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家老大捂着脑袋喊。
拳头密密麻麻落在他身上,疼的他眼泪鼻涕一起流。
余老爷子一拍大腿,心疼不已:“造孽啊!都来看看,里正欺负外乡人了。”
“老天爷不给活路啊!我们辛辛苦苦逃荒过来,里正却带人欺负上门,打我儿就是剜我的心啊!”
余老爷子这一哭二闹的,看的朱里正直皱眉。
他重重咳嗽两声,呵斥:“干什么呢这是,都给我住手!”
几个年轻人这才停下动作。
余老大和余老二一头扑进亲爹怀里,哭的那叫一个大声。
“爹!爹!”
“疼啊,爹!”
余老爷子抱着俩儿子,温声细语安抚。
这一幕,看的秋十六都抖了抖。
余家兄弟也是二十多岁壮汉了,抱着爹撒娇,这画面是真辣眼睛。
这不是四五岁娃子才干的事吗?
春婶子也直皱眉,小声嘀咕:“余家这俩儿子,算是养废了。”
朱里正假意训斥:“一个个有没有正事,我带你们干什么来了?还跟人动上手了,你们啊,就是太年轻气盛,做事不动脑子。”
一群年轻人老实低下头,但面上的表情,还是不服气的。
朱里正像是没看出来似的,又冲着余老爷子开口。
“余老哥,娃子们不懂事,你别计较。但这些衣裳,是曹管家的善心,定好了一人一件,我可不敢做主多给。”
余老爷子抱着鼻青脸肿的儿子,哪还敢多说什么?
他不吭声,朱里正就当这事过去了。
等要衣裳的人,都挑上了,朱里正才道:“行了,天不早,你们都早些歇着。”
几个大包袱,又被年轻汉子们收好,带走。
“对喽,曹管家人家忙的很,就在咱这片呆两三天,你们有啥子想法的,抓点紧哦。”
朱里正临走前撂下一句。
等他们走远,空地上又传来哭声,这次是余家女娃们的。
“啪!”
“你个赔钱货,你爹挨打,你不知道上前护着?”
余老爷子高举着藤条,朝孙女们抽。
他俩儿子还煽风点火:“爹,打死她们,还能少个人吃粮。”
“啪!”
“阿爷,爹,我错了。”十二岁的女娃,伸出双手,跟老母鸡一样护在妹妹们跟前。
“公爹,别打娃子了,她们是你亲孙女啊!”
余家大儿媳见了,想护着女儿,可她身体弱,走两步都倒在地上。
或许是生了太多孩子,将她身体掏空了。
逃荒路上生完小闺女后,她就下不了床,这段日子一直躺着干活。
“啪!”余老爷子一藤条抽儿媳身上。
“你个不下蛋的母鸡,多少年了,不给我老余家生孙子!你还有脸说话?”
余老大见了不乐意:“爹,别打我媳妇,打坏了谁给我生儿子!”
“要我说,这事就怨爹,要不是爹乱说话,我们才不会挨揍。”余老二也埋怨。
余老爷子“哎呦”一声:“是爹不好,是爹不好。”
这出闹剧,看的大伙一愣一愣的。
余家老爷子不把孙女、儿媳当人看,又把儿子、孙子当祖宗养,真是让他们开了眼。
虽说大伙,多数人平日也有点重男轻女吧。
但也没有把亲闺女、亲孙女当仇人待的啊。
秋嘉禾抱了抱小胳膊,看余家大孙女,手臂上皮开肉绽,血淋淋的,她似乎也觉得疼。
“爹,为什么他说孙女是赔钱货啊?赔钱货就要挨打吗?”
好像以前在村里,也能听到有人这么骂闺女。
“别听他的,他脑子不好使,说的不对。”
秋十六蹲下身,和闺女对视,难得认真。
“女娃才不是赔钱货,多数女娃懂事早,从小对家里人知冷知热的,长大点,又帮着家里干活,出嫁后,还惦记爹娘,隔三岔五回娘家送礼、帮忙。”
“大多数男娃才是赔钱货,得给他盖房子、娶媳妇、带孙子,一辈子没完没了帮衬,有的还嫌爹娘给的不够多呢。”
秋嘉禾似懂非懂。
秋十六摸着她小脑瓜,又道:“但我闺女又不一样,就算永远不懂事,啥也不做,也是世上独一份,爹的无价之宝。”
秋嘉禾抱着爹胳膊,嘿嘿傻乐。
不少女娃悄悄看着,都在心里羡慕,禾儿命真好,能遇到这么好的爹。
不过也是应该的,禾儿妹妹聪明,嘴甜,讨人喜欢。
而大人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,好像十六说的有道理啊。
闺女相比儿子,做的够多够好了,怎么平日他们总不知足,一心气不顺,就骂闺女赔钱货?
是不是这么整不太好啊?
姚大高不住偷眼看闺女,他自认平日待闺女儿子都差不多,但还真比不上秋十六。
不知道闺女是不是也难受了?
姚月兰冲爹甜甜一笑。
看着闺女小脸,姚大高心里跟开了花似的高兴。
姚月兰心想,十六叔是好,但她爹也不差。
前段时间,她都听到过,爹娘悄悄议论,要是她毁容嫁不出去,他们愿意养她一辈子。
大伙心思各异,准备去歇着时,蔡老汉拉着小孙女,还有王铁头、王铁汉兄弟过来了。
“十六兄弟。”王铁头笑着道。
“这儿呢,来来来,快坐。”秋十六招呼。
逃荒前家再穷,客人来了好歹有小板凳或者炕坐,现在让人坐就是席地而坐。
哦对了,明天得统计统计谁会点木匠活的,打些椅子、凳子、床、木桶啥的。
心里想着事,秋十六往火堆里加了把柴,“噼里啪啦”冒火星子,让周围更暖和了些。
“十六,大晚上过来,打扰了啊。”蔡老汉憋出一句。
“蔡叔,您客气了不是?我这会儿也闲着。”秋十六做人就这样,别人待他客客气气,他也能当个体面人。
要是像余老爷子那样,想占便宜的,他也不会客气。
“你们过来是有事吧?”他问。
“是。”王铁头先叹了口气:“我和堂哥家本来也不是富裕人家,一路逃荒下来,真的兜比脸干净。”
“现在是有衙门管以工代赈,可谁知道哪天停了?再过不久,就冬天,咱这地分下来,也种不了,到时候真怕两家人饿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