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嬷嬷送了钱莱回家,刚一进宫,就看见太后倚在凤榻上,闭着双眼,手里盘着一串佛珠,嘴里念叨着:“阿弥陀佛,莱莱受苦了……”
苏嬷嬷轻手轻脚地来到太后身边,低声道:“娘娘不必忧心,想来王爷会有所决断。”
太后猛然睁开眼,急切地询问:“如何?莱莱回了他爹娘身边,好些了吗?”
苏嬷嬷幽幽叹了口气,将钱莱是如何哭的,如何像钱铮铮和祁衡昭述说自己委屈的,一股脑儿地全倒了出来。
说到伤心处,她还湿了眼眶。
苏嬷嬷轻轻抹了抹眼泪,说道:“小公子说他有爹有娘,不是野孩子……”
太后一听此话,手中的佛珠拽得更紧:“我的小莱莱当然不是野孩子!他将来可是要袭爵的!”
苏嬷嬷替太后捡起佛珠,交还她手里,太后眼角带泪,心疼道:“可怜哀家的小心肝儿,那些什么勋贵子弟,若是有莱莱一半懂事,也不会如此做派!”
说着太后眼泪落了下来。
苏嬷嬷连忙安慰道:“娘娘别忧心,想来小公子在钱掌柜和王爷的安抚下,会好转的。”
“莱莱那孩子那么懂事,能哭成这样,必定是受了不止一次委屈!”
苏嬷嬷默然点头。
太后起身,气势汹汹地一挥袖子:“来人!去把资善堂的翊善给哀家叫来!”
翊善被传召到慈安宫时,整个人身子发虚,他心知钱莱一事得罪了太后,一路走来腿肚子都在打颤。
他跪在地上,额头重重磕下,慈安宫地砖冰凉,他也声音颤抖:“臣……臣参见太后娘娘……”
太后居高临下,冷冷地瞥了他一眼:“翊善,你作为资善堂最年长的先生,居然容忍此等荒唐的事情发生?”
她站起身一步一步,朝翊善走来:“你负责向皇室子弟传授儒学,看来是没有用心啊……”
翊善冷汗直冒:“太后娘娘明鉴!臣不敢不尽心。”
他伸手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:“钱小公子天资聪颖,课业俱佳,臣也很是喜爱,这才……”
“这才什么?”
“这才招了其他勋贵子弟的妒忌,所以……”
太后坐会上首,她一拍桌案:“所以?所以他们便能合起伙来欺负哀家的莱莱!”
翊善被着震天一拍吓得浑身哆嗦,连连磕头:“娘娘息怒!娘娘息怒!臣日后一定严加管教,绝不让小公子再受委屈!”
苏嬷嬷捧着太后拍红的手,给太后递眼色。
太后这才语气有所缓和,她叹道:“严加管教……你倒是说得轻松。那些勋贵子弟哪个不是家里娇惯的主儿?你管得了?”
翊善颤颤巍巍不敢回话。
——太后娘娘啊,您深明大义,臣确实管不了啊!
“哎,哀家也知道你的难处,可莱莱才多大?小小年纪,便要受如此委屈……”
苏嬷嬷适时插话:“小公子平日里从不惹事,这次必定是忍耐许久,实在受不住了才哭的。”
随后她又向跪在地上的翊善使了一个眼色。
翊善了然,连忙附和道:“是是是,小公子品性纯良,又谦恭有礼,从不与人争执。”
“这孩子,也不仗着哀家宠爱而闹事,当真懂事。”太后心疼道,随后她又摆摆手,“行了,你退下吧,只是若以后再有此事,立刻向哀家汇报!”
翊善如蒙大赦,连忙磕头谢了恩,连滚带爬地退下了。
他只是一个宫里的教书先生,此生居然能被太后训话,真是想也不敢想。
翊善一走,太后便在慈安宫内来回踱步,苏嬷嬷视线跟着太后的身子左右摇摆。
只听太后念叨着:“不行,哀家得想个法子,不能再让莱莱受欺负……”
苏嬷嬷试探道:“娘娘,要不……老奴去敲打一下那些勋贵家?想来他们也不敢再纵容自家孩子放肆。”
太后摇头:“治标不治本,今日敲打这个,明日又有新的勋贵子弟滋事……”
她皱眉:“况且,到底是小孩子的口无遮拦,为了朝堂稳固,也不能真治罪……”
说到此处,太后突然指着门外的空气:“这还不是要怪……”
“怪谁?”
“怪祁衡昭!”
苏嬷嬷一愣:“啊?”
只见太后愤愤道:“他要是娶了钱铮铮,钱莱名正言顺地当他的世子,谁还敢欺负他?!”
苏嬷嬷:“……”
——太后娘娘,说不定不是王爷不想呢?
就在这时,祁舜前来请安,太后手指还未放下,正好指着。
“母后指着儿臣做什么?”他隐约感觉气氛不对,小心翼翼地询问,“您这是……谁惹您生气了?”
太后抬眸瞪了自己儿子一眼:“还能有谁?你那十九皇叔!”
祁舜:“???皇叔又做什么了?”
太后继续道:“他就是什么也不做,才惹得哀家生气!”
随后她将矛头指向祁舜:“你也是,作为一个皇帝,下一道圣旨让祁衡昭娶钱铮铮为妻就这么难?”
“他若是娶了钱铮铮,我的小莱莱至于在资善堂受那种委屈?”
祁舜这才恍然大悟,钱莱的事情他也是今日刚知道,连忙喊冤:“母后,这怎么能怪儿臣啊!”
他将太后扶到凤榻上坐定:“皇叔那脾气您不是不知道,他若是不愿意,儿臣下十道圣旨都没用。”
随后祁舜满脸委屈道:“再者,依儿臣看,不是皇叔不愿意娶,是钱掌柜不愿意嫁,您忘了当初……”
太后这才想起当年钱铮铮入宫时,在她面前发的毒誓。
“这丫头,也太实诚了!”
说着太后又剜了一眼祁舜:“那你不能想想办法?”
祁舜两手一摊,表示儿臣做不到啊!
太后见祁舜如此,更是气道:“还是要怪祁衡昭!连个媳妇都娶不进门,白长那么一张脸!”
祁舜:“……”
——母后,您对皇叔也忒严格了。
他略一思索,试探道:“母后,说不定……”
祁舜故作神秘:“皇叔知道莱莱受了委屈,就会想法设法娶钱掌柜过门呢?”
太后眼前一亮:“有道理!皇帝有无计策?”
“没有。”祁舜两手又一摊,随后他小声问道,“儿臣记得,母后之前还嫌弃钱掌柜出身……”
太后翻了个白眼:“那是哀家试探,再说了嫌弃什么?嫌弃她给哀家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侄子?”
“况且,她敢作敢当,敢冒天下之大不韪,这份勇气,是寻常女子能有的?”
“更何况,哀家和她同为女子,女子何苦为难女子?”
太后连珠炮似的说了这么一番话,祁舜肃然起敬:“母后英明!”
“哎,也不知道莱莱会不会不想到资善堂来念学了……说不定连哀家也不想见了。”
苏嬷嬷适时开口:“娘娘宽心,小公子受娘娘疼爱,必定感念。”
“苏嬷嬷,明日一早,你便去资善堂看看,莱莱回来了没有。”
“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