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声嘶哑的“上料”,仿佛是一道无声的敕令,瞬间斩断了现场所有的嘈杂与骚动。
空气,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沉重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下意识地追随着归鸿那微微抬起的手,汇聚向车间高处那台缓缓移动的巨兽行车。
“嗡”沉闷的电流声响起,巨大的吊钩在一名经验老到的行车工的操作下,以一种与它庞大体型毫不相称的平稳与精准,缓缓下降。
粗壮的钢丝绳绷得笔直,末端的锁具在灯光的照射下,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寒光。
江建国的心,随着那吊钩的下降,被一寸寸地揪紧。
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成败,在此一举。
那尊静静躺在特制托盘上的缸体毛坯,终于要迎来它命运的裁决。
它通体呈现出一种粗糙的暗灰色,表面上还残留着铸造时留下的斑驳痕迹。
在周围那些闪耀着精密光泽的成品零件映衬下,它显得如此笨拙、丑陋,像一块被人随意丢弃的“烂铁”。
然而,就是这块“烂铁”,此刻却成了全场风暴的绝对中心。
王德发的目光阴沉地锁定着它,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。
在他看来,这东西不仅是江建国与路承舟的痴心妄想,更是即将把他们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。
他身旁的安全科长抓住机会,立刻上前一步,高声喊道:“等一下!吊装作业是重大安全风险源!按照规定,必须对吊具、索具进行二次检查,并确认吊装路径下方无障碍物!你们的《吊装安全预案》呢?”
这又是一次程序上的发难,刁钻而又无法反驳。
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骚动。
谁都知道这是在鸡蛋里挑骨头,但安全生产大于天,这顶帽子扣下来,谁也扛不住。
江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正要开口反驳,路承舟却再次不紧不慢地从那个帆布包里,又抽出了一份文件。
“科长,您要的预案在这里。”
他将文件递了过去,语气平静无波,“《‘红星一号’缸体毛坯厂内转运及吊装作业安全规程》,包括对行车起重量、吊钩磨损度、钢丝绳安全系数的全部核算,以及从地面到机床的五步吊装法。我们建议采用双索四点起吊,以保证重心绝对稳定。”
安全科长脸上的得意,瞬间凝固了。
他下意识地接过那份文件,只翻了两页,额头上便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。
文件里的内容,比他这个科长亲自制定的全厂安全手册,还要详尽,还要专业!
王德发的眼角,狠狠地抽搐了一下。
他发现,自己精心组织的这场围剿,就像一记记重拳,全都打在了一团深不可测的棉花上。
对方早已预判了他所有的攻击路线,并且提前挖好了壕沟,布下了壁垒。
“检查!”
王德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安全科长如蒙大赦,立刻带着两个人,拿着手电和卡尺,装模作样地对着吊钩和钢丝绳一通检查。
然而,检查的结果,却让他们更加难堪所有的指标,都完美地符合,甚至优于路承舟在文件中所列出的安全标准。
这场无聊的闹剧,在众人心照不宣的注视下,草草收场。
归鸿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们一眼,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直到吊钩稳稳地悬停在缸体上方,他才终于再次开口,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。
“挂索。”
两名早已待命的钳工立刻上前,动作麻利地将四根粗大的钢索,牢牢地固定在缸体预留的吊装孔上。
“起。”
归鸿一声令下,行车工精神高度集中,缓缓推动操作杆。
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,那尊重达数吨的钢铁巨物,终于脱离了地面。
它在空中微微摇晃了一下,随即在四根钢索的强大拉力下,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,稳稳地悬浮在了半空。
那一刻,整个车间仿佛都安静了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仰头注视着这尊在空中缓缓平移的庞然大物。
它遮蔽了天花板上的灯光,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,如同乌云压顶,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缓缓地、一寸一寸地,移向那台德产的T68卧式镗床。
终于,缸体来到了机床的正上方。
接下来的工序,是落位与找正。
这是整个加工过程中,最考验基本功,也最枯燥乏味的一环,却也是决定最终精度的地基。
地基不稳,万丈高楼亦是空中楼阁。
归鸿走上前,亲自接管了指挥。
“下落,慢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。
缸体缓缓下降,在距离机床工作台面还有十几公分时,他猛然喝道:“停!”
行车工的操作精准到毫秒,巨大的缸体瞬间在空中纹丝不动。
归鸿没有使用任何现代化的测量仪器,他只是绕着缸体,走了半圈。
他的那双浑浊的老眼,微微眯起,如同鹰隼在审视自己的猎物。
他的目光,在缸体粗糙的表面上,在工作台冰冷的铸铁平面上,来回扫视。
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。
他只是看,沉默地看。
一分钟,两分钟。
现场的气氛,压抑到了极点。
王德发身后的质检处长,已经拿出了水平仪和激光经纬仪,准备等缸体一落位,就立刻上前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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刺。
然而,归鸿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匪夷所思的动作。
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小小的、边缘已经磨得发亮的五分硬币。
他走到机床的一侧,弯下腰,将那枚硬币,轻轻地塞进了缸体与工作台之间那十几公分的缝隙里,垫在了其中一个支撑脚的预定落点下方。
做完这一切,他直起身,再次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,淡淡地吐出一个字。
“落。”
在数百道错愕、不解、甚至带着几分讥诮的目光注视下,那尊钢铁巨兽,终于与机床的工作台,发生了第一次亲密接触。
“咚!”
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,仿佛一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口。
整个工作台,甚至连带着周围的水泥地面,都为之微微一震。
质检处长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,将手中的水平仪“啪”地一下,重重地按在了缸体顶部的基准面上。
他要用最精准的数据,来戳穿这个老顽固可笑的、故弄玄虚的把戏!
然而,当他的目光落向水平仪中心那个小小的水泡时,他整个人,都如同被闪电劈中一般,彻底僵住了。
那枚指示着绝对水平的绿色水泡,不偏不倚,稳稳地,死死地,定格在了两条刻度线的正中央!
完美。
一种超越了仪器,超越了理论,仅凭一双肉眼和一枚硬币就达成的,匪夷所思的完美!
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?”
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,从质检处长的喉咙里挤了出来。
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用力地揉了揉,再次看去。
结果,依旧如故。
整个现场,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如果说,路承舟之前拿出的那些文件,是理论与逻辑上的完美防御,那么归鸿此刻展现出的这一手,就是纯粹实力上的、不讲任何道理的绝对碾压!
这已经不是技术。
这是神技!
是艺术!
是一个老匠人穷尽一生,将自己的血肉灵魂与冰冷的钢铁彻底融为一体后,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!
王德发的脸色,瞬间变得比脚下的水泥地还要难看。
而江建国,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,终于轰然落回了胸腔。
他的眼中,爆发出无与伦伦的狂喜与崇敬。
他知道,这场战争,他们已经赢了一半。
归鸿对周围的震惊恍若未闻。
他缓缓走上前,伸出那只布满了老茧和油污的手,轻轻地,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一般,在那尊冰冷的缸体上,缓缓滑过。
他的眼神,专注而虔诚。
从这一刻起,这里,便是他的领域。
神魔禁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