窑头头的身份,找上了当家作主的秋十六进行谈判,要求撤销监工。
“我们烧的罐子,可好可结实了,十六叔,你找的两个监工故意欺负人,罐子上有个小突起,都不行。”
以前明明有点小瑕疵,也能拿出去卖的。
秋十六想着以前遇到的官差们的说辞,甩锅:“小树啊,叔知道你们不容易,但你找错人了,内务这块,都是你关爷爷管的。”
周小树就转身跑去找关老爷子。
关老爷子当一辈子里正,这点小事还能干不明白吗?
“活咋干,爷爷我能说两句,但监工人选,是你们十六叔定下的。”
周小树又去找秋十六,这次他直接抱着人大腿撒娇。
秋十六不为所动。
“唉,小树,别看我是头,安排人也得有依据,人家关大郎他们干好好的,我不能平白无故,就不让人干了。”
“你大郎叔,是关爷爷亲儿子,这事只要关老愿意帮忙,肯定能办成。”
不到十岁的周小树,第一次感受到大人的险恶。
被人踢来踢去,就是不办实事。
他愤怒了,但无能狂怒,没有办法,跑去求助老大。
“老大,你得帮帮我们啊,十六叔和关爷爷太欺负人了,呜呜呜。”
周小树感觉自个承担了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压力。
秋嘉禾用刚抓完粪的手,拍了拍他肩膀头子,面露同情。
“放心,我帮你想法子。”
周小树心头一松,同时觉得更委屈了。
大人果然不靠谱,遇事还得看老大的。
秋嘉禾先去看了大伙做的罐子,尤其看了被监工嫌弃的那些。
确实都有些小瑕疵,数量还不少。
人工做,这些问题避免不了,尤其还是一群娃子,他们可没有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。
小丫头摸着下巴:“弄个模具出来,用模具烧制罐子,不仅能确保大小一致,瑕疵也会减少很多。”
“小树,以前咱的罐子,是摆摊卖,但现在要给酒坊供货,面对客户不同,质量上也得稍微提高些。”
周小树若有所思点点头。
秋嘉禾也只提出思路,模具怎么弄,怎么用,全交给周小树了。
她还告诉人家。
“小树,我们虽然年少有为,但岁数太小,有时候要谦虚,有不懂的,就去问,问大人们,一个两个不告诉你,还能都不告诉你?只要脸皮够厚,总能找到人帮你。”
六岁的小丫头,说话一副老成的模样,甭提多招笑了。
但周小树却觉得,老大说的有道理。
十六叔和关爷爷不帮他,他还能找亲爹、亲叔伯……再通过亲叔伯曲线找十六叔……
“那,要是我们改进了,大郎叔他们还找麻烦怎么办?”周小树为难。
这个更好办了。
“你想想,我爹是怎么应付上面官差的?”秋嘉禾提醒。
周小树一下眼睛就有光了。
他明白了。
秋嘉禾语重心长:“小树,你知道为啥你们烧土窑,辛辛苦苦,干的是为大伙挣钱的活,却得不到尊重吗?”
周小树摇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