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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. 第 12 章

作者:发现本书字数:K更新时间:
    矿洞深处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,包裹着夏晚。时间失去了意义,只有水滴单调的“滴答”声,像远古的钟摆,丈量着这片被遗忘之地的寂静。她不知道自己蜷缩了多久,身体的僵硬和麻木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取代。饥饿感如同潜伏的野兽,在短暂的麻痹后,再次张开了獠牙,胃里空荡荡的绞痛感重新变得清晰而锐利。


    不能死在这里。


    这个念头带着冰冷的现实感刺穿了黑暗。她需要食物。民宿门口那堆散发着地狱气息的硅基真菌块是唯一的“补给”。即使那是毒药,她也必须尝试。


    夏晚挣扎着站起来,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寒冷而酸软无力,几乎站立不稳。她扶着冰冷湿滑的洞壁,一步一挪地朝着洞口微弱的亮光走去。每一步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和空瘪的胃袋。


    重新踏入风沙肆虐的荒原,灰黄色的天光刺得她眼睛生疼。她低着头,避开呼啸的风沙,快步走向民宿。门口,那几箱散发着浓烈硫磺氨水味的“补给”依旧堆在那里,像一堆等待引爆的生化炸弹。


    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,拖过一箱。箱子很沉,边缘粗糙,割得她手指生疼。她用尽力气撬开箱盖,那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扑面而来,熏得她眼前发黑。里面是灰黑色、形状不规则、表面布满疙瘩和粘液的块状物,摸上去硬邦邦、冷冰冰的,像某种劣质的矿石。


    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。夏晚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(立刻后悔,那味道差点让她窒息),抓起一块相对小一些的“真菌块”。触感滑腻而坚硬。她犹豫了几秒,猛地张嘴,用尽力气咬了下去!


    “嘎嘣!”


    一声脆响!不是食物被咬开的声音,更像是牙齿狠狠磕在石头上!一股剧烈的酸麻感瞬间从牙根窜上太阳穴!嘴里弥漫开一股极其浓烈、如同腐烂鸡蛋混合了工业硫酸的恐怖味道!强烈的刺激感瞬间冲上鼻腔和泪腺,眼泪不受控制地飙了出来!


    “呕——咳咳咳!” 夏晚猛地弯下腰,疯狂地干呕起来,手里的“真菌块”掉在地上,滚进尘土里。胃里空空如也,只有酸涩的胆汁混合着唾液被呕出,灼烧着喉咙。


    不行!绝对不行!这根本不是食物!是刑具!


    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。她捂着剧痛的牙齿和火烧火燎的喉咙,踉跄着冲回民宿大厅,扑到那个锈迹斑斑的金属洗手盆前,拧开能量净水头(水流依旧细弱断续),拼命漱口,试图冲刷掉嘴里那地狱般的味道。


    冰冷的水刺激着口腔,稍稍缓解了那股灼烧感。夏晚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地看向布满裂痕的金属镜面。镜子里的人影憔悴不堪,嘴角还残留着呕吐物的污迹,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。


    活下去……怎么活?


    她必须找到真正的食物来源!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!


    这个念头驱使着她,像幽灵一样飘出了民宿后门。她没有目标,只是本能地朝着远离矿渣山、远离直播平台可能关注的区域走去。风沙依旧,视野模糊。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,目光扫过一片片焦褐色的、毫无生机的土地。


    不知不觉,她走到了民宿东侧,靠近李叔那片被直播平台“圣化”过的小院附近。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,警惕地环顾四周,确认没有那该死的直播探针悬停,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被篱笆(几根歪歪扭扭的金属棍和破烂绳索)象征性围起来的“田地”。


    土地依旧贫瘠,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浮土。李叔之前“表演”播种的地方,只有几个浅浅的、象征性的小坑,里面空空如也。那些被赋予“神圣”意义的种子,大概早就被风沙掩埋或者成了某种小生物的零嘴。


    夏晚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田地的边缘。那里似乎被李叔稍微用心打理过一小块,土壤颜色略深一些。几株……植物?顽强地从土里探出头来。植株矮小,叶片蔫蔫的,呈现出一种不太健康的灰绿色。


    她蹲下身,凑近了些。胃里的饥饿感让她对任何绿色的东西都充满了病态的渴望。她伸出手,想碰碰那蔫巴巴的叶子。


    就在这时,她的目光猛地凝固了!


    在那株植物根部附近的泥土里,半掩半露地躺着一个东西!


    一个……极其眼熟的东西!


    那是一个小小的、只有指甲盖大小的、深紫色的、表皮有些皱缩的……块茎?!


    夏晚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!她几乎是扑了过去,不顾肮脏,用手指飞快地扒开周围的浮土!


    没错!


    那是一个……土豆?!或者说,一种形态极其类似地球土豆的块茎植物!虽然颜色是诡异的深紫色,表皮皱巴巴的,个头也小得可怜,但那形状……那芽眼……夏晚绝不会认错!她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,没少帮着挖土豆!


    可……可这怎么可能?!遗落之星这种鬼地方,怎么会长出土豆?!星际时代也有土豆?还是……李叔种的?!


    夏晚猛地抬头,看向李叔那间同样破败的小屋。小屋门窗紧闭,毫无声息。她再次低头,看着泥土里那个小小的紫色块茎,又看了看旁边那几株蔫巴巴的植物叶子……一种强烈的、荒谬的直觉击中了她!


    李叔那场震撼星际的“神圣播种仪式”……他手里捧着的、被星际观众奉为“生命圣物”的种子……难道就是……星际土豆的种子?!而眼前这些蔫巴巴的、毫不起眼的植物,就是所谓的“神圣浆果”母株?!


    为了验证这个疯狂的想法,夏晚的手指颤抖着,小心翼翼地顺着那蔫叶的茎秆向下摸索。果然!在靠近根部的位置,土壤下埋藏着几个同样小小的、深紫色的、形状不规则的块茎!


    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!李叔!他根本不是在种什么失落的文明圣物!他就是在种土豆!一种能在遗落之星这种恶劣环境下勉强存活的、变异的星际土豆!他把这伪装成了“神圣浆果”?!


    这个认知如同惊雷,在她脑海中炸响!之前直播画面里,李叔捧着“种子”时那悲悯神圣的表情,跪拜土地时的虔诚,滴下“圣水”时的庄重……在夏晚眼前瞬间崩塌!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、令人窒息的荒诞感!


    她几乎是手脚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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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并用地逃离了李叔的“圣田”,心脏狂跳不止,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亏心事。她需要冷静!需要消化这个惊人的发现!


    她漫无目的地走着,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西边,靠近王教授进行“沙盘推演”的那片望骨滩。巨大的生物骸骨化石依旧矗立在风沙中,沉默而悲凉。夏晚下意识地绕开了那片区域,她对那里有心理阴影。


    然而,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,眼角余光瞥见巨大骸骨化石下方,那片被王教授用来模拟古战场的沙盘区域边缘的沙土里,似乎掩埋着什么东西,露出了一小角鲜艳的颜色。


    好奇心(或者说某种被线索刺激的侦探本能)驱使她走了过去。她蹲下身,拨开覆盖在上面的沙土。


    那是一个……塑料小人的下半身?!


    颜色是亮黄色的,一条腿还断掉了。


    夏晚的心跳再次漏了一拍!她飞快地扒开更多的沙土!


    一个红色的塑料小圆盾。


    半个蓝色的、造型奇特的塑料头盔。


    还有几个更小的、形态各异、明显是某种拼装玩具部件的碎片!


    夏晚的手指颤抖着,捡起那个红色的塑料小圆盾。盾牌背面,一个极其微小、但在地球上家喻户晓的商标LOGO清晰地印在那里——一个由红黄蓝三色方块组成的标志!


    乐高(LEGO)?!


    轰!


    夏晚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!她猛地抬头,看向那片巨大的、象征着远古星际战争的骸骨化石,又低头看着手里这个小小的、廉价的、来自地球某个儿童玩具流水线的乐高盾牌碎片!


    王教授!他用乐高小人……在星际直播镜头前,在无数联邦大佬和星际学者的注视下,推演了一场决定星际文明走向的上古战役?!他用这种几块钱一包的塑料玩具,构建了那个被无数弹幕解读为蕴含“几何能量拓扑”和“时空战略节点”的沙盘?!


    胃里那股因为饥饿和震惊带来的翻江倒海感再次汹涌而上!夏晚猛地捂住嘴,强忍着呕吐的欲望。她看着手里那个小小的、可笑的乐高盾牌,又想起王教授在直播中手执骨片(天知道那是不是真的骨头!)、指点江山、引经据典(用的还是地球古文!)的“贤者”风范……


    “噗嗤……”


    一声极其轻微、带着浓重鼻音和荒谬感的嗤笑,不受控制地从夏晚紧捂的指缝里漏了出来。紧接着,是第二声,第三声……她蹲在风沙里,肩膀剧烈地抖动着,压抑的笑声混合着哽咽,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。


    这一次,不是绝望的泪水。


    是荒诞!是巨大的、足以颠覆一切的荒诞!


    神圣的浆果是土豆!


    智慧的沙盘是乐高!


    这个遗落之星,这个被星际遗忘的垃圾场,在直播镜头的神圣滤镜下,上演的究竟是怎样一出……荒诞绝伦的黑色喜剧?!


    而她夏晚,这个唯一的、清醒的(或许也是唯一饿着肚子的)观众,此刻正蹲在风沙里,对着一个乐高盾牌碎片,又哭又笑,像个真正的疯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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