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秋十六再喊口号,他立马甩鞭子赶牛。
众人再齐刷刷使劲——
板车被抬起来一点,牛又在前面使劲,车轮飞漩,溅起不少泥浆,却渐渐有往上去的趋势。
大伙胳膊发酸,青筋暴起,显然已经到了力气极限,见状,秋十六立马道:“别泄气,我喊三二一,再一起用力!”
“三、二、一!”
大伙使劲儿提起一股气!
下一秒,只觉手上一轻,随着牛一使劲儿,板车直接往前窜了出去,里正老头赶紧拉停牛车。
终于上去了!
秋十六又去帮另几家,他们都是手推车,得靠蛮力往出抬。
全村,也只里正家能有牛车。
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可算把车都弄出来了。
“十六,这次多亏了你们。”
秋十六谦虚摆摆手:“一个村的,互相搭把手的事儿。”
这话说的,大伙心里热乎乎,觉得关系一下近乎不少。
里正老头觉着,秋十六这小子,滑不溜秋,但真会说话。
两边汇合后,继续赶路。
秋十六推着车,绕过淤泥,跟在后面。
看着前头的队伍,秋十六大略算了下加上他们,一共有十户人家,约莫八十多人。
看来,后面应该还有人追来。
大河村,许多人家都在收拾行囊,准备逃荒。
有的家里只剩下一个或者一对走不动的老人。
他们活了一把岁数了,不想折腾了,流民来就来吧,死在大河村,也算落叶归根。
也有少数人家始终觉着县城被攻破,流民们在县城抢了大户,可能就不抢他们了。
主要是舍不得家业,不如继续守着。
或许里正他们逃荒也不好走,还得灰溜溜回来。
还有人趁乱去离开的人家里搜刮,总能翻出些好东西。
总之,大伙都忙着。
只有王地主家,安静得很,主子们睡得很香甜,隔着一道门都能听见里面的呼噜声。
这让下人们很是焦躁。
不是,外面家家户户都逃荒了,你们还睡呢?
饶是心里再着急,也没人敢敲门,要知道老爷和夫人都是脾气大的,要是惊扰了他们,八成挨骂。
忧虑和焦躁在小厮们间弥漫。
主意正的小厮,已经悄悄拿了主院名贵的花瓶,还有小丫头偷偷藏主母和小姐的首饰,灶房的伙计们合计好了拿米拿面和油,悄悄离开。
等到王管家发现不对时,整个王家空了一大半。
值钱的物件丢了,小厮和伺候的丫头也少了好几个。
他大怒:“分出十来人守好了前门,不许人出去,剩下的都跟我去后门!”
等他赶到后门,就见七八个小厮,丫鬟背了包袱往外跑。
王管家赶紧让人围堵。
“真是反了你们了,知道背主是什么罪名吗。”
有小厮一边往外挤,一边翻白眼,县令都跑了,要大乱了,谁还管什么主子奴才?
一方拦人,一方捞了好处要走,心知留下来绝对没好果子吃,各个急的红了眼,双方当即动起手来。
要跑路的下人,有的亮了刀,一副拼命架势。
王管家的人见状,不敢使劲拦了,他们是忠心,但不能搭上命呀!
就这样,还是跑出去一大半小厮和丫头。
王家热闹一上午。
到了晌午,太阳越来越大,牛都累的不乐意走了。
里正老头坐在牛车上,向后看了看,招呼:“大伙都歇歇,也等等后面的人,这逃荒啊,人越多,越安全。”
走了一上午,众人也身心俱疲,纷纷停下来原地休整。
人又累又乏,更多是饿,各家都准备生火做饭。
多数人家选择煮稀粥,省粮,只有极少数的人家做干粮。
整个队伍除了烧火和锅铲碰撞的声音,几乎没什么人说话,气氛很是沉闷。
刚离开村,大伙心情多少有些失落。
秋十六也架锅生火。
秋老太太嘱咐:“十六,要不咱们就烙饼吧。”
这一路推车又赶路的,太累人,壮劳力不多吃点哪行?
毕竟上辈子走过一次,秋老太太知道,这粮是得省,更得吃,逃荒路上要是没力气,被抢了粮,才是最亏的。
“成。”
秋十六就不是亏待自个的人。
他从车上拿下来,半袋子糙面、小半筐切好的南瓜块。
昨晚试吃后,他就把剩下的南瓜都给切了,一整个拿出来,实在太大,没法解释。
但他要是切碎了,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带多少南瓜。
“做南瓜饼?”
秋老太太顺口问了句,已经开始煮南瓜了。
煮熟的南瓜,舀了两勺粗米面,倒进凉开水,开始和面。
秋嘉禾咽了咽口水,蹲在旁边等吃,看了看周围,小脸上有些迷茫,以后每顿饭都是在外面吃了吗?
“爹,咱们逃荒要逃去哪儿?”
总得有个目的地吧?
秋十六往火堆里加柴,柴没干透,烧起来贼能冒烟,熏得他泪花都出来了。
“不知道啊,爹就知道,整个九江郡都遭灾,待会儿去问问里正去。”
去哪儿,秋老太太倒是知道。
“八成是要去东鲁郡。”
九江郡北上是安庆郡,两郡离得近,安庆郡一开始是接收流民的,但收太多安置不了,后来干脆就不许流民进入。
前世他们只能离开安庆郡,继续逃荒,好像要去什么东鲁郡。
她没走到,当时已经病重不行了,干儿子背着她到处找大夫,好不容易搞来药,又被十几个饿急眼的流民不管不顾的哄抢,他们娘仨都死在流民手下。
别问为什么抢药,快饿死时候,一切能吃的东西都能成为被抢目标。
一路上话很少的白浔,突然开口:“东鲁郡近边关,常和高丽、新罗有战事,并不算特别稳定。”
“不如去河东郡、河南郡,地处中原,较为安稳。”
父女俩听的一个头两大。
什么高丽新罗东南郡的?
秋十六还是很给面子:“嗯,说得好!”
“不过,这些地方,我是一个都没听过,不知道咋走啊,算了,走哪算哪吧。”
该死死该活活。
白浔沉默了下:“我知道路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