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前面被抢,一乱起来,后面的村民们可不好走,兴许能帮帮忙,要是在后面被抢,前面的人只会跑的更快。
里正吆喝村民给让路,不一会儿,王家的队伍便到了最前面。
只是王地主怎么想这事都不得劲,他如今处境太被动了。
连着被秋十六添好几次堵了。
偏关里正处处向着秋十六,他很难做什么。
刚接手推车的秋十六连打了两个喷嚏,他揉揉鼻子,心里琢磨,准是王地主在骂他呢。
不过他无所谓,能让王地主不痛快就行。
正抓紧赶路,赵清清从后面撵了上来,她泪眼朦胧,抓住秋老太太的衣袖。
“娘,您能不能回家,您不在这些日子,我可想您了。”
赵清清长的白净,又从小受宠,和离归家后也没怎么吃过苦,可这才逃荒一天,整个人就黑了不少。
她委屈极了:“娘,您不知道,自打您走后,兄嫂总欺负我,让我洗衣服,打水,捡柴,做饭,几乎啥活都让我干。”
“他们还总惦记分我的粮食,娘,您能不能回来,你不在,他们都欺负我。”
说着,眼泪一滴一滴的掉,好不可怜。
秋老太太看都没看她一眼。
她听着,心里何尝不难受呢?
可女儿的冷心冷肺,她早就看的透透的。
赵清清只当娘心中还有气,她又扭头去看正在推车的秋十六。
“十六哥,娘一向最疼你,你就劝劝娘,和我回家去。”
秋十六看着她,少见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。
让干娘回家受累受欺负去?他做不到。
赵清清这丫头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,如今被兄嫂欺负成这样,着实可怜。
但她想让干娘回去,无非是想找个人护着她,而不是舍不得干娘。
就凭这个,他就开不了口。
赵清清还当是秋十六不愿意,也有些不满了,哭着道:“十六哥,你从小没娘,但我也就这一个娘呀,你不能抢我娘,要是当初娘没捡你就好——”
话语声戛然而止,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脆响。
“啪!”
秋老太太十分愤怒的甩了她一巴掌。
“你这白眼狼,就这么和十六哥说话的?你忘了小时候被狗蛋拿石头砸破脑袋,是你十六哥带人给你出的头?”
“你八岁时,在山里走,是他把你找回来,大半夜又起高热,那时候大冬日,他穿着一身薄棉衣就去镇上找大夫了!”
“没有他,你现在还活没活着都是一回事,咋能说出这种忘恩负义的话!”
秋十六心里也忍不住失望,从前,他是真把清清当亲妹子疼的。
赵清清一个字都没听进去,她捂着脸,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,大喊:“你就是偏心,说那么多,无非是亲闺女比不上干儿子——”
秋老太太气的脸色铁青, 胸口起起伏伏的喘着粗气:“你说我对你比不上十六?真是睁眼瞎说,你打小就比别人家的姑娘费钱,我花钱、托关系,废了可大劲儿送你去学刺绣,寻思让你将来有个能生存的手艺,能被婆家看得起一点,结果,你自个笨,学不来。”
“后来又非要高嫁,我是卖地给你凑的嫁妆,赶上正常人家彩礼一样多,你男人是个酒鬼,喝多了就爱打人,打得你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,身上就没好肉,你挨了打才知道高门难嫁,哭着和我说过不下去,我二话不说就接你和离!”
“这一来一回,折腾出去多少银子?”
“你呢?平时奸懒谗猾算了,前些日子你嫂子骂我,你装听不见,你大哥推我去送死,你也一句话不问!”
“现在没娘,受欺负了,知道日子不好过了,你知道后悔了?想让老太婆我回去继续护着你,给你当牛做马?我呸!”
“是觉着就你聪明,把别人都当傻子了?”
这些话说的太直白,赵清清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反驳。
心中埋怨不已,自个好歹是她的亲闺女,娘却当着这么多人不给她面子,这点小事也要记仇。
到最后,赵清清只好哽咽着跑了回去。
钱老太太和朱寡妇目睹了全程,忍不住在心中感慨,养儿女不易啊。
再看秋老太太眼眶通红,赶紧安抚。
“嫂子,这种不孝儿女不值得你为她动气,是不是?”
朱寡妇安慰她,只是总觉得干阿巴巴的,干脆道:“唉,哭吧哭吧,哭完就好多了。”
钱老太太说话直:“哭哪里够解气,就得骂出来!那几个臭不要脸的小崽子,早知道当初生下来,该用尿桶淹死算了!”
秋老太太也是性情中人,情绪来了说骂就骂。
“对,这几个白眼狼就是欠骂,我凭啥要忍着!”
“赵有才,你个不孝的,家里赚钱供你读书,这些年一次地都没让你下过,读了这么些年,一点家里的忙都没帮过,还说我铜臭,家里就你清高,你清高,五谷不分,四肢不勤的东西,坏的心眼子都流浓水,知道要逃荒立马就想把我这老太太分出来……”
“赵老二,你更是个没脑子的蠢货,从小到大干啥啥不行,吃啥啥不剩,被你媳妇指使的滴溜溜转,你媳妇骂我打我全当没看见,装傻充愣的怂货,没有一点主见的东西!”
“赵老三,你个吃白饭的小白脸,平常在家里除了要钱一句话不说,流民进村就跑了,一点不顾着家里人,白养你这么大!”
秋老太太越说越大声,声音嘹亮的整个队伍都能听见。
赵清清的话给她提了个醒,她怕四个白眼狼以后再把分家的事,攀扯到干儿子身上,索性趁机让大家听听咋回事。
说她,她倒是无所谓,有娘这个身份在,这辈子注定压着他们一头,但怕秋十六被这几个白眼狼影响。
效果很明显,大伙都觉得这赵家四兄弟何止是白眼狼,这纯粹是生了四个孽种来讨债来了啊!
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,心竟然这么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