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嘉禾掰着手指头数:“我认识药草了,还会看病……”
秋十六连连点头,大手却往闺女额头贴了贴。
不会是发烧说胡话吧?谁家一小会儿功夫就能学会看病的?
好在没发热,那就是吹牛了,得捧扬。
父女俩刚回到娘娘庙门口,就瞧见了两人。
范彪叉着腿坐在地上,脸上全是凶狠。
“妹夫,这么热的水,我怎么喝?不知道晾凉了再拿过来吗!你他娘故意想烫老子是吧?”
说着,一把打翻了赵有德手中的水囊。
热水洒出来,有一部分浇在他的手上,瞬间,起了水泡。
赵有德疼的“嘶”一声,脸上还得赔笑。
“是,二哥,我这就去换水。”
其实和凉水热水没关系,范彪就纯是挨了打心气不顺,拿这吃软饭的妹夫撒撒气罢了。
范彪扫了他的手一眼:“自己处理好,别让小妹看到。”
父女俩已经进庙里了,小丫头扭头看爹,爹目不斜视,一点也没有看热闹的意思。
秋嘉禾好奇,小声问道:“爹,赘婿都这么惨吗?我记得三伯以前可凶了,每次见到我,都没有好脸色,怎么入赘了之后,别人凶他,他还笑呢?”
秋十六嗤笑一声:“他自个图财,自然挺不直腰板,和入不入赘没关系。”
秋嘉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。
庙内光线昏暗,秋十六借着微弱光线,把闺女放到吊床上。
吊床摇摇晃晃,秋嘉禾忍不住摇了两下,没多久,困意来袭,就睡着了。
只是,睡得很不安稳。
小丫头眉头微皱,小手握成拳头,一耸一耸的。
白浔都被她锤醒了。
梦中,小丫头眼前一片血腥,耳边是混乱的厮杀惨叫哭喊声。
到处都是残肢断臂,尸体满地,而爹,就躺在诸多尸体之中,脖子上、身上,是深深的刀痕,满身鲜血。
不远处,秋嘉禾看见了自个,她也死了,被割了脖子,满身鲜血。
阿奶抱着她的小尸体,红着眼眶将她死死护在怀里,一个神情癫狂的流民冲过去要抢尸体,下一秒,就被一把斧头砸碎脑袋。
只是没用,阿奶还是被另一个流民拿菜刀砍在头上。
最后,只剩哥哥手持斧头,头发散乱,像个不知疲倦的疯子,疯狂砍杀身边的人。
下一秒,她猛然被拍醒。
睁开眼,黑夜中,对上爹的关切的眼神。
“闺女,哭啥?做噩梦了?”
秋嘉禾眼泪吧擦,一时没说话。
秋老太太看她双眼无神,觉得不对:“禾儿八成是吓着了,得叫魂。”
白天那个庄子太血腥,孩子面上没心没肺的,但终归是头一次见,大人心里都发毛,小孩哪能不害怕?
“听干娘的!”
秋十六和秋老太太,拿着小丫头的衣裳跑出去了,在庙门口喊。
“秋嘉禾~回家了!”
“禾儿,快回家!”
“秋嘉禾……”
白浔和秋嘉禾坐在吊床上,一个听愣了,一个看愣了。
噩梦带来的恐惧,都暂时忘到脑后,小丫头伸腿想从吊床上下去,小短腿够不着地,拉了拉哥哥。
白浔默默提着她后脖颈给她放地上。
秋嘉禾小跑到门口,神色着急的拉了拉奶和爹的手:“这呢,这呢,我在这呢!”
跑到门口喊她干嘛?
“看吧,回来了。”秋老太太语气笃定又高兴。
秋十六也欣喜:“干娘真厉害!”
一家人这才回去。
秋嘉禾扁嘴,把噩梦讲给他们听。
一想起来爹和阿奶还有自个的死状,鼻头一酸,又哭了。
秋十六给闺女擦眼泪,哄着安慰了两句,问:“怎么咱仨都没了,就你哥哥活着?”
不会就因为那小子好看吧?
秋嘉禾眼边还挂着泪花,认真想了想:“因为哥哥厉害,能帮咱报仇。”
白浔平静开口:“……嗯,其实我武功很高,保护三个人正好,不会让你死。”
听了这话,秋嘉禾顿时就安心了,点点头:“好!”
一家子这才消停,继续睡。
早上,父女俩穿上蓑衣,手拿木桶,绕着地上或坐或躺的人,往外走。
大雨还在哗哗下,秋十六把木桶放到台阶上。
雨水落在木桶里,砸的里面砰砰的。
秋嘉禾看着迸溅的雨滴,总觉着接水好慢。
再一低头,积水都没到人脚踝了,旁边还有一处水洼。
她疑惑道:“爹爹,你咋直接去水洼那儿打水?木桶接雨水好慢。”
秋十六笑一声:“你去打吧,地上的水,从山上流下来,说不定经过动物粪便、尸体、虫子,到时候你尝一口,哎呀,还有咸淡味呢。”
秋嘉禾被恶心到了,小脸都皱了起来:“我才不喝呢!我又不傻!”
旁边,正拎着木桶准备在水洼打水的马二狗,被气乐了。
无奈,把手中木桶放到台阶上跟着接水。
天上闪过闪电,响起‘轰隆隆’震耳的雷声。
两大一小一起抬头看天。
天空万里乌云一片,雨点掉个不停。
秋嘉禾黑漆漆的眸中倒映下落的雨水,童言童语:“爹,天是不是破窟窿了?下这么大、这么久。”
秋十六深深叹了口气:“谁知道了,看这样,这雨一两天不会结束。”
马二狗立马瞪大眼:“不会又下两个月吧!”
下一秒,头上一痛,他气呼呼的回头,倒要看看,是谁,竟敢打他。
里正老头瞪他:“别瞎说,赶紧呸呸呸!真要再下两个月,咱还有活路吗?”
庙里,不少人也在犯愁、忧心。
这才晴几天,就又下上雨了?
粮食本就不多,照这样的速度,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逃荒完,能不能撑到地方?
他们宁可累一点赶路,也不愿意在这干歇着。
早上多数人家没做饭,反正今个不用走路,还是得省着点粮。
但秋老太太还是架锅生火,烧了热水,拿碗打了个鸡蛋,拿出仅有的一小罐白糖放了点进去,舀了一勺开水倒上去冲开。
孙女昨个吓到了,给她一个人冲个鸡蛋。
“来,禾儿,你把这个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