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服:“这臭小子凭什么不一样?爹是男人,最懂男人心思,他……哎哟!”
秋老太太瞪他:“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,别乱教孩子。”
“俩人都是孩子呢,能懂啥。”
秋十六不敢说了,只能拿眼刀愤慨的瞪白浔。
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。
“白浔,你去车左边走去,反正不管走哪儿,都不准挨我闺女。”
白浔摸摸鼻子,照做。
于是,一大一小中间隔了个板车。
板车后面是时不时便要警惕盯着两人的秋十六。
但这防备用处不大,毕竟逃荒,哪有那么好条件搞男女大防?
秋嘉禾两只小手小心的捧着书,时不时扯着嗓子问白浔。
“哥哥,凤鸣在竹,下一句怎么念呀?”
不等白浔回答,后方传来一道迫切的女童声:“下一句是白驹食扬,化被草木……”
不远处,王知韵大声摇头晃脑背诵了好长一段千字文。
见秋嘉禾看自己,她背的也越来越大声,颇有几分攀比之意。
秋嘉禾无语,把头扭过去,不搭理她。
王知韵不满,立马大声嘲笑她:“秋嘉禾!你怎么不说话了?怎么连千字文都不会背!我爹可是早早就给我请过夫子的,你爹不会没给你请夫子吧!”
她越说越得意,自己可算扳回一局。
结果,秋嘉禾回头看她,一脸认真道:“常言道,笨鸟先飞,你爹知道你笨,所以让你先飞一段时间,我是聪明鸟,我很快就能超过你。”
说完就扭头背自己的。
给王知韵气哭了,一边在丫鬟背上挥手哇哇叫。
“秋嘉禾,你别胡说,我才不笨呢!”
安氏赶紧上前抱着闺女,心疼哄:“韵儿不哭,别听她瞎说,我们韵儿聪明着呢。”
她瞥向秋嘉禾,故意提高音调:“别人都是知耻而后勇,不像某些大言不惭的,比不过别人,还反以为荣,这种人,这辈子也就这样了,韵儿同她计较什么?”
任凭娘俩怎么说,小丫头头都不带抬一下。
看那架势,好像真是要读书认字超过王知韵似的。
这些日子接连不断的赶路,他们脚底板从最初的又疼又肿,到现在疼的麻木,似乎已经适应了。
唯独让人难受的,是这天气越来越热。
晒得人直冒汗,浑身黏腻腻的,心里也烦。
秋嘉禾坐在板车上,小脑瓜上也汗涔涔的,她一边背书,一边抖搂身上的衣服。
有风顺着衣服空隙钻进来,带来阵阵凉爽气息。
耳畔突然传来年轻妇人蛮横的声音。
“老太太,你跟我走一趟。”
小丫头拧眉抬头,谁这么不客气?
是范云云。
范家唯一的小女儿,也是赵有德的媳妇,年轻妇人眉尾上扬,身形娇小,双手叉着腰,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。
秋老太太看着她,嗤笑一声:“你让走就走?连声娘都不叫?”
范云云脸上闪过不耐,老太太事儿多,不情愿的叫了声:“娘,有德病倒了,是之前被流民抢劫的时候受的伤,这两天天气热,伤口都化脓了,人也发热,都不清醒了,你过去照顾一下。”
秋老太太一听这情况,心中下意识一紧,当即就要从板车上站起来。
这是这些年当娘的本能反应,但她很快反应过来,又安心坐了回去。
“他受伤,关我什么事?老三是为了护着你们范家受的伤,范家不管他?”
范云云眉头一拧:“你这话说的,我爹和哥哥们都有事要做,哪有空照顾他,那是你亲儿子,你不管就是害他命,虎毒尚且不食子呢!”
秋老太太笑了。
“成,那我就去看看。”
范家那帮人都不是好人,秋十六眉头一拧,不放心,跟上她:“干娘,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秋老太太点头,娘俩跟着范云云来到队伍后面。
赵家牛车上,赵有德正满脸通红的躺在板车上。
他头上、胳膊上、腿上,似乎还多了好几处纱布,纱布上,暗红色干涸的血渍混合着新渗的鲜血,颇为渗人。
男人眼神迷蒙,意识不清的喊着什么,随着两人凑近才渐渐听清。
“娘、娘……”
这副模样,让秋老太太恍惚。
小时候老三发热,也是这样,躺在床上依赖的喊着她娘,可如今……物是人非,一切到底是不一样了。
范屠户就在一旁赶牛车,他露出和善的笑容:“亲家母啊,你也看到了,有德如今需要你这个当娘的照顾,不妨您就留下照顾老三,我们也不白让你受累,我们管饭,管饱。”
听着是不错。
但秋老太太却着冷脸:“嫁出去儿子泼出去的水,让我照顾什么?”
她双手叉腰,反过来质问:“我儿子入赘前,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能干小伙,这才跟了你家多久,又给人当护卫又打架,为你家打生打死,落得一身伤,你们范家不管?你范家就这么对赘婿的?”
面对夺命几连问,范屠户表情不变,依旧笑呵呵的:“他既然赘进了我们家,我们自然是把有德当亲儿子,但眼下有德不是想您了吗?”
“亲家母,你看,我们这不就立刻把您请过来了吗?”
秋老太太才不顺着他的话走:“那肯定也是你们没照顾好,不然他能想家?”
说着,直接伸手去拉虚弱的赵有德,秋老太太大声嚷嚷:“有德,来,起来说话,你要是受了委屈,就跟娘说!”
随便说,说了她也不给做主。
赵有德都被拽懵了,嘴唇动了动,看向岳父。
让他说啥啊?
不是说好装难受喊娘就行吗?
岳父本来就只想把娘骗过来,让秋十六有个忌惮罢了。
偏生秋十六也来凑热闹,他声音更大,几乎是喊着说的:“三哥,你别怕,我和娘都在这呢,在范家受了什么委屈,你尽管说,就算你当初流民袭村不管娘跑了,以前还驾牛车撞娘,前天还想引流民抢俺们,娘也不会跟你记仇,毕竟你们是亲母子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