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小儿子不争气,成天偷鸡摸狗,还染上了赌,亲娘就是心甘情愿给他填补。
程序然怒其不争,但也不免心中艰涩。
今日见秋老太太如此,他才知道,当娘的也能有、也该有另一个活法。
“官爷……”秋老太太拘谨赔笑。
这咋教训儿子,还让官爷看见了,怪不好意思。
“婶子,您叫我小程就行。”程序然态度格外的好。
昨天大伙叫官爷,他也没客气啊。
秋老太太见他这样,不扭捏了。
“小程啊,今日这事整得,让你见笑了。”
“没啥,家家有本难念的经。”
程序然这会儿一点架子也没有,跟乡间地头的小子似的好说话。
“是,小程明白人,对了,我家孙女烧出土胚来了,昨个你也没见着,瞅瞅不?”
“瞅!”
秋老太太领着程序然去看土窑了。
赵有才根本不敢拦,悻悻起来了。
赵有福嗤笑,又哭又跪,闹这么一扬戏,真以为能有用呢?
老太太心硬的很。
前段时间,螳螂时候,他和媳妇商量用苦肉计,每次探路回来,一身狼狈就打老太太跟前晃荡。
可老太太愣是能当没看见。
人家有了当头头的干儿子,看不上他们“没出息”的亲儿子。
可秋十六到底不是亲生的,他等老太太后悔那天。
秋十六也去捞河泥了,他心里有点羡慕,怎么他想交朋友,就得好话说尽,捧着人唠嗑。
干娘轻轻松松,也没刻意弄啥,人家就尊重的很。
柳大春也和官爷说了,不要茅草,要捞河泥的事。
官爷一挥手,让他去了。
反正他们就是盯着人盖房子、犁荒地、修路啥的,早点把村子建成,别让人偷懒耍滑就成。
余老爷子见了,眼睛眯了眯。
这柳家还真搭上那伙人了?不怕人家抱团,欺负人?
都在一片地上,他们也看见秋十六烧出土胚了,说没动心思是假的。
他正打着主意,瞧见蔡老汉背着一捆的茅草,压的脊背都弯了。
余老爷子赶紧上去搭把手:“老哥,慢点慢点。”
蔡老汉回头,冲他挤出个笑。
但他一张脸上全是沟壑,看着跟苦瓜似的,挤出的笑也难看的很。
“老哥,你这担茅草,后面还得和泥,盖房子,你家没个壮劳力,全得你干,你也扛不住啊。”
余老爷子叹息:“我家壮劳力也少,全是女娃子出不上力。”
蔡老汉摇头:“老弟比我有福气,你家女娃一人背半捆茅草,不差啦,不差啦。”
余老爷子俩儿子,也都只背半捆,还一路磨磨蹭蹭,几个孙女却勤快的很。
小小的身板,被茅草压的都看不见了。
他是舍不得孙女吃这份苦的。
余老爷子不以为然,一群赔钱货,天天就知道吃,干点活怎么了?让她们天天享福,以后出嫁帮婆家忙活?那他不是亏死了?
咳,他不是来说这个的。
“老哥,秋十六那伙人烧出土胚了,你看着没?咱都一个村的,以后他们住土胚房,咱住茅草房,那不是低人一头?”
“我瞧着秋十六挺好说话的,要不咱跟他说说,让他帮咱烧些土胚?”
余老爷子循循善诱。
蔡老汉却摇了摇头:“我岁数大,捞不了河泥,盖不了土胚房。但是余老弟,你还有俩儿子,能捞泥,去找秋十六说点好话,备不住人家能答应。”
余老爷子是有儿子,可他儿子都当宝贝疙瘩养大的,舍不得让儿子下河受苦啊。
他倒是不介意让孙女、儿媳妇去,可这河里,那么多男子,下河又容易弄湿衣裳,实在不像话。
“蔡老哥,你的难处,大伙谁不知道,那秋十六心底好,万一愿意多照顾照顾。”
这次,蔡老汉听明白了。
这是怂恿他找人白要土胚?凭啥啊,非亲非故的,认识也没几天,他得多大脸,找人白要土胚。
人家也不容易,带两百多人,得建不少房子才够住。
蔡老汉叹息:“余老弟,以后都是一个村的,你还是厚道些。”
说完,加快步伐离开了。
余老爷子面上红一阵白一阵,最后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。
“不识好歹的东西!”
他还不是为了蔡老汉好?
分不清好赖就算了,还骂他不厚道,活该蔡老汉死儿子死孙子,就剩一个孙女,算是绝户头子了。
余老爷子哼哼着到河边,远远看见河里有人摔了一跤。
是朱全。
他没站稳,踩一块大石头上,滑了下,摔河里这下可不轻。
秋十六几个把人拽上来,就见他脑门上青紫一片,膝盖上也磨破出血。
朱大丫跑来扶弟弟,摔成这样,指定是不能干活了。
秋十六看着有点上火,回头喊:“大伙都加点小心,觉得累了,没劲的,自个上岸歇歇。”
“晓得啦。”
汉子们应了一声。
余老爷子适时插话:“十六啊,忙着呢?”
“嗯,余叔,您有事啊?”
秋十六应声。
“也没啥,就是闲唠嗑。”
余老爷子笑的慈祥。
秋十六心话了,您老岁数大,差爷不盯着,有空闲唠嗑,他可没空,他忙的很。
想着,秋十六又下水了。
余老爷子在岸上喊:“十六,我瞧着你们烧出土胚来了?可真能耐。”
“还行,都是运气!”
秋十六敷衍道。
“你们那窑咋弄的?一炉子能烧多少土胚啊?”
“十六,你给叔说说,叔家也盖几个出来,回头烧完自家土胚,还给你们烧,不用跟叔客气,乡里乡亲的,应该的。”
秋十六怀疑自个听错了,掏了掏耳朵,结果手上的泥全沾耳朵孔里。
他干脆一甩手。
“余叔,您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呢?要我把我们以后能赚钱养家法子,白白告诉您,回头还得感谢您?”
这话不是无的放矢以后他们用土窑烧个锅碗瓢盆啥的,就算比不上城里卖的精致,也能便宜卖出去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