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七章 他背着走
“没看到你,以为你走了。”
“不是告诉过你,我下午要去翻地?”
林溪月一怔。
学校后面有给教师留的自留地,谢于不善农作,种什么死什么,那地几乎是荒废的,她就想重新翻一遍种上菜,小叔不让她去,说等晌午后日头没那么晒,他花一个小时足够搞定。
可她把这事给忘了。
“是不是不管我跟你说什么,你都没往心里去?”
冯九渊的嗓音透着一丝失望和疲惫。
他干活回来,寻遍整座空荡荡的学校没有她的身影,那一刻,他的心不知道有多慌。
如果他不是去问了王婆追来,她此时还倒在荆棘窝里。
山林湿、热,蛇虫鼠蚁什么都有,哪个物种咬她一口都够她喝一壶!
林溪月有些慌,“对不起小叔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她是生来就健忘。
尤其是怀孕以后,她就跟得了失忆症一样,前一刻才说的话,下一刻就不太记得了。
冯九渊没有说话,绷紧而僵硬的背,表明他在气头上。
他越走越快,林溪月呼吸发紧,小声嘟囔,“你……能不能走慢点?”
她双手抱不稳,身体晃动,胸撞上他的背了,好尴尬!
冯九渊喉结滚了滚,声音故意放粗:“再嫌弃就自己下来走。”他话虽这么说,托着她膝弯的手却又紧了紧,脚步竟真的缓了半拍。
林溪月弯了弯唇角,口是心非的小叔!
她没应声,只是把胳膊收得更紧些,脸颊贴在他汗湿的后背上,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草木香,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呼吸声,原本慌乱的心竟慢慢静了下来。
但下一刻,她又差点跳起。
因为,冯九渊问她,“你怎么知道我吃蛋、炒饭喜欢多放葱花?”
这……
自然是后世和他相处多了才知的!
之前偷摸把他藏在柴房,从她牙缝中抠出点食物养他的,哪有条件做什么蛋、炒饭!
所以,她知道他的喜好,就露馅了!
小叔突然这么问,也是怀疑她了吧?
她心念急转,“小叔你自己跟我讲的呀。”
“是吗?我怎么不记得?”
“你当时烧糊涂了,肚子又饿,就让我给你去炒饭,要多放鸡蛋多放葱花,我心说干脆给你煎葱花蛋得了……就一下子记住了。”
林溪月说得认真,差点连自己都信了。
呵!
冯九渊嗤笑,如果不是听见你那又快又乱的心跳声,我就信了你的邪。
这丫头,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单纯无害。
小兔子终究成了精。
但是,来日方长!
总有一天,他会让这小兔子精对他毫无保留的敞开心扉。
他望着前方弯曲崎岖的山路,脚步越发缓慢,内心却越发坚定。
山高水远又如何?
只要一直沿着一条路坚持不懈的走下去,总有一天会到达目的地的,不是吗?
……
天色越来越暗,几乎不能视物。
林溪月一颗心直往下沉,林志阳,你到底在哪儿!
“不能再往前走了。”
冯九渊把林溪月放下,指着跟前的小木屋,“先进里边歇一歇。”
“好。”
林溪月一瘸一拐往里边走,手腕突然被攥住了。
“忘记脚崴了?慢点儿走。”
他的手心烫得惊人,粗粝的茧子,刮得她皮肤有点痒有点疼,力气也大,她使了劲也挣不脱,反倒被他拽得更紧。
“脚疼都不知道安分些?”他嗓音带着点痞气的纵容。
他低头看她,雨珠从他额前的碎发滴下来,砸在她手背上,凉得她心都跟着颤了颤。
“小叔,我、我们……”
他冷嗤一声,“此时此刻,你还不肯丢掉那古板守旧的思想吗?”他浑身戾气,却替她小心拨开荆棘丛。
小木屋是旧时猎人搭建的临时休憩之所,能遮风挡雨。
冯九渊推开门时,一股热气涌出来,驱散了不少寒意。
屋里很简陋,摆着几块大石头当凳子,地面铺着些干草,除此之外,别无他物。
“坐。”冯九渊将她按坐在石头,而后脱去被草木打湿的黑背心。
林溪月都没来得及回避,他的上半身就露了出来。
他浑身的结实肌肉,有好些疤痕交错,或是红紫或是泛白,都是在战场上受伤留下的。
她以前瞧着只会心疼,眼下却是莫名的心跳加速,真是见鬼了!
冯九渊将散落在一旁的干柴堆起,从她的背篓里拿出火柴生了火堆。
“转过来。”他开口。
林溪月回头,他正往火堆里加柴,火光将他的脸庞照得柔和。
“你待在这儿,我去寻些草药,有事喊我。”
林溪月有些不安,“志阳怎么办?”
“你的脚肿成猪蹄,你没看见?”冯九渊没个好脸色,“先顾着你自己吧。”
“可是,志阳的处境很危险。”
冯九渊背影顿了顿,“我已经让长毛和国忠沿着另一条道找,如果没找着人,他们当中一人会来寻我。”
原来小叔并非不管林志阳,而是早已有了安排!
林溪月眼眶含泪,默默说了声谢谢。
冯九渊走了,四下里安静下来,她从背篓里掏出两个红薯放火堆里烤。
火柴和红薯都是她离开时又折回去拿的,以防一时走不出山,又冷又饿之下,身体失温,眼下果然派上了用场。
她捡多点干柴堆在火堆,然后拿起燃烧的两根烘烤地面,把湿气烤干。
之后再去整理干草,铺在烘干的地面,团吧团吧弄出两个窝。
小叔也很累了,她不能再让他深更半夜背自己回去,所以,很大概率,他们要在这里过一晚。
弄完这些,冯九渊也回了,听着小、屋外那一下又一下的捣药声,林溪月无比心安,趴在自己的小窝上,昏昏欲睡。
然而,很快,她鼻间嗅到熟悉的雪松味,忙不迭睁开眼睛。
冯九渊进来蹲下,粗糙的拇指按住她脚踝最疼之处。
“忍忍。”他放低了声音,指腹也放得很轻,慢慢碾过她发烫的皮肤。
疼!
林溪月倒抽了口冷气,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胳膊。
他的肌肉硬梆梆的,带着雨水的凉意。
他动作顿了顿,抬头看她,“很疼?”
离得太近,林溪月能看到他瞳孔里跳动的火光。
他喉结滚了滚,“放松,胳膊要被你掐出血了。”
林溪月猛地松开手,脸烫得厉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